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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知道我们之间根本称不上是爱。但在这深渊当中,他是我心中存放的唯一一个称得上是重要的人。在这暗潮汹涌的时代,有人能在身边为彼此舔舐着伤口,或许就已经算是实现了遥不可及的梦想。——题记
重逢在十字街口时,天空开始下雨。雾将人遮蔽得不清不楚,或许是因为最近天气过差,心情被连带着变得沉郁,当时成舒穿着白色的针织套头毛衣,手里拿着刚买的糖葫芦,下颚角线条分明,正扬起头去看那一根根纤细的银丝。
那神情像极了曾经的他。或许爱就是独一份,而那一份失去以后,从此以后的所有人大概都有他的影子。陆景小时候就很特殊,只喜欢穿黑色,手上涂着黑色亮甲,在男生群里并不受欢迎,朋友也很少。上了大学以后都是独居过日子。
只不过因为家里有不少积蓄,加上天生就是赏饭吃的模特,反倒是被一个精英女老板看中了个性,签了去做奢侈品生意,虽然最初的时候很累,但几年来也有所成就。
不过也仅此而已。大概是觉得事业太好以后就需要做更多的事去投入到当中去,原先的爱好渐渐离他而去,剩下来的都是圈子里头的人,老板叫Anna,是个性格强硬的女强人,早些年自主创业吃苦闯出来的这一片天地,所以对于手下的人都很严格。
和他最初相遇的时候是个模特,水灵灵的,头发是日式卷发,很柔顺地贴着,一丝一缕的,散发着淡淡的水香调气味,在阳光下像是治愈抑郁症的偏方。
大概跌入谷底的人总需要些什么将他拉出来,就算是一条简单的绳索也没问题。而他那样温柔的人,却是最忧郁的那一个。
神色有些恍惚,手指还拎着一大袋子菜,他早习惯做两个人的饭,现在是一个人吃。他还在后悔,后悔他的残忍,后悔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去补足他的空虚和孤独,以及对答案的执着。他总希望依托于他人讲自己从空洞的虚无主义之中拯救出来,然而却没有发现,在身边那个如此温柔的人,也同样承受着无法疗愈的过去。
很多事情察觉以后,就为时已晚。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自我介绍说,是个模特,在自己姐姐的店里工作,在外面就是接一些商演,这年头做什么都很辛苦的,需要到各地去奔波。又不是那些白领,脑力活虽然也特别辛苦,但至少不用每天每周的来回跑。
喝了口长岛冰茶,酒吧里的灯光很晦暗,少年的眼神里的光却从来没有淡去过,我叫成舒,舒展的舒。哥,你喝吧。
漂泊的心忽然被温柔的水灌溉出了花。他有种错觉,那是爱。
成舒用手掌撑着头,酒精慢慢地爬到他的后脑勺麻痹了他的神经,大概率,他今晚可能会陷入短暂的恋爱吧。或许是少年心性,眼前的人看上去值得信任,因为年少的人总喜欢轻易地去给予他人信任。
我相信你说的。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没故事的人。
将酒喝到见底,然后推到了陆景的面前。再给我来一杯,你说的请客。
陆景没有拒绝,示意酒保续到他不想喝为止。于是一杯一杯地喝,少年人稚嫩的脸上泛上了几片不正常的红晕,在酒精的作用下,胆子比最初相遇的时候大了很多。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后,成舒还给留了电话,示意他,倘若想找他可以拨打这张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他的青涩和明朗,和当初的他一样。
影子交叠了。
喂。叔叔,你不会真的醉了吧?
很无奈地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就算是素颜,陆景的颜值也比平常人来得高很多,成舒将卡片拿在手里看了眼,就扶着陆景上楼去了,全景房就是舒服。
虽然是江湖人士,但是我也不劫财也不劫色。这一晚上的价钱当我还你的酒钱。没想到你比我还不能喝,也就没超过五杯,醉成这样。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少年人的话像是凉水,陆景的脑子的确是比刚才来得清醒许多。
但因为伏特加的酒精度的确是有些高,他又怼着蓝宝石和君度喝了许多,酒精加上糖浆的甜,嘴巴也一时之间尝不出来味道,只感觉是冰水。
成舒的力气不小,但整体并没有温柔可言,只是掰着他的脑袋生硬地灌醒酒药片。
是。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是故意借着酒装醉,但说醉他其实也有些醉了,至少全凭借他自己是没办法回到自己的住宅区。把窗帘拉上,成舒冲了个澡把衣服换了干净的,又把陆景的衣服扒下来洗了。这叔叔的身材真的挺好看的,刚拿身份证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是九零年的,比他要大上十五岁。
叔,你把衣服给换了。我的衣服你也能穿,反正我和你身高也没差多少。
因为今天拍摄,厂家也送了套衣服给他,洗衣机里洗一下就能穿了。又是丝绸材质的,当睡衣也没什么问题。
真是欠债了。
老板很贴心地给他们搞了间有点情调的房子,但没想到的是住进来的是两个其实没什么关联的醉鬼,而且也没想有什么关联。
叔叔,你要么就吐,要么就稍微醒着说说心里话,你就这样在床上像蛆一样扭来扭去,不但一点也不风雅,而且真的很不好看。要是女人看了你也没什么竞争力,我要录这个视频,以后拿来要挟你,我觉得少说能赚个五六千的。
见陆景还是不回,成舒只好一个人站在窗前又喝了点啤酒。
你别叫我叔叔。好不容易觉得清醒了一点,勉强地撑起身体,拿枕头垫在腰下边护着。陆景皱眉看着还在喝酒的成舒。你少喝点吧。我之前就是喝酒喝吐了,现在改邪归正,保温杯,枸杞。顺便一说,我也就才三十三,才开始的年纪,今天是周末才在晚上和你喝酒聊天的,平常都在家窝着。
难怪那么阔绰呢。陆景醉着酒的时候还有点好玩。像一只赖皮的猫。成舒暗地笑着,把啤酒瓶扔了,躺到陆景身边,好吧,那哥,你是难过到什么程度又开始破戒,随便拉个人就能和你喝酒的?要是在东京,你可能就是被美人儿拉过去塞钱的准牛郎了。
你别瞎说。陆景呵呵笑了两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扒了。
你随便扒我衣服干什么。
到这一步,成舒有点相信陆景是真的有点头脑不清楚地醉了。我把您把衣服洗了。明早起来你还能换,这是我的衣服,你穿。我早就扔给你了,你倒是不穿。
你是不是至少该谢谢我把你带回来,而不是让出租车司机把你扔到小区门口草草了事?
成舒又笑了。他枕着双手看天花板,然后起身把灯关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Gay,就算是,你也应该早就身经百战了,我可不介意和你躺一起就睡觉。
这句话颇带着些讽刺的意思,且尾音微微上扬。
陆景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披着那丝绸睡衣就想往下躺,被子被睡得乱糟糟的。还是成舒帮着帮他盖好。叔叔,你其实还是尽量休息,我看你这样子是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的,再这样随便拉人喝酒又喝醉,是不是有点蛮不讲理。
陆景翻了个身。抱着成舒毛茸茸的头。没有。我确实挺喜欢你的,才会拉着你喝。不是随便拉人喝。
这么解释着,陆景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吻。成舒没有闭眼。他只是觉得有点难过,因为陆景的眼神很难过。
他好像在回忆什么极其悲伤的过去。
叔叔。心里有人了,在外面再找,这不符合爱的规律。
那你说是什么。
没有料到成舒会选择拒绝,因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玩咖。没有什么,成舒解释。反正不是你这样。你就算再熟练也是对心里那个人熟练。
但是他已经死了。
陆景的嗓子有些哑了,他干咳了几声,又喝了几口热红茶。
他在两年前离我而去了。
抑郁症。
成舒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也跟着难过。我知道这个病症,但是我没办法安慰你。
你和他长得很像。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把你看作他的影子。
是。幸好我没有动心。不然我会觉得我低贱到了尘埃里。
心口有些酸楚。成舒惯性地去讽刺身边陌生的男人。叔叔,真有你的,难过就转移注意力,丝毫没有犹豫啊。
我都说了抱歉了。你难过我明天给你张卡就是了,你多刷几次。
你这样搞得我像是那些往你身上凑的三流名模。
你说爱是什么。陆景截断了成舒的话题。
其实成舒不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他觉得陆景太霸道了。但因为是消磨时间,他又正好不想回去,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唔。你对他就是啊。反正别人再怎么样也都是他的影子,这不就说明你没忘记吗,而且人去了两年了,你还在想他。一般人早没心没肺地追求下一段恋情去了。
成舒问陆景抽不抽万宝路,陆景摇摇头,把烟收了。少抽烟。
他的语气变淡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浓烈,可以判断是酒醒了。因为在答应他的邀约以前,他的口气就是同样地绅士。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爸妈自我小的时候就基本上没怎么联系过,是我外婆把我拉扯大的,成舒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淡了许多。反正回去他们就是各干各的,然后吵几次架而已。我也早就出柜了,他们恨不得我不回去呢。回去就是逼婚。
反正我不妥协。我也不是妥协的命。
哦……陆景唇动了动。那你过得挺辛苦的,工作稳定了吧?
嗯。我不是说了吗。你是不是没仔细听。我在我姐姐那工作……
陆景的怀抱很温暖,成舒说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被怜悯了,尽管这样的感觉也勉强还算不错。
别呀。叔叔。明天可能就分道扬镳了,不要搞这些虚伪的情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成年人,生活够艰难了,放过彼此吧。
没有纠缠。成舒挣脱了陆景的怀抱。
不。我只是觉得想安慰一下你。
而且我也是Gay。我了解你所承受的。
那你还跟我躺同一张床上?
成舒不可置信地讲。
嗯。不是你说的,经验丰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如如不动呗。陆景挪谕着,还用上了成舒的口气。
好吧。算我误会你的。如果你是个直男,我估计会对你更嘴毒一点。你是做什么的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聊到了凌晨,最后因为实在太累了,加上酒精上头,就这么抱着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除了闻到空气里一股子酒精的难闻气味,还觉得胃早已经饿得发慌。
叔叔,醒醒了。嘴里的泡沫星子吐到了陆景的脸上,陆景用指腹抹去了。
行。我带你去吃早饭。我请你吃,昨晚的房费算我的一半。
别呀。我请你的,这里也没高级到让你跟我AA。成舒把衣服理好,帮着把陆景的头发打理好。
其实他挺喜欢陆景的。因为自带着那股子沉稳,虽然世俗,却又没有沦为世俗,昨晚的谈吐又有些格调。
真好啊。
不过心里埋葬了他人的人是没办法再真心地喜欢一个人的。
好了。叔叔,不要你请我吃早午饭了。我先走一步。
哎……等……陆景本来想拦住成舒,却没想到酒精的作用还没消除,一个踉跄没追上,抬起头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了。
市中心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了,比上一次来得要好很多。调理过了吗。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虽然生得那么阳光,见到她总是很有礼貌地问吃过饭了没有,每次来还得给她带点饱腹的零食。
嗯。医生说暂时没事。比之前的症状要来得好很多。成舒靠在了椅子背上,阳光正盛,他眯了眯眼睛。再带一点药回去吧。我一个人住,要是没了药真不知道怎么过。
护士有些心疼。她见过不少病人,在这样的生死场上,听到坏消息是常有的事。毕竟人命关天。但如果成舒的状况差了,她会觉得揪心地难受。
按照成舒的话来讲,他的确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可是他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得到好转。也就是最近,大概是和别人相处了一阵子,会觉得原来灰色的天空也变得稍微好看了一点。
最近的心情有好转吗?
食欲怎么样。
还是按照惯例地询问日常状态,护士拿起笔问。
嗯……还好吧。
别说还好。
我是在问你的身体状况。护士闻言皱了皱眉。
啊。进食其实没有问题。成舒拨弄着手里的圆珠笔。心情彼此之前来得舒坦很多。可还是跌下去就不太想起来,因为职业的原因昼夜有时候有些颠倒,所以睡眠并不是特别稳定。
如果再严重下去,你可能需要辞职。
这个……再说吧。
作出决定的时候,成舒的脸色有些阴翳。
当天下午他拨通了手机通讯录里陌生的电话号码。陆景的声音让他觉得舒缓了不少。
喂……叔叔。你在哪。
电话里那头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陆景毫无波澜的心被打动了。嗯。我还在家。怎么了。
陆景把工作的窗口缩小,把电脑上排列整齐的表格放进文件夹。我在整理工作要用的东西,马上写好了。
我想约你出去。喝个咖啡。
那我请你喝。陆景利落地答应下来,大概也是因为有些闲钱,比起做各类慈善活动,他现在只想找一个能温暖他自己的人,做了那么久好事,他想收获点什么。
人总是自私的。没错。
就算他陆景也绝非圣人。咖啡厅人并不多,来到的时候,成舒已经在等了。少年穿着深黑色的皮外套,头上是浅咖的贝雷帽。项链是一个骷髅。
一杯维也纳咖啡。他说。
一杯美式。一杯维也纳咖啡。
叫我来干什么?别跟我讲你只想喝咖啡。
陆景摊开手,学着成舒的样子窝在沙发里。
就那么简单。喝咖啡。消磨时间。我在这里一个人漂,孤独地要死。认识的人也没多少,正好你闲,就叫你出来了。
很好。之前是叔叔,现在好像没有区别了。陆景很难得地发自真心地笑了。但我不希望你随便叫人出来浪费时间,即便是我也不行。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努力为了工作做各种调研呢。乖乖回去做点别的事吧。
你教育我啊!成舒气鼓鼓地瞪着陆景。却也没办法反驳。的确按照传统意义来讲,他和他两个人之间毫无目的性的谈话就是在浪费时间。
你不像是个爱玩的人,叫我出来一定有难言之隐。说吧。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我真没有。我就是想……
你就是孤独对吗。
陆景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虽然话语再次被截断,但成舒没有再觉得不舒服,只是木讷地点点头。我。我抑郁症,三个月前诊断的,之前觉得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了,之前受到过校园暴力,因为长得很像女孩子……
这些话对你说你应该听得懂吧。
陆景错愕的神情没能逃过成舒的眼睛。
那场景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时,平稳的呼吸被打乱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心被揪了一样疼。
陆景只憋出来一句。如果你哪天心情很差,可以再像现在这样把我叫出来,哪怕只是喝咖啡也没问题。
那干杯吧。
他的笑如同夏夜沁凉的晚风,成舒身体前倾,捧着脸。
那模样和这样的症状,是对他的惩罚。如果要这样问起来,陆景会回答是的。
于是影子再一次重叠。但如果只是把眼前活生生的人看成是谁的影子,对对方而言无疑是屠杀了他的爱意。
可是真挚的爱不该被这样对待。世人皆有顽疾,好在你遇到的是我。
而成舒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他身边,将吻印在了他的眼角。
你还是累了。工作辛苦了。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对情人说。陆景有些哽咽。但是你和我之间不是。
别装了。成舒有些不屑。是不是玩不起。我不过是想找个人当救赎,而你也觉得我是谁的影子。我们就这样,离别时也毫不相欠。这不就是当代爱情的方式吗。
你不入流。
随你。陆景不满地推开成舒。
你说的很对。我玩不起。你让我想起他。我现在很难过。
可是最后他还是沦陷了。
因为成舒半蹲着,表情虔诚地说。那我们一起疗伤吧。
这明显不是爱情。说得下流一点,这不过是稍微高级一点的相互利用。
怀里的人是那样温软,那么年轻,他只需要用一些伎俩就能够维持他和他之间的感情。陆景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成舒,那双鹿般的眼眸和如花瓣般的唇色,无疑都和从前那个人过分相似了。
在我工作的时候,我不会回复你的消息。其他时间我可以抽出空陪你。这个,你能不能同意。
当然……你如果负担不起房租,就住在我这里。但不能有太吵的音乐,也不能太粘我。我的书房里有书和电子游戏,你可以自己玩。这个有没有问题。
没有。
再三确认以后,成舒拖着行李跟陆景回家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或许是觉得彼此的关系建立得有些快,还需要适应。或者是,的确不需要说太多废话去维持彼此之间的气氛。
你有跟你父母说,你搬去恋人那里住吗?
哦。他们对我的事从来漠不关心,我说了声就走了,他们没拦着。
还是像上一回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景睡得早,成舒也就跟着睡。谁也没碰谁。
梦里,陆景对那个再也不会出现的少年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成舒被道歉声唤醒,身边的人肩膀颤着,眼角是冰凉的泪。
那大概更像是忏悔。
他没叫醒陆景。
虽然是痛苦的梦,但好歹他和他的心上人再见了一面。尽管醒来以后多的是懊悔。
姑且算是心被浇凉了一半吧。不过温热的体温和陆景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让他对心中那灰色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明亮的光。
不说爱也可以。但是至少让他努力地活着了。
谢谢你。
揽着陆景的身体,成舒轻声说。
在如此多的黑暗里,在匆忙的节奏里,你还是给了我很多慰藉。
陆景好像听到了,或许这也不过是他卑微的臆想。他揽紧了成舒,呼吸却依旧平稳,微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他的鼻尖和他的额头、侧脸,在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渡了一层微光。
或许彼此视彼此为短暂的伴侣,就算是这样也好。
日子很平淡,没有过多的小说情节,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灾难。只是在你来我往之间度过了。因为并没有决定是不是要走到最后,所以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但还是有欲望。还是在彼此间加了不少牵绊。大概是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原先的影子逐渐模糊,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那相似的音容笑貌和相近的生活习惯,都蒙上了更多的雾,最后变得如此真实。
牵着成舒的手,陆景将郁金香花束塞到成舒怀里。你应该和他一样美而不衰。这句话其实多少带了些愧疚。大概是因为先前觉得没有照顾好曾经的那个他。
成舒笑了。
虽然我喜欢玫瑰,但是我爱你。陆景。
成舒的喜欢大概比他更多吧。陆景咒骂自己的卑鄙,所以会补偿性质地对他更好,不过,还是成舒爱得更多,那是义无反顾的浓烈的爱意,是白色和灰色画布上的一抹亮橙。
我也爱你。
被渲染了情绪,这么回复着。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真心。最难的是看到自己的真心。
拂面的晚风微凉。手牵着手沉默地走着。
你想过以后做点什么吗?陆景忽然说。
没有。我不是个想得很长远的人。成舒坦然地回答着。可能我会随时离开,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我和你说过的。你就当这是露水情缘。
他说的话很轻。
我说过。我们就算没有那么满的真心,但是没有谎言。没有背叛。
我很想地久天长的。成舒。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是谁的影子。你会是我的唯一。
这是堂而言之的谎言。或许也是真心话。
因为这样的爱也是已经离去的他从来没有给过的。恰到好处的感谢、恰到好处的感恩和甜蜜。
你不是谁的替代品,成舒。我只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所以我对你的好你以后可以忘记。这也是我想要说的。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我必须对你坦诚相待。
彼此没有隐瞒和顾虑,能说得反而更多一些。这倒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反倒是更像一起经历许多的、沉默的战友。
彼此并没有对谁有太多的期待,却彼此扶持着走过了很多很多天。
要不是还带着点羞耻心,恐怕真的就是把自己给骗了。
成舒是陆景喜欢的类型。
但是这并非消解他内心痛苦的理由。
而阴霾的散去或许需要更多更多天。
你更应该有先走的理由。
可是没有明天。
我最近要出去一趟。去上海。
成舒顿了顿。因为工作。
那一刻就该意识到他哪里不对劲。可是只是单纯地以为他真的要找个借口走了。
陆景。再见。
就连到现在为止,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也多少还是带着些目的所在。
而就算发声也只能得到讽刺。
以及空白、没有共鸣的怜悯。
他甚至没有任何的遗言。
而陆景最后入了狱。原因是成舒的父母心安理得地在算自己能拿多少钱以后,陆景打了他。
你打呀!你打我们可以报警。我们可以直接让所有人去网络暴力你。
成舒的父母只是喜欢钱而已。
红色的钞票。数不完的银子。
他们其实不在乎成舒人怎么样了。
装一下都懒得装。
笑死了。
成舒啊。
我对不起你。一双手。两条人命。
白和魁出现在那个晚上。
陆景的脸上布满了胡茬。眼里比起从前多了更多的沧桑。
成舒和他们吵过架的。玻璃壶摔到了书架上。
成舒的父母讲。几万块钱的书架呢。别摔坏了。
他们活该啊。
泪水从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地完全没有停下来过。
你没有对不起谁。
你去向最好的地方吧。
陆景伸出手去。
可能从前没办法忘却。那些痛苦也无法洗清。
但是现在开始,你真的得到了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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