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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笛飞声将方多病背到榻上,没有立刻为之疗伤,而是转头握住了李莲花的手腕。
“你!”李莲花心焦方多病的伤势,不想再和笛飞声纠缠,刚要发作,就听见笛飞声说:“想要我放过那小子的命,就别动。”
他生怕笛飞声又发疯,没有再抗拒。先前以他所剩内力还可勉力一战,如今这新伤叠旧伤,他的确没把握护下方多病。
只见笛飞声从腰间掏出瓶金疮药,‘刺啦’一声撕下衣摆的布料,就为他包扎手上的伤。
兀地问他:“如果我真的杀了方多病,你是不是要为他殉情?”
李莲花一愣,觑着笛飞声,反问:“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该不会是要变卦吧?”
笛飞声从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在他手上打了个结,道:“那可说不准。”
说完走向方多病。
李莲花看着榻上为方多病运功疗伤的笛飞声,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人了,或许说他从来就没看懂过。
十年前他没能看懂为何明明不是笛飞声做的,笛飞声却要认下师兄的死,与他约下东海一战;十年后他亦想不通这人既已全当和他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为什么几次三番前来纠缠。
更不知笛飞声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在手中写下‘我妻莲花’四个字。
他没所谓地想,许是这家伙写那几个字时便神智不清了,胡乱写的。
李莲花将目光移向方多病。
在笛飞声的内力加持下,少年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只是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着,脑门儿上也全是汗。
他找出一方水青色的帕子,坐到榻边为方多病擦拭冷汗。碧茶之毒让他时常睡不了个囫囵觉,因而他平日里用的帕子都是特地熏过药的,闻了能安心定神。
闭着眼的少年嘴里嗫嚅着,说的是:“莲花……快走……别管我……”
李莲花手下一顿,怔愣地凝着方多病颤颤的睫毛,视线下移,少年嘴角的血迹还未干。
他望着鲜红的血,心脏蔓延上密集难消的酸涩。酸涩顺着心脉流向全身,让他大脑有点儿发麻,鬼使神差吻上了方多病的唇角。
少年似有所觉,快要拧成结的眉头渐渐舒展,神情也展现出明显的放松之态。
李莲花这一举动,竟是全然忽略了方多病背后的笛飞声。直到他抬眸对上一双阴翳狠厉的眼睛,心中才大呼不妙。
笛飞声盯着他,语气不善:“李莲花,你说如果我现在一掌拍死这小子,他的血会不会溅你一身?”
李莲花闻言蓦地一惊,瞥见笛飞声身侧正凝气的手,毫不迟疑一掌打了出去。
笛飞声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脸上不见恼怒,反而垂着眼诡异地低笑了一声,没事儿人似的起身下了榻。
他定定地看着把方多病护在怀里的李莲花,张了张口:“你……真是好样儿的。”
他真想大声责问你是不是要为了方多病杀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自取其辱,最终什么也没问。
留下一句:“这小子受了我那么多内力,应当已无大碍,你不必太过担心。”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
笛飞声脚步略有些沉重地走到院子里。他内力本就没完全恢复,这又为救方多病失了大半,脸色在灿烂暖阳下尤显苍白。
其实他刚刚没想动手,就是看李莲花旁若无人地和方多病亲近,想吓一吓李莲花。
只是他没想到李莲花就剩那么点儿内力,还不要命一样对他出手。
思及此,笛飞声目露讥笑。恐怕在李莲花眼里,他和棒打鸳鸯的恶霸没什么不同。
受了李莲花一掌的胸口隐隐作痛,血腥味涌上喉头,他口中一甜,鲜血从齿间溢出唇角。
他面色平静地将血咽了回去,抬手擦了下嘴边的血迹,看着手上殷红,脑海中不由浮现李莲花是以一种多么含情脉脉的姿态吻的方多病,胸中猛地一痛,一口血喷落在地。
一些画面断断续续在脑海中闪过,不多,全是关于李莲花的。说是李莲花,可李莲花瘦弱的身形又和记忆里的人不太像。
但是,笛飞声心中莫名觉得那人就是李莲花。
一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必须想办法弄明白。他瞥了眼李莲花敞开的房门,眼神由迷茫转为坚定。
无论李莲花有多厌恶见到他,他都不会再离开。
笛飞声提气下山,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镇子上。
他目标明确地进药铺抓药,可药都包好了,才发现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被两个伙计赶了出来。
“去去去,没钱来抓什么药啊!”小伙计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一声不吭的笛飞声,直觉底下的人眼神骇人得紧,顿时噤声,拉着另一个正要附和他的伙计退到门内。
笛飞声向来不屑欺负这些连他一招都接不住的人。他垂首看着腰侧,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这把刀了。
没有这把刀,旁人也轻易近不了他的身,是以他决定先当掉,日后再想办法赎回来。
笛飞声顺着路人的指向走到当铺,当铺旁聚集了一群人,围成一圈拍手叫好。
他路过时,从人群空隙里看到两个光膀子的大汉假模假势地比武,嗤笑了声:“雕虫小技。”
被最外围一个耳朵尖的人听到了,抓着他的胳膊就对里边儿喊:“哎!这儿有个不服气的!我看你们兄弟二人与其窝里斗,不如跟这位过上两招儿啊!”
里边儿的人听了,停下打斗,将磨得锃亮的刀抗在肩上,朝笛飞声喊:“喂!敢不敢跟我们比试比试?你若赢了,今日赚的银子全归你!”
笛飞声本不想出手,听到这话唇角一勾,应了声好。
两个大汉打量着走到面前的笛飞声,其中一人蔑笑道:“我看你脸色发白,别是有什么病,打坏了可别叫我们赔啊。”
先前起哄的人见两兄弟要二打一,又瞧着笛飞声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直言:“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别再闹出人命。”
谁料他为之说话的那人不以为意,对两兄弟道:“无妨,不必手下留情。”
两个大汉左右夹击,使尽浑身解数,几番周旋,连笛飞声的头发丝儿都没碰着儿,倒是差点儿一刀砍杀对方。
“好!”
看官看得高兴,纷纷喝着彩抛出银钱!
两兄弟对笛飞声这位凭空冒出来的武林高手心存畏惧,不情愿地交出今日收来的全部银两。
“足够了。”笛飞声只取了三成,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前往药铺,没察觉到对面客栈二楼有一人将他所做所言尽收眼底。
他提着两捆药回到女宅时,也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随手抓了个护卫便问到了厨房的位置。
宅子的主人死于非命,厨房的下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灶旁堆着没劈的粗柴,却不见斧头。
‘蹭’地一声,宝刀出鞘。
习武之人向来爱惜兵器,这宝刀劈柴的情景要让旁人见了,定是要骂劈柴的人是不识宝器的莽夫。
劈好柴后,笛飞声又打水烧火,烟囱被只老鼠堵得不透风,发现它时为时已晚,满屋子烟雾缭绕得像是有人要羽化登仙。
路过的侍卫见厨房冒着滚滚浓烟,大声嚷嚷着:“走水啦!!”
他边跑边喊人,“快来救火啊!”
跑了还没几步,一个黑脸包公似的高大男人挡在身前,男人一双眼睛幽深莫测,盯得他心里直发毛,冷冷吐出两个字:“聒噪!”
他警惕地欲往后退,男人却先他一步抬手点了他两处穴道,他便动不了也叫不出声了,正当他悲从心生以为要命丧于此,男人扭头走了。
笛飞声继续回房煎药,谨遵医嘱,将三碗水煎成一碗,左右手各执一个碗颠倒得汤药不再滚烫,拿了个勺儿去寻李莲花,走前还不忘洗把脸。
卧室里。
李莲花和了外衣,单手撑着胳膊坐在桌边,看向方多病的眼睛昏昏欲闭。突然,一道黑影打了下来。
他强撑起精神抬眼去看,笛飞声站在跟前,手里端着碗黑漆漆的药。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杀方多病,这药可化瘀镇痛,你……”
“有劳了。”李莲花接过药碗,站起身走到床边。
他倒不会怀疑药里有毒,笛飞声动手就能办的事,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因手上有伤,捏着汤匙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喂给方多病的药,一勺有半勺都要漏出来。他拿出帕子给方多病擦嘴,手里的药忽地就被人夺走了。
笛飞声看起来不大高兴,蹙眉掐着方多病的下巴就把药往里灌,道:“我这药可不是熬给这小子的。”
见方多病的脸憋得浮上红晕,李莲花低声提醒:“你……你慢点儿。”
笛飞声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迅疾地灌下最后一口药,将拇指抵在方多病喉间为吞咽无能的人顺气。
他心中气闷,又捺住性子不当着李莲花的面拿方多病出气,更不能对李莲花发脾气,只能将空药碗‘咚’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甩袖出门。
李莲花看向笛飞声愤然离去的背影,目光还没收回,尚未走远的人又折返了回来,瞪了他一眼,拧眉道了句:“真是欠了你的!”取了刚被丢下的碗,脚步匆匆地走了。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飞入金鸳盟。
角力谯一脚屈膝踩着石榻,一脚落在榻边,恣意无拘地坐在石榻上展开信件,上面写着:问圣女安,属下今日于溪云镇偶遇盟主街头卖艺,盟主买药后去往瞰云峰方向,属下依照圣女之令未打草惊蛇,特以此信禀告。
卖艺?!
角力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两个字跟不可一世的笛飞声联系在一起。
可若是真的,那笛飞声脑子八成是中毒不轻,才没来找她报仇,跑去街头卖艺。
紧接着她目光落在了‘瞰云峰’三字上,神情愈发凝重。
打开南胤秘宝的四把钥匙之一便有一把在瞰云峰玉楼春的手里。
天底下那么多地方,笛飞声怎么就偏偏去了瞰云峰?
是巧合…还是去瞰云峰上寻什么人……
角力谯将信件用力一攥,睨着底下给她送信的人,“血婆,你去查一下李莲花身在何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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