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卿美锦

　　袁三郎瞧着对他横眉竖眼的锦儿，只觉得头大，没想到锦儿犯病的时候是这样。他没有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而且耐心有限，不可能一直纵容她。

　　“差不多得了，难道要为一个破烂玩意，跟爷反目？平时对你的好，你是半点没放在心上？”

　　他脸色阴沉，语气严厉，本来不笑时就一副凶样，现在更是如恶罗刹附体，令人不寒而栗。

　　锦儿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袁三郎，登时红了眼眶，下意识地退后。她向来不善察言观色，最怕跟人打交道，当她觉得别人不友善时，会本能的远远躲开。而现在，袁三郎的表情让她感到害怕。

　　“反正，你得把反射器找回来。”锦儿大声道，像个难过的小孩。按照她的逻辑，袁三郎害她丢了反射器，就应该由他去找回。

　　“去哪找？你都听到了，陈老板跑了，天大地大，我上哪找他去？再说岳家欠的不是小数目，就算找到他，你去哪凑钱还他？”袁三郎厉声训斥道。

　　“大小姐有钱，我问大小姐要。”锦儿倔强的说。

　　袁三郎：“大小姐自身难保，她才懒得管你。”

　　“那，那我想办法赚钱。”

　　袁三郎怒极反笑：“你一个丫头，身无长技，除了有几分姿色，能干什么赚钱？”

　　他说着伸手把锦儿拽到面前，残忍宣布：“你啊，最好记得自己的身份，呆在家里安安分分等着出嫁。病成这样，除了爷，谁能容你！”

　　他的眼神阴沉狠辣，说出的话如刀子般，字字诛心。卓予锦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威胁，惊惶的甩开他的手，心里充满了了恐惧，袁三郎太可怕了，她得离远点，不想面对他。

　　她逃避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袁三郎，袁三郎追上她，抓住她的手，狠狠把她按在怀里，他就不信这个邪，会治不了她。

　　“放开我！”锦儿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困兽般拳打脚踢，拼命挣扎。

　　袁三郎咬着后槽牙，眼中现出狠厉，他何曾对人这么和气过，几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卓予锦，没想到却落得个被嫌弃的下场。既然她是块捂不热的顽石，那就别怪他不懂怜香惜玉。

　　“你听着，如今整个岳家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你要是懂事，就乖乖的，爷高高兴兴的娶你，要是不听话，以后有你好受的！”

　　锦儿挣扎到力竭，突然肚子一阵绞痛。

　　“我才不会嫁给你。”锦儿疼得脑子发昏，瘫软在袁三郎的怀里，喘着气说。

　　“那可由不得你。”

　　“我要告诉大小姐。”

　　“你看她敢不敢说半个不字。”

　　袁三郎咬牙瞪着她，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锦儿肚子越来越疼，她紧紧咬着唇，眉头深锁，全身如同浸入了冰水一般，神智一片模糊。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见袁三郎在喊她，但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锦儿昏倒在袁三郎的怀里，如一朵花轻轻落到地上，她的手垂在一侧，脸色煞白，额上冒出虚汗，随着袁三郎的摇晃呼喊，绑头发的红绳散开，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

　　岳芷卿是晚上才知道锦儿晕倒的消息，袁三郎将她抱回来，请了医馆的大夫过来看。袁姨娘没有派人知会岳芷卿，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直到做晚饭的时候，赵妈妈去厨房蒸鸡蛋羹，才从仆妇嘴里听说这件事。

　　岳芷卿匆匆赶到跨院，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卓予锦的房间，不小的三间房，其中两间被一排排书架占满，书架上整齐的码着稿纸。这架势，不知情的人来了，还以为这是哪个衙门存放档案的库房。而最东边的卧房里摆了一张巨大的榆木长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也是堆了厚厚的纸张，与长桌相比，摆在角落里床就显得格外窄小。

　　锦儿把头蒙在被子里，正呜呜的哭得伤心。袁三郎坐在床边，他身材高大，躬身坐在那里，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见她来了，起身舒了口气道：“你来劝劝她，根本听不进话。”

　　岳芷卿难得见袁三郎这副挫败的样子，问他：“锦儿怎么会晕倒，大夫怎么说？”

　　袁三郎只说：“受了点刺激。”至于具体情形，他没必要跟岳芷卿解释。

　　岳芷卿：“开了什么药吗？”

　　袁三郎摇头：“没开药，说且再观察看看。”

　　岳芷卿心里奇怪，袁三郎平时对锦儿挺好的，百依百顺，不知道这次怎么把她气到了。都昏过去了肯定气的不轻，大夫怎么连安神的药都不开？不过袁三郎这人脾气阴晴不定，她也不好多问。

　　她走到床边，轻轻揭开锦儿头上的被子，“锦儿，别哭了。”

　　锦儿形容狼狈，身体蜷缩着躲在被子里，泪水和汗把头发都浸湿了，脏兮兮的糊在脸上，看到她，又“哇”的大哭起来。

　　她指着袁三郎，边哭边朝她控诉：“他把代工费拿走了，我的反射器不知道去哪了。”

　　岳芷卿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擦汗，边收拾边安抚道：“你先别着急，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儿将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央求道：“大小姐，你一定帮我把反射器找回来。”

　　岳芷卿心中为难，忍不住看一眼袁三郎，此时她是理解袁三郎的，而且她开始不理解父亲了。听起来，那个所谓的反射器，确实就是招魂的玩意，父亲为什么花那么多钱，支持锦儿去弄，难道那东西真能招魂？

　　她是不相信这些的，就像立在前院的钢铁树一样，锦儿说感应到她父母的时候会响，几年过去了，一次也没响过。

　　若没有七夕夜富春楼的事，她与卓予锦几乎没有交集，是不会管她这些的，但现在她欠卓予锦的人情，无法坐视不理。

　　“这样吧，现在家里没有多余的人手，没办法派人去找，我写信给几个认识的朋友，她们家里有开铺子的，有做生意的，人脉广，说不定能打听到陈老板的下落。”

　　卓予锦这才止了哭，催岳芷卿赶紧写信。岳芷卿没办法，坐在她的长桌上写了几封，回头再看锦儿时，她已经睡过去了。

　　岳芷卿松了口气，顺手翻了翻桌子上堆的稿纸，上面全是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一些画了图，密密麻麻的线条，看不出是画的什么东西。

　　袁三郎原本不准备跟岳芷卿商量他与锦儿的婚事，如今见锦儿对她信任，便跟她说起自己的安排。

　　“……她父母早亡，又没别的亲人，我本来怜惜她，想把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现在看来，还是简单一些好。”

　　岳芷卿心里不愿意，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想了想委婉劝道：“三爷，锦儿她现在发病，情绪不稳定，这事是不是等她病好了再说？”

　　袁三郎撇她一眼，冷冷道：“不是说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治不好吗？”

　　岳芷卿道：“她也不是一直发病，等她恢复正常了，您再跟她商量，婚事总得她自己同意了才行。”

　　袁三郎像听了什么大笑话，哈哈道：“大小姐在说什么呢？她一个丫头，又不是什么公主贵女，我袁三郎要娶她，还得求她点头，你这是把我当马茂财看待？”

　　说着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锦儿的嫁妆你不用管，我都准备好了，等定下日子，我再通知你。这几日，你多安慰她。”

　　看得出来，袁三郎是铁了心要娶锦儿，但他不知道，锦儿也是铁了心不嫁他。

　　“……他要是硬抢怎么办，大小姐，咱们是不是要请一些保镖？”锦儿平时万事不愁，这几日也开始焦虑起来了。

　　岳芷卿倒是想请一些护院，毕竟这么大的宅子，只剩妇孺，袁三郎在时她怕袁三郎，袁三郎不在又怕进盗贼。但岳家的账上没有钱了，全靠卖古董家具度日，她手上倒是有租船的押金，但那笔钱不能让袁三郎知道，所以这事不能由她出面。

　　她拍拍锦儿的手安慰她：“你不要担心，按照民间惯例，袁三郎得娶了正妻才能纳妾，他现在托人说媒，婚事没那么快定。”

　　“可是他说，不用等主母过门，让我先进门。”

　　岳芷卿温和的笑笑，她理解锦儿的焦虑，以前她也这样，最近经历不少事，她反而有勇气了。

　　“不怕的，这几天表哥正在考科举，下个月放榜，只要他考上举人，咱们家就有了靠山，袁三郎再也不敢动你。”

　　锦儿张嘴，岳芷卿连忙捂住她的嘴，笑着摇摇头道：“表哥一定能考上的，我相信他。而且明年二月皇太后大寿，一定会大赦天下，就算袁三郎找不到办法救我爹，那时候爹爹也能出狱，只要爹爹在，无人敢在岳家撒野。”

　　锦儿听了这才放下心，这两日她精神不好，一直嗜睡，醒来就问陈老板找到没有，岳芷卿被她问的头皮发麻，倒是希望她多睡一会。

　　八月初十，考场响起炮声，第一场考试结束后，考生于午后出场。孙家打发下人来报信，说孙璨一切顺利，岳芷卿听了赶紧跑孙惠娘的排位前跪拜，求保佑接下来的两场也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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