山河无过

　　“阿姐，这儿全是土石，该怎么找啊？”许世繁看着被尽数掩埋的山坳，实在是不知道何从下手。

　　“慢慢找！心急没有用，看看可曾遗留下什么重要的物证。”许盛华亲自走下来一起翻找。

　　“县主，我记得那处有个山洞，常有衣着华贵的人出入，兴许那里有您要找的东西。”方多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坡回忆道。

　　许盛华立刻指挥人对着山洞开挖，可叹洞前堆积的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有用之物，徒劳无功了好几个时辰，连山洞口的影子都没看到，尽是在清理沙土碎石了。

　　许世繁搬碎石搬的烦闷的紧，四处溜达一圈寻找突破口，不知不觉走得离人有些远了，方多水大喊，
　　“世子！别往那处去，那边是矿洞，危险的很！”

　　听到方多水的话，许世繁怕自己再添麻烦，准备回去，谁知脚下随便一踢，踢出块儿不一样的石头来。

　　定睛一瞧，这不是铁矿石吗？还是品质极好的铁矿！

　　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若是金矿铜矿，可能是为财而谋。铁矿可就不同了，大量铁矿的背后很难说不是有人豢养私兵。

　　许世繁赶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姐姐，拿着手中的铁矿石，许盛华脑中思绪一团乱麻。

　　“世儿，你确定这是铁矿？”许盛华迟疑的问道，她不确定弟弟的判断是否准确。

　　“错不了，阿姐。当初打造降星时，工匠教我辨认过。”

　　“方大哥，你们知道挖的是铁矿吗？”

　　“不知道，普通人家哪里认得？一家都搜罗不出几件铁器，何况这铁矿石？俺们还以为是银矿，干活时偷偷说过这可发了老大的财！”方多水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样子憨直。

　　“你们挖了有多少？”许盛华又问。

　　方多水张牙舞爪的比划了一通，“那矿洞老深了，从这口子进去要走上老远，得有个好几里路。”

　　好几里路？许盛华隐隐觉得自己昨日那个骇人的想法是正确的，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方大哥，你说矿洞也塌了，那是先塌的矿洞还是先塌的山？”

　　“自然是先塌的矿！矿一塌那些人就赶紧收拾东西逃了，若是先塌的山谁能逃得掉！这都没几个跑掉的，可怜我哪些乡亲们全在矿洞里啊，一个都没出来！这些天杀的，跑不掉活该！”方多水提起灾祸来临那日又伤心咒骂起来。

　　是不是这次的灾祸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许盛华怕思绪跑远了，不敢再细想下去，当务之急是这批矿石的流向。
　　想来已经流失了产量巨大的铁矿了，不知道这些矿石流向何处。数量如此之大，绝非能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间，一定能有线索。

　　“县主！”

　　“挖开了！挖开了！”

　　被山石掩埋住的山洞入口终于被挖开来，兵士合力将洞口扩大到能够使一人进入，点燃火把钻了进去。

　　山洞里除了滚落进来的土石，样子基本保持完好，想来应是灾难发生的太突然来不及将东西带走。

　　许盛华在洞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赈个灾，最多条件艰苦了些，谁成想又是山神又是私矿的牵扯出这么多事。

　　不多时，兵士们从洞中清理出了一摞册子和两具没来得及跑就被埋下的尸体。方多水辨认出其中一个正是这些年让他们祭祀山神的祭司！

　　这伙人很谨慎，没有留下往来书信，不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从册子中翻出基本账簿，上面记载了铁矿的流向。

　　果然矿石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卖掉获取钱财，记下来了买主具体流向，而数额巨大的另一部分却只简简单单的写下上呈二字。这部分的矿石流向才是真正的线索所在，只是到这儿全然断了。至于那些矿石买主中，什么人都有，甚至连某家农户买了他们矿石打造的锄头都要记上一笔，让人难以理解。

　　查阅账簿，有一人引起了许盛华的注意，购买的矿石虽然不多，却极其频繁，每隔七八日便要买上一回。更重要的是此人的身份，不得不令人怀疑，沧澜山——空林散人。

　　虽不知这个空林散人是何许人也，凭他来自沧澜山就足以让人深思。

　　沧澜山，目前世间唯一的仙山，门派的开山鼻祖乃是两百年前的朴阳祖师，现任掌门涵阳子久誉盛名，乃是当今国师云明泽的师父，也是季明桓的师父。沧澜山一向超脱于世俗之外，自创派以来只有云明泽一人入世做了国师，也一向行踪飘渺，鲜少问及俗事。

　　若是沧澜山牵扯入其中，事情恐怕比想象的更复杂，可能民心不稳，灾祸四起。

　　时不我待，已经两三日过去了，也该回去露面了。许盛华收拾好重要的物证，下令返回。到达城门时刚好夜色正浓，也不点火照明，潜返回城内。

　　顾不得休息，当夜许盛华和许世繁就带着东西来到苏唯景的房中。

　　苏唯景盯着册子上的沧澜山和铁矿石沉默不言，若此时八百里加急禀奏圣上无异于打草惊蛇，那少数逃离的人一定正盯着这里。面上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安心赈灾。若是回京后再上奏，中间不知耽搁了多少时日，再去寻线索怕是为时已晚。

　　沉思片刻 ，苏唯景开口，“景在此处不能离开，还需劳烦县主和世子前去沧澜山调查一番。如今赈灾事宜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还有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县主和世子若是此时离开，想必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许盛华明白了苏唯景的意思，点头回应，“好，过两日开始重建之时，我和世儿便借口初次离京倍感新鲜在周围游历一番，前往沧澜山调查。”

　　许世繁：“阿姐！我们不在周边游玩那不是暴露了吗？”

　　“让听书和聆礼带人去，这陇右道的人又不识得我们的长相，出了城我们俩悄悄骑马离去便是了。”许盛华早已想好了对策，“师兄，协助重建要多少时日？”

　　苏唯景：“不必等待到完全重建好，只要有差不多的骨架，当地自己可以顺利完成就该回京复命了，我估摸着最多也不过十日。”

　　许盛华：“好，我们七日内赶回来，无论能不能查到什么。”

　　苏唯景：“那景就在此恭候县主佳音了。”

　　仅仅是自己的猜测，许盛华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如果仅是巧合，说出来反倒大费周章，徒费人力。

　　苏唯景看出了许盛华的踌躇，遂问道，“县主可还有事？”

　　许盛华满脸的犹豫全然写在了脸上，“......”

　　“县主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我的一点猜测，我觉得这次的山体崩塌是人为的。”

　　这天灾还能人为？苏唯景和许世繁都惊掉了下巴。

　　骤然听到这样一个猜测，苏唯景说话都有些结巴，“县主...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许盛华双手疯狂摆动，“不不不，师兄误会了。我不是说有人故意造成天灾。”

　　苏唯景松了一口气，接着问，“县主这是何意？”

　　许盛华将这几日的观察推测都说了一遍，她猜测是由于私矿开采过深，此地又大多是沙土，造成了山体的松动这才导致了这样一番灾祸。

　　听了许盛华的话，苏唯景觉得这番推测不无道理，准备后面派带来的工部人员暗中去察看调查。

　　“县主的推测我会注意的。时候不早，县主还是快去休息吧。”

　　苏唯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赶紧催着两人回去休息。

　　从山中归来时已是夜幕拉开，交谈多时，夜色都已变淡，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黎明的色彩。

　　次日许盛华出现在福田院时，迎来了乡亲们的热情关注。

　　“县主，身子可好些了？”

　　“县主，可要多穿些，俺们这儿天儿冷得紧呢。”

　　“就是就是，冬日里长着呢。”

　　“县主，咋不见世子，难道还没好啊？可得小心着些！”

　　许盛华听着这些朴实的关心话语，心里暖洋洋的，也回复道，“好的差不多了，小心着呢！李婆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下午，许盛华让许世繁也去遛了一圈，同样收获了不少的关心。

　　连着两天许家姐弟在肃县到处转悠，亲自参与到乡亲们的家园建设中，时间差不多了，对外放出消息，赈灾事宜都已经步入正轨，永安县主深感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故而想到周边的城镇游历一番，增长见闻，体察民情。

　　包裹收拾妥当，交代好听书和聆礼，许盛华带着一众随从在乡亲们的注视下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行至数十里地，远离了人烟，许盛华和许世繁轻装简行，一人一马，脱离了队伍，扬鞭朝着沧澜山的方向而去。

　　沧澜山不在陇右道地界，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紧赶慢赶，终于两日后到达离沧澜山最近的城池——云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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