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6 章
在事情继续下去之前,我告诫自己保持冷静。
我警告自己,未来在德伦沃斯将回忆说出口前就已经发生改变。他的记忆具有价值,却不能奉为圭臬。
再者,或许我的分析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半点的道理,但没有全面地了解事情性质前,过分的自信就是自负,而我没有自负的资本。
说到底,德伦沃斯的视角片面且主观。作为一名寸步不离跟在辛德身边的护卫雌,他眼耳所见所闻都是辛德筛选过的信息。辛德不想去接触的,他一概也接触不到。
不幸的是,一周目小梅里森诺在饲主一职上做得很好,从不把工作事务带到家中,从不做任何让宠物血压升高的求安慰之举。而一周目的辛德也心安理得地躺得太平,即使在第三军团的权力中心,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过问他生活以外的东西。
私领领域保有自由的同时,辛德彻底将自己的厨房变成了充斥着卷心菜、伏特加和沙丁鱼的伪乐园,在小梅里森诺的权势下构建了一个完全封闭而全然安乐的信息茧房。
当然,这绝对不是德伦沃斯的错,这是辛德的错,也是我的错;是一只舍弃为人的思考能力而随波逐流的家畜所应得的。
至于辛德遇到了什么?辛德是怎么想的?辛德为什么决定这样做……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辛德死了”,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他的做法是错误的,这代表着躺平只有死路一条。有关辛德的事,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聊完辛德之死,我提到德伦沃斯之死。
什么造成了他的死亡?什么促成了他的重生?这与小梅里森诺有多少关系?这些都将帮助我决定要如何评估我和小梅里森诺间的那份契约,并重新评价小梅里森诺这个合作伙伴。
果然,说起这个,德伦沃斯精神多了,眼泪收住了,整只虫也不低落了。小伙坐得笔直,就是眼角和鼻尖还在发白。
“我暗杀他失败了,当场死亡。”德伦沃斯嫌恶地皱起眉头,每个字都淬满了恨意,“是我太心急了,浪费了一个那样好的机会——我应该筹谋得更仔细一些的,只差一点我就能捣烂他的血腔室……”
等一下?
你给我等一下?
我战术后仰,一时恍惚,觉得不可思议,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当我正在思考到底是小梅里森诺出于清理联邦派系的需要而杀虫,还是原第三军团中其他虫为他代劳时,德伦沃斯告诉我他是寻仇被杀?
为辛德吗?为我吗?
为一只已经死掉,除了被缅怀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雄虫吗?
我充分理解护卫雌誓死守卫雄虫的理由,但这一切成立的前提都应当是:那只雄虫是活着的。
为了这种理由,为了一个死去的“我”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一种难言的不安在我的心底蔓延开来,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感到恐惧,我想起一些东西,一些遥远的、我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事情。
【不争气……绝对不会……】
【让人恶心……怎么……】
【你……不如……】
像是没有调对频率的收音机,充斥着杂音的回忆涌上来,让人窒息。
为了打断那些难堪难言难以面对的回忆,我下意识地为德伦沃斯寻找理由:“你有过虫崽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德伦沃斯被打断,而后愣住。他的蝶须抖动两下,眼角更白。德伦沃斯低下头,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有过一枚。克里斯——大梅里森诺上将被暗杀前,它刚被转移到育卵室不久……”德伦沃斯按照我的口癖修改了对大梅里森诺的称谓,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十分笃定地说,“之后……小梅里森诺没能找到它。”
这样就对了……这样就对了……
联邦体系瓦解的时代,所有雄虫特权的法律都已经崩溃,一只雄虫的死绝不会让他的护卫雌产生殉死的念头,但如果是为了死去的后代而向小梅里森诺进行复仇,就合理多了。
为了一颗尚未孵化的卵的执念而重生,为了重新找回那个孩子,就势必要保护卵的雄父;而德伦沃斯一直跟在辛德身旁,也缺乏高等种雌虫自立生活的经验;再加上现在联邦尚未崩溃……所以即使重生,德伦沃斯也选择继续留在我这边,乃至在发现事情的走向有别于一周目后将事实告诉我,这是一个理智的决定。
我内里不停报警的雷达终于停了下来,随后良心为扒虫伤心事痛了一下。
如果我点满了情话技能,以普适虫族观念,这个时候我大概应该说一些,一些……呃,一些“卵会有的,巢也会有的”,总之就是这样的话。
但我还是说不出来。
除了人类观念与虫族观念的冲突,我也不是那个一周目的辛德,即使我会和德伦沃斯有虫崽,那也不是同一只。
很没有意义的思考,我知道。
德伦沃斯根本不会区别这两者间的差别,我清楚。
但最终,我也只是问了那枚未能孵化的虫卵有无名字,再拍拍德伦沃斯的肩膀,说了句干瘪无力的“时间还很长”。
嗯,被突发事件打断的思考得以继续下去。恢复平静后,我又回忆了下这几天小梅里森诺仅仅只是冷淡无视德伦沃斯的态度……真该庆幸德伦沃斯没有一重生就被小梅里森诺杀回出生点。
不过,小梅里森诺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德伦沃斯的性命?
我了解军雌,这并不是难事,只要你了解野兽,你就会了解军雌。虫族没有以德报怨的传统,军雌也从来不会讲究秋后算账,能不吵架就不吵架,动嘴皮子永远没有上手互殴来得痛快。特别是对于小梅里森诺这样高等种中的高等种,背靠梅里森诺的特权种来说,嚣张、傲慢,以及惹祸才是他们最常做的事情。
这其中当然包括杀死雄虫的护卫雌。
软叶星统计过一项数据,它的名字是“已婚阁下护卫雌死伤率”。雌君为高等种的雄虫,其护卫雌死亡率遥遥领先,一骑绝尘。
而小梅里森诺像好脾气的样子吗?
我们还是不要开这个玩笑了,不如聊聊为什么牛会飞。
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小梅里森诺不动手只是因为他需要脱罪,他还需要我的配合。
总不能这边还在和我演戏,那边就反手把我的护卫雌给刀了,那太假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德伦沃斯的免死金牌,在这段虚假热恋对小梅里森诺的助力逐渐消减的当下,我必须找到这以外的筹码,来说服小梅里森诺不对德伦沃斯动手。
我在心里对德伦沃斯说了一声抱歉。
刚才有关“和小梅里森诺结婚两年就分居”的话有一半是骗他的。
即使小梅里森诺运用他的家族和他的影响力,在事变之初就将联邦的崩溃扼杀在摇篮中,联邦体系中第四军团与其他高等种的矛盾、高等种与中低等种的矛盾,以及亿万光年外人类综合体暧昧不明的态度,也都不会因为一只虫或两只虫的重生而改变。
这些事情客观而不容改变地存在着,炸药迟早会被引爆,不是穆庆,也会是穆青、穆清,或者别的什么家伙来点燃那根导火绳。
如果我不想给联邦陪葬,就需要找到一艘新时代的船。一艘武装充沛又有一颗冷静大脑的新船。
不要指望一只雄虫能在现有联邦体系中获得实际的权力,践踏中低等种只能挽回些他们本就不值一钱的自尊心,虚有其表的荣誉性质职位甚至比不上一个排的中等种军雌。比起接触其他势力,现在已经与我绑定的小梅里森诺是最优选择。
其一,第三军团是梅里森诺的自留地,尽管一周目被自己的兵反了,但他们对整个第三军团依旧保有庞大的影响力;
其二,我已经和小梅里森诺绑定关系,婚礼不日即将举行,这种情况下想要换绑,难度不亚于我突然参军;
其三,小梅里森诺同样重生,翻了预言家的牌,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什么都不准备改变,小梅里森诺本身也会对联邦崩溃保持高度警惕性。
如果我想在可能的联邦雪崩中活下去,这三点就足够我做出选择。
当然,如果我不准备在可能到来的灾难中活下去,也有更简单的做法:
那就是密切关注局势变化,在形势恶化到无法挽回、驻军相继暴//动时,提前一步,抢先将自己杀死。
我看看德伦沃斯,他浑然未觉。说出心事的德伦沃斯放下了一个担子,正在重新整理自己的着装,扣上护卫雌那身仿军装制服的风纪扣,又拍拍没什么意义、纯粹装饰性的肩章。尽管眼角还有些发白,触须被收回到军帽下时还在颤抖,但整只虫确实是像以往那样精神又有神气地站在我面前,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在很认真地走出过去,继续当下的生活。
大多是为了他自己,也有为了我的那一部分。我知晓这点。
我收回视线。
我叹了口气。
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乐观点,辛德,别总把死挂在嘴上。
坏的结果就是死,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得很惨,站在精神胜利法的角度,我的赢面很大……
……够了,放在心里也不行。
插入书签
*简言之,辛德有病,西格沃特有病,德伦沃斯也有病,大家都在清爽(?)地发疯,都有光明的前途。
顺便明后天考试去,不会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