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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山中存粮
云穗先是一惊,随后立即判断。
声音方向来自于她正前方三四百米处,且尖叫声只响了一下便戛然而止。若不是她对自己的听力极度自信,几乎要以为是幻觉。
云穗两三口将果肉囫囵吞下,然后反手抽出担柴的长杆,朝着锁定方向疾驰而去。
她身影灵活的穿梭在树木间,枯败的树枝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速度快得惊人。
不过半分钟,云穗便已抵达事发地点,眼前的景象让她更加警觉。
半山腰上躺着两具流民尸体,身上的鲜血流了一地。致命伤,也是目测的唯一伤痕便是脖颈处的几道锋锐爪印,一看便知是野兽所为。
而尸体旁,一条三指宽的棕褐色长蛇被一排削尖的粗糙木板刺穿,显然是他们捕获的猎物。
然而,吸引云穗目光的并非当下的惨状,而是不远处,两道飞速逃窜的模糊残影。
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将近,它们逃窜的速度更快了,行动间还知道巧妙地利用巨树的阴影来遮蔽踪迹。那残影时隐时现,寻常人根本难以捕捉其轨迹。
但云穗可不是常人,她凝神望去,凭借高超的洞察力才勉强将情况看清大半。
后面那道黑色残影,竟是一匹高大威武的灰狼。它肌肉贲张,极速奔跑,蓬松的尾巴低垂摇晃,一身漂亮的毛发随风飘扬。
而前面那道残影……是人?
不,不像,那东西四肢着地,奔跑姿态矫健得如同真正的野兽,且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窜出百米开外。
可若说是野兽,怎地还披着一身皮草,且身形轮廓又隐约透着些人形,留下的足迹也依稀能辨别出人脚的模样,就是着力点十分别扭,像是长期模仿野兽行走所致。
“狼孩?还是……别的什么?”
云穗心下狐疑,正想追上去看看,但目光扫过地上尸体和周围环境后,立刻按下了这个冲动。
此处已是半山腰,难保没有其他流民活动,若是贸然展露出超人的速度和战力,一旦被人发现,定会引起楚家军怀疑,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她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转头仔细勘察起现场来。与寻常流民骨瘦如柴不同,这两人虽然衣着破烂,但体格却还算精壮。
按理说,这样的壮劳力大多会选择酬劳更高的甲等工种,为何会冒险进入深山,做这等拾柴捕猎的活计?
云穗瞥见一旁被猎杀的棕蛇,想来猎户身份的不仅只有她一个,这两人或许也是?
可是……
当她蹲下身,谨慎地检查尸体时,云穗立刻推翻了之前的猜想。
这两人腰间、怀里皆鼓鼓囊囊,竟被她翻出了七八个用破布条缝制的小粮袋!每个袋子装得不多,但分散着藏在身上,用宽大外衣一罩,极难察觉。
如果是上山捕猎的猎户,如何会挂这么多粮食在身上……
云穗又在周围转了转,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足迹和轻微的打斗痕迹,再没有其他线索。显然,这场袭击发生的极快,几乎是瞬间丧命。
就在这时,另有两拨人从不同方向闻声赶来,他们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惊恐地看向唯一在场的云穗。
“云、云穗妹子?这、这是咋回事啊?”一个认识她的汉子颤声问道。
说话之人名为牛四,是贺州城的早期流民,以往为了粮食都是接取甲等工种的,奈何今天被友人劝说上山。
也是他笨,他观察了好几天,营里颇有名气的姑娘云穗曾多次进山且并未遇到危险,反倒得了许多野菜野果用以充饥。他便想着山里是个好去处,若是能打些野味就更好了!
谁知,今天竟遇到此等事……
瞧见来人,云穗迅速收敛心神,换上略带后怕的表情,指着尸体脖颈的爪印道:“我来时就这样了,看伤口,应该是被猛兽袭击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指向那些被她翻出来的小粮袋推测:
“而且,这两人身上藏了这许多粮食,行迹颇为古怪,我担心……他们可能是混迹于流民营里的叛军,此次上山便是来接头的。
“此处情况十分危险,各位还是即刻下山,尽快通知楚家军的将军们为好。”
一听到有野兽,众人已是两股战战,再闻叛军之说,一个二个哪还敢停留,纷纷转身就往山下跑。
先前问话的牛四还算义气,跑出几步又回头喊道:“云穗妹子,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云穗摇摇头,指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说:“我的柴禾还落在那边呢,我得去取回来。你们快下山报信吧!”
牛四见状也不强求,以云穗这些日子的表现来看,谁保护谁还真不一定,便也不再多劝,转身追着同伴去了。
……
山脚下,正埋头捡拾枯枝的妇孺被一群连滚带爬冲下来的汉子们吓了一跳。
“哎哟!踩到我筐子了你们!”
“撞鬼了还是咋的?跑这么急作甚!”
几个被冲撞的妇人不满地叫嚷起来,却见对方脸色煞白,慌忙喊道:“山里有野兽咬人,死了好几个了!快叫军爷!”
听到这话,妇人们顿时脸色大变,哪还顾得上计较那许多,惊慌失措地丢下手中物件,尖叫着往营地方向逃去。
边跑还边朝远处巡逻的士兵嘶喊:“军爷!救命啊!山里有野兽吃人了!”
深山猛兽伤人之事偶有发生,但只要不下山扰营,楚家军通常不会大规模清剿。
现下最怕的是兽群被激怒,野兽倾巢而出袭击流民营,届时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将面临灭顶之灾。
消息如野火般随风散开,整个山脚区域一片混乱。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铿锵声便由远及近传来。
一名身着黑色皮甲、身形矫健的女兵,领着约七八人的楚家军小队,手持长矛迅速赶到,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胆大的青壮流民。
“何事惊慌?”
王二娘声音清亮,人未至声先到。
她目光如炬,迅速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最终锁定在那几个最先下山报信的汉子身上。
那几个汉子互相推搡着,随着一人率先开口,另外几人补充,七嘴八舌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猛兽咬人之事并非只有云穗发现的那一处,在另一处距离山脚更近的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惨剧。
“我们看见有三四只狼围着那几人抓咬,没一会儿就听不见动静了……当时我们很害怕,只顾着往前跑,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只狼好像并没有追上来。”
一人心有余悸地补充道。
王二娘听后脸色一沉,果断下令:“所有人立刻撤离山脚!设置警戒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再入山!”
士兵和青壮们立刻行动起来,驱散周遭的人群,封锁入口。
紧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陆续有好些人从山林中慌忙跑出,但都没有受伤。
王二娘见状,上前逐一盘查情况,了解清楚后又问:“山中可还有人未归?”
大多数进山的人都是结伴而行,有没有出来一问便知。
最后出来的那几人瞧了瞧身边的同伴,纷纷摇头,只有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挠头道:“军娘,俺们下来的时候碰见云穗妹子了,她说她要折回去捡柴禾,还没出来呢。”
“哦对了,她还说,那两个被野兽咬死的人身上藏了好多粮食,她怀疑是叛军在山上接头……”
……
与此同时,半山腰的云穗本来正要折返回去拿柴禾,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丝异样。
一些不寻常的白色小点夹杂在地面的梅花脚印里,她用手指捻起一些,发现竟是几粒未曾脱壳的粟米!
狼脚印里怎么会有粮食?
这个发现让云穗心头一跳。
联想到那两名疑似叛军细作身上藏匿的粮袋,以及他们出现在此地的蹊跷……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浮现:
这些粮食,该不会就藏在附近吧?
云穗立即循着梅花脚印延伸的方向追踪而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待她横穿过一片陡峭的坡地后,植被越发茂密,在一处被茂密藤蔓半遮掩的山壁下,梅花脚印突然消失。
云穗拨开藤蔓,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约一人高的洞口。
她警惕地握紧长杆,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洞内并无活物气息后,才矮身钻了进去。
洞内光线巨暗,在洞内走了差不多几十步,就隐约觉得前方有东西挡路,已经不能再深入其中。
云穗取出火石点燃了从洞口薅到的杂草,在荧荧光线下,一摞摞堆叠着像小山似得麻袋,整整齐齐地占满了大半个山洞,麻袋侧边还悬挂着不少风干的肉块,看着十分诱人。
云穗吞了吞口水,快步上前用匕首随机划开一个麻袋,黄澄澄的粟米便流淌出来。
又划开另一个,是粗糙的米白色面粉,余下的还有豆类、小麦……竟然都是粮食!
粗略估算,这怕是得有近万斤?
云穗心脏怦怦直跳,暗自嘀咕:“这肯定就是那些细作藏匿的粮草,定是平日里在营中饥饿难挨,这才定期上山取粮。”
一万斤粮食约百石,若是要供给城外那三万流民食用,怕是半日都撑不到,可若是只供给几十个细作,那倒是几个月都吃不完。
且有她之前的行为打头,他们借口上山捕猎拾柴不仅不会引人怀疑,还能定时定点将打探的消息传递出去,也真是好计谋。
只不过,那个似人似兽的东西和那匹灰狼怎会知道此处?它们又为何会背地里袭击那两人?
对此,云穗实在想不通,但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得立刻通知楚家军才行。她可不希望在自己的荞麦成熟之前,贺州城又生动荡。
不过,这些粮食该怎么处理?
是收为己用,还是上报给楚家军?
云穗一时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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