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含清晖

　　“苏学长？”

　　王彬彬背着个双肩包，一进校门，就见路边一个人扶着树，似乎很不舒服地躬着身子，走进一看，居然是苏子清。

　　见苏子清没有反应，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子清的肩，“……学长？”

　　苏子清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葱白的指尖紧紧扣着树干，他眼神空洞地看着脚下，感觉到身侧动静，他茫然地看过去。

　　王彬彬低头准备查看苏子清的情况，冷不防对上一双湿润迷茫的琥珀色眸子，心跳漏了半拍，想说的话被咽了下去，他喉结滚了滚，语气有些干涩。

　　“学长……你、怎么了？”

　　苏子清下意识摇头示意，王彬彬想起什么从背包了翻出一瓶水，打开盖子递过去。

　　“谢谢……”

　　苏子清用水漱了口，又喝了两口，压下胃里的不适，他气喘吁吁，声音微弱：“谢谢……我没事了。”

　　“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苏子清脸色苍白，看着很虚弱的样子，王彬彬有点担心他随时会晕过去，这人上会见头上还缠着纱布来着。

　　苏子清摇摇头，晃晃悠悠地直起身，眨了眨眼睛，嘴角带出一抹笑：“不用了，我就是有些晕车，吐了就好多了，你走吧……”

　　“那怎么行，你去哪？我送你！”

　　王彬彬说着就去扶站得有些勉强的苏子清，“学长就别逞强了，反正我们同路，我扶着你点。”

　　苏子清还在努力调整思绪，突然就被人半揽进怀里，他一惊，却没有力气推开，王彬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什么“顺路，没事，不然直接去医务室吧”。

　　苏子清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了，他皱眉，拍了拍王彬彬结实的小臂，“……安静点。”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状态，王彬彬只觉手臂被轻柔地碰了碰，不像拍倒像摸。

　　“呃……怎么了吗学长？”

　　吵死了。

　　“闭嘴。”

　　苏子清眼睫微垂，用力吐出两个字。

　　王彬彬一愣，这带点烦躁的埋怨，像极了撒娇。他低头看着倚在自己肩上的苏子清，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原来他是这种性子啊，真可爱。

　　王彬彬一边担心苏子清的状况，一边心神荡漾。

　　“好了，谢谢，你该走了。”

　　被王彬彬直接扶进宿舍，苏子清坐在床边看着还赖着不走的男生。

　　王彬彬四下看看，“队长他们不在吗？学长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点？”

　　“不用。”

　　苏子清这才想起掏出手机，果然有两通未接电话和消息。

　　“他们在食堂，我请他们帮我带点就行……”他低头给廖可发消息，没有看王彬彬。刚刚被人一路从校门口扶到宿舍，实在是有些超过苏子清的社交界限了。

　　安静了几秒钟，苏子清感觉头顶有片阴影罩下来，动作一滞。

　　他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就见王彬彬正半蹲着，五官线条分明，一张阳光俊俏的脸正对他。

　　男生认真地和苏子清对视，浓密的睫毛微翘，鼻梁挺直，眼里有不假掩饰的情愫。

　　“学长是觉得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苏子清看着他有些深的眼神发愣，很快撇开视线，不在意地说：“没有。”

　　王彬彬点点头，笑着问：“那学长是给我机会喽？”

　　“什么？”

　　苏子清惊讶地看着他，男生半蹲着仰头，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嘴角两个酒窝又显出些稚气。明明是仰视着苏子清，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哎呀！学长不知道嘛？”王彬彬睁大眼睛，微微嘟着嘴，懊恼地摸了摸鼻尖，“那我直接告诉学长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

　　“王彬彬！”苏子清开口叫住他，眼里有些急，表情很不自在。

　　男生一顿，笑得更开心了，剑眉扬起，带着年轻人的张扬锐气。

　　“学长有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呀。”

　　苏子清一愣，之前他接过王彬彬递过来的矿泉水，才想起这人是谁。

　　“那么”，王彬彬就着半蹲的姿势向前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子清。

　　一个月前新生报道的日子，日头正盛。他背着沉甸甸的包，拖着个28寸的行李箱，独自一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海城美院。他朝路边的凉棚走过去向学长询问情况，正巧一个女生也拖着箱子过来，那个学长眼睛一亮，撂下句“你等会”，就引擎地结果女生的行李。

　　王彬彬正无奈，一侧递过来根冒着冷气的冰棍，清亮悦耳的男声传来：

　　“来同学，天热，拿着吃吧。”眼前的年轻男生相貌精致，眉眼微挑，王彬彬只觉得有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那边还有冰水，我去拿给你。”

　　“不用……”没等他说完，苏子清就转身去拿了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他。

　　他听见别人叫他“ziqing”，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真好听，也是清清凉凉的。

　　“那么，学长缺个‘彬彬有礼’的男朋友吗？”

　　“……”

　　苏子清张了张嘴，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个蹲在自己身前的大男孩，对方眼里爱慕炽烈又纯粹，他半晌挪不开眼，王彬彬也没有动作，两人就这么呆呆对视了快两分钟。黄昏的光线总是带着说不出的暧昧，放大心里的柔软，常常让人产生迷朦不清爱意。

　　相似的眼神，他不记得是否见过，或者叶铭旭，或者周岳。画家的大脑总是感性的，眼里看到的是爱恋，脑中记住的是美好。

　　“我……”苏子清开了口，却说不下，要怎么拒绝？

　　“学长不用想太多，也不用有负担，我就是想先抢个名额。”

　　“什么名额？”

　　“被你优先考虑的名额啊！学长应该很多人追吧。”

　　苏子清起先有些不自在，热意蔓延上耳朵，脸颊也微微发烫。一听这话，不由好笑，这是什么幼稚的发言，“你在说你自己吧。”王彬彬这种阳光帅气的男生向来很受欢迎。

　　他？有很多人追？多久远的事了。

　　“行了，快点起来吧，蹲着也不嫌累吗？”苏子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发了消息给廖可，算算时间快回来了，现在这样子被他看见，他完全不敢想廖可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王彬彬作势起身，“撕——”了一声，顿住。

　　苏子清疑惑地看过去。

　　王彬彬苦笑：“学长，能拉我一把吗？我腿麻了。”

　　“……”看着他英气的眉眼耷拉着，有些可怜地看着自己，苏子清额角一跳，他一脸不信：“真的？”

　　王彬彬闻言又挺了挺腰腹，还是没站起来，黑亮的眸子委屈巴巴地看着苏子清，像只乞食是小奶狗，嘴里还轻唤着“学长……”语气也可怜兮兮的。

　　苏子清叹了口气，暗自定了定神，告诫自己，就这一次，以后绝不能惯着他了，伸出右手给王彬彬拉住。

　　男生掌心很热，苏子清刚刚吐了一地又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手脚还凉着，被微热的体温烫到，他身体一僵。

　　王彬彬慢慢用力握紧手中苍白纤细的手，感受到它正被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捂热，心里升起微妙的自豪。

　　“学长，拉我一把。”

　　苏子清右手用力，左手习惯性地伸出去帮忙，王彬彬嘴角带笑，顺势握住。苏子清坐在床沿，两只手都被拉住，只能身体后仰，把人往上拉，他完全没注意自己快躺着了。

　　王彬彬任由他拉着，苏子清身子向后仰，他是整个人往前倾，等腿好不容易伸直了，又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栽在苏子清身上。

　　“！”

　　太近了，男生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眼里带着些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却不会让人讨厌，苏子清的心跳有些乱。王彬彬怕压着他两手撑在床上，苏子清一时撑着也不是，抵着也不是，索性躺平了。

　　他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淡淡开口：“可以起来了吗？”

　　王彬彬微愣，似乎没想到苏子清反应这么平淡，他还以对方会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苏子清脸色有些苍白，表情淡淡的，让原本精致的五官显得清冷，仿佛他做什么他的都不在意。王彬彬眼神微暗，盯着他粉色的唇……要不要试试？

　　察觉到两人鼻息纠缠，苏子清忍不住微微侧头，上方传来低沉性感的调笑。

　　“学长要不要给我个凭证？”

　　“什么？”

　　“这个……”

　　苏子清疑惑地看过来，王彬彬瞅准机会，快速贴上了那肖想已久粉嫩唇瓣，果然如想象的一般美味。

　　“！！！”

　　苏子清脑子一乱，下意识地撑着床，却是把自己又往王彬彬怀里送了几分，像是在索吻。虽然赶忙又伸手去抵对方的肩膀，可王彬彬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本来只想浅尝辄止，现在学长自己送上来……他顺理成章地加深了这个吻，感受到肩上微微加重的力道和身下人不经意间漏出的轻哼，王彬彬喉间轻颤，发出愉悦的笑。

　　廖可开门进来，正想开口招呼，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只露出瞪圆的眼睛，他转头看向门牌，412，没错啊。

　　就着不甚明亮的夕阳余晖，他看见苏子清揽着身上人的肩膀，和人接吻。

　　廖可进退不得，狠下心，替他们关上了宿舍门。现在正是饭点，来来往往的不少人经过，万一被别人看见就不好。廖可拧着打包好的晚饭，对着关上的门喃喃道。

　　苏子清唇齿微张，被动接受着王彬彬的深吻，他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动情，却始终不做任何回应，他甚至知道只要自己的双手再用点力，王彬彬就会停下。

　　不迎合，不拒绝。

　　他看着苏子清和王彬彬唇舌交缠，也看着廖可开门进来又惊慌的关门离开，可他没有任何反应。脑中有太多人在说话，柳蕙和唐棠，王明川、李恒、王利民，还有苏子清叫不出名字的同学。

　　他想起曾经和叶铭旭热烈的缠绵，也想起情窦初开时青涩的悸动，是不是王彬彬也和那些时候的自己一样？

　　王彬彬恋恋不舍得停下，眼里燃着名为欲望的火苗，苏子清是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再平静，生理的反应总是存在的——微红的眼角，红润晶莹的嘴唇，还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无一不在诉说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王彬彬起身把他拉起来，小声叫着“学长”，他知道自己该收住了，可欢喜怎能说收就收？

　　忍不住又凑过去，舔了舔苏子清泛着水光的嘴唇，又吻过嘴角，流连辗转，不愿离去。

　　他想，就等谁来制止好了。

　　“行了。”

　　苏子清侧头避开，没理会王彬彬失落的眼神，他转头看着关上的宿舍门，廖可应该还在门外。

　　“亲也亲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不早了，你该走了。”

　　“唉……行叭……”王彬彬伸手抹去苏子清嘴角的湿润，忍不住又沿着起伏的唇线摸了一把，费了老大力气才忍住没往里面去。

　　“学长下次有空再来看我打球吧！还有啊，要注意身体，适量运动，我可以做学长的健身教练哦……”

　　“王彬彬。”

　　苏子清不耐烦地开口打断，王彬彬倒是一脸荡漾，虽然冷冷清清的学长也很诱人，但他还是希望学长能直率点。

　　“好好好，我走还不行嘛～”

　　苏子清按了按抽动的太阳穴，王彬彬这一副“那你没办法”“都依着你”架势，让他烦躁不安。

　　“‘凭证’我可收下了，学长不要忘记‘兑现’啊～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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