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微芒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午夜，玛蒂尔德依然没有入睡。
　　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过于魔幻，她蓦地想起汉娜。
　　自己似乎应该对她道个谢？毕竟如果没有她，她们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她不知道自己下次再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汉娜就像一个神出鬼没的精灵，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她暗自想着，脑海里汉娜耀眼的金发中间突然长出了一对细长的精灵耳，海蓝色的眼睛正狡黠地望着她。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连忙制止住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汉娜吗？想起这个名字，玛蒂尔德的思绪又开始不住地翻滚。帽子上金黄的帝国之鹰让她觉得刺眼，然而她又确实和那些人不一样。
　　是不是，或许她也是渴望幸福的呢？

　　第二天，玛蒂尔德刚刚走出家门，就看到不远的路口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汉娜没有穿纳粹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件精致的水蓝色丝绸长裙，戴了一顶浅灰色的装饰礼帽。
　　“你不用去上班吗？”
　　“今天休息，我们轮班。”汉娜俏皮一笑，轻盈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起伏摆动。
　　“那个，谢谢你了。”
　　汉娜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把她拉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
　　玛蒂尔德正一脸疑惑，便看见汉娜凑过来，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那些官员的谈话。”
　　玛蒂尔德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连忙示意她接着说。
　　“他们已经知道你们行动的信息了，这几天上级下达命令要抓捕一个代号叫‘火种’的人，我猜那就是你吧。”
　　玛蒂尔德的背后骤然间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几乎要将她后背的衣料浸湿。她是怎么猜到的呢？心中的疑云渐渐升起。
　　“不过他们还没有关于这个代号的具体信息，我建议你们近期先不要活动了，尤其是你。”说到这，汉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
　　“你要不还是先离开巴黎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吧。”
　　“不可能！”
　　玛蒂尔德下意识反驳出声，连忙捂住了嘴。
　　空气安静了一会，玛蒂尔德才回应。
　　“我不会离开巴黎的。”
　　“这是我的家，如果我跑了，谁来保护它？”
　　“何况我还有我的队员们，如果我先走了，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其危险。”
　　玛蒂尔德说得坚决，一个个词语就像一记记重锤打在汉娜的心上。她其实清楚玛蒂尔德绝对不会赞同她的提议，但她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玛蒂尔德被德国人抓住，坠入冷酷的深渊。
　　她的心脏像被水泡过了一样，胀得发疼。她盯着玛蒂尔德蹙起的眉毛和永不动摇的坚定眼神，忽然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来应答。
　　最后，她只能挤出几个简短的词句，来对抗这死亡一般的寂静。
　　“好。”她说。
　　“我会永远支持你。”

　　玛蒂尔德回到基地，阿德里安正坐在桌前打印宣传单。
　　“你们最近一定要小心行事，纳粹的人发现我们了。”玛蒂尔德缓缓摘下深灰色的头巾，低声说道，“尽量不要来基地了。”
　　“怎么会？”阿德里安惊讶极了，“难道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阿德里安！”玛蒂尔德打断他，“敌人还没来呢，我们不能自己就互相猜忌起来......”
　　“总之，一定要注意安全。”

　　空荡荡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只剩下汉娜一个人了。她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到紧锁的档案柜前。她从兜里掏出钥匙，颤抖着手插进锁孔。
　　寂静的夜晚，连一串脚步声也没有。汉娜几乎能听到自己絮乱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
　　咚、咚、咚。
　　她向右拧了两下，忽然听到柜子弹开的清脆声响。
　　竟然开了。
　　她在心里默默感叹着自己的好运气。她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她借口安排感恩节晚宴的事，第一次在办公时间敲开了父亲办公室的大门。她绞尽脑汁地拖延时间，一边用眼神观察着办公室的构造。趁父亲低头审文件的空隙，她飞速地把桌上压在档案袋之下的铜质钥匙扔进了衣兜里。
　　她并不知道这个钥匙到底是不是档案柜的钥匙，但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次。

　　她在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文件中翻找着，光滑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细密的汗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印有纳粹公章的情报文件。雪白的纸张上，黑色的字迹仿佛灰烬般刺眼。
　　“火种”、抓捕、审问......
　　背面是一张素描画像，年轻少女的面目和玛蒂尔德的脸逐渐重叠。
　　浅棕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三四岁的长相。
　　汉娜只觉得耳畔一阵轰鸣，周遭的景物也开始旋转。
　　他们已经发现了玛蒂尔德......很快，他们就会摸清她的行动轨迹，这样下去，抓到她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玛蒂尔德！
　　汉娜疯狂地想着，太阳穴底下的神经突突地跳动。她把文件物归原位，锁好柜门，飞也似地跑出司令部。
　　她刚要抬腿，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政府大楼宽敞的庭院上空。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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