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还能好好聊吗

　　16
　　亿宴将派食品安全评估人员到织眠岛驻厂指导，新生产线提上日程。
　　上午，厂里的几人坐到会议室，这间会议室还是临时在二楼设置的房间，平时工厂没什么商讨的事情，集体活动员工在室外或一楼，对外的业务，章名陆将阿潮和小眼镜叫到办公室或直接下楼。之后厂里的人越来越多，用到会议室的机会不少。
　　章名陆道：“广州有一场博览展销会，我们厂到那边谈业务。”
　　阿潮作为销售部主力，手一抬起来，只见他陆哥眼也不眨地盯着章程的平板界面，水果被切成五彩缤纷的屏幕雨，他心领神会，转过脸看全神贯注在电脑上的小眼镜，他的手一挑眼镜架，低声问：“你不戴眼镜真看不清吗？我也打算配副眼镜，眼镜片光一挡，别人看不到我的心眼。”
　　小眼镜拨开他的手，端正眼镜框：“如果你没有业务安排，电商仓库需要你转岗。章程哥到广州期间，我一人负责平台销售，分身乏术。”
　　“到时候亿宴的评估人提前上岛，阿潮你带人熟悉生产车间。”章名陆没看他们，回道。
　　阿潮：“行，你们多逛逛广州。章程哥，你会粤语吗？”
　　章程扫空，紧接着由章名陆接手，他眼眸一抬：“我无能为力，现学。”
　　小眼镜问：“展销会的日期这么近，有点急，能赶上吗？”
　　章程看着章名陆：“飞机几个小时到广州。”
　　阿潮紧张地瞅一眼，瞅一眼，又瞅一眼。他们每次出门选择陆地交通，自从阿潮负责业务接洽，章名陆才松了口气。
　　章名陆：“我们商量好了，总要有第一回。”
　　小眼镜：“陆哥，你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天高海阔，一览众山小。”
　　游戏在章名陆的愣神间弹出彩色的字母，章程无奈一笑：“迈出第一步，循序渐进。”
　　桂爹提着饭到二楼办公室，发现空无一人，迎面看到无所事事的阿潮，阿潮没来得及跑，被他喊住。阿潮只能近前，挤出笑道：“陆哥去广州了，您也不提前问，费了您一片心意。”
　　“他吃不上也不打紧，还有小程和小周，他们人呢？”桂爹打量着问。
　　“章程哥跟陆哥一道。”
　　桂爹的脸瞬间沉了，见状阿潮有些心虚地捂耳朵。
　　“平时不都带你谈生意，小程的伤没好，让他跑那么远干什么！”
　　“我和章经理差这么高，工厂发展提升这么大。”阿潮的手比着身高，然后手臂乱挥。
　　桂爹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岛。”
　　“看展销会有没有合作，如果还要到对方公司实地参观考察，更说不准。我帮您提回家？”
　　“吃吧。明天我再过来瞅瞅。”桂爹将饭塞给阿潮，在办公室门口想了想，径直走下楼。
　　阿潮道：“他们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不用您天天跑。”
　　桂爹站住脚，端详他道：“现在这副打扮还像个人。”
　　阿潮欲言又止，还想说亿宴的老板喜欢他原来的形象，最后不给自己找念叨。
　　看着工厂大门的桂爹犹豫片刻，叫了辆车到长椰村。
　　机场登机口，章名陆盯着前面人的手，时不时朝后张开，在他眼前晃，他的手探到口袋找烟盒，突然想到，之前的烟已经被他揉搓不成形，扔在了办公室的抽屉无，很久没带烟了。好在那只手没有继续晃，恍若无人察觉地撤回。
　　章名陆犹豫片刻，坐到窗边的座位。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的小男孩，一副委屈又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表情。
　　章程坐下后，拿出了毯子、眼罩和耳塞。眼罩不由分说地盖住章名陆的眼睛，章名陆掀起前后看了看，就要塞进口袋。紧接着耳朵被塞了一只棉塞。
　　“不舒服别逞强，第一次不适应不丢人。”章程一边递耳塞，也戴上眼罩：“起飞的时候先睡一会，等到一定高度我再喊你。”又将眼罩扣到了他眼睛上。
　　章名陆上移一角，只见章程靠着座椅，眼罩盖住了半张脸，他铺开毯子盖到两人的肩膀，脑袋偏了偏。
　　不多时，机舱的乘客陆陆续续到齐，起飞之前，广播不断提醒旅客。
　　“孟总已经到头等舱了。”苏邈跟在祝衍身后道。
　　祝衍的视线扫过座位上的乘客，瞥见戴眼罩的人抿唇的半张脸，惊愕之下，蹙眉细看，两个人盖了一张毯子，靠窗的那个显然同行，脑袋贴着另一人的肩膀，祝衍顿生嫌恶，回了头等舱。
　　“还没忘记合作的基本礼仪，挺好。”孟逸成从不假颜厉色，道：“祝衍，我希望你时刻具备一个合作伙伴的专业素质。你在名义上站在我身边，在外人面前扮演好‘贤良淑德’。我不想让别人掌控我的人生轨迹，挑中你当合作对象，也是因为你一直当程途言听计从的模仿傀儡。”
　　“他是程途。”祝衍冷声回答。
　　孟逸成唇角一扯：“他是程途才落的那种下场，我引以为戒。你放着光明正大明媒正娶不要，用一张契约让他当你的情人。是程途的精神打压让你承受不了，借此满足你龌龊扭曲的心理？”
　　眼看祝衍被她言语激的神色晦暗，一腔恼怒，孟逸成笑道：“祝衍，我们事先讲的很清楚，你不想被祝家安排，我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跟家里安排的人结婚。你已经有了选择的权利，适可而止，咱们合作愉快。”
　　“斐呈通过了亿宴的招募，这只是第一步。我发现一家织眠岛的生产商，虽然之前竞品不愉快，之后我们跟亿宴接洽之余，不免进一步的接触，争取和他们合作，最好能收购到斐呈旗下。”
　　祝衍没回应，他原本对斐呈的策略毫无兴致。见他不表态，孟逸成很满意，她只需要一个傀儡，提醒祝衍，也不想让他肆意妄为弄巧成拙，变成掣手掣脚的障碍。
　　不知过了多久，章名陆的下巴突然被人捏疼，眼皮一轻，他睁眼看到窗外的云层波澜壮阔，不等他反应自己的位置，脸又被人转了过去，毛毯朝上盖到下半张脸，唇轻盈地一触，他瞳孔瞪大，心惊变成了心惊。
　　“看我的手。”章程晃了晃，道：“下次看到它，学会主动握上来。”
　　章程握着他的手腕，扣在自己的手指间。
　　之后章名陆不知是刚才猝不及防的恐高劲上涌，还是掩藏其他不可言喻的情感，在毛毯下无声无息，从毛毯的缝隙，他看着章程的脸。
　　广州夏，章名陆一下车，大雨倾盆，他带了几大袋果干千里迢迢到这里寻找机遇，旅客匆匆。章名陆在车站门口摆出果干，有人问，他才回答，大部分时间他一个人看着无人问津的摊位。
　　“你卖什么？”男生和他年纪相仿，拎着包装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章名陆将手边敞开的果干晃他的眼。
　　“我吃了。”他的手朝章名陆的果干靠近，被旁边的人制止。
　　章名陆这时发现两人同行，冷眼注视他们，又将果干的封口折叠整齐。
　　男生打量纸皮袋子只用订书针封了口，和他平视，见他不冷不热，没看自己，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商品，倏地笑起眼角，在他垂下的眸子视野摇晃果干，问：“起名字了吗？你的果干什么标识也没有。”
　　章名陆蹙眉，脸色更冷峻，觑了眼站立原地等人的男生。
　　那男生迅速夺走了男生朝嘴里塞的果干，看着章名陆嘲道：“质量有问题，怕被没收？”
　　突然意识到刚才的问题让人误会，吃果干的男生解释：“我只想问，如果再想吃怎么买？”他一面端详果干一边端详人。
　　章名陆只想将人打发走：“吃你的果干，你的问题比果干的问题多，我赚的钱不够喝瓶水。”
　　“吃你的果干？”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充愣，男生猛地侧着脑袋和旁边的人对视，惊讶加惊喜，藏着莫名的愉悦。
　　站着的人不由被这双眼睛看的一愣，然后拽着他的手臂。
　　男生喊道：“我已经吃了。”
　　那人从钱夹拿了钱看也没看夹在果干袋中间，带人离开。
　　章名陆：“找不开零。”
　　章名陆看着男生，将钱交还他的同伴：“我卖一份赚一份我应得的钱。”
　　“我表演一个魔术付钱。”男生收了钱，打开画袋的瞬间，只见五颜六色的笔散落一地，一直高高在上的人立刻帮他收拾，他捡了支马克笔，先用纸巾擦了擦果干袋，然后在上面一阵写画，等打火机绕着纸袋表面烘了烘，“吃你的果干”几个字映在章名陆的瞳孔。
　　章名陆闭眼平心静气：“我念的书少，你这么光明正大的骗我不应该。”
　　收完画袋的人怒道：“你知道这几个字在拍卖会的含金量吗？”
　　章名陆：“达芬奇来吃也是广州车站的果干，不是意大利拍卖会。”
　　男生的手搭到那人的肩膀，忍笑道：“可能真比不上这支马克笔贵。”他干脆送上手里的笔：“等价一包果干。”
　　章名陆又递了一包：“你的题名费。”
　　毛毯遮住了章名陆的脸，他禁不住发笑，窗外天光打乱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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