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苍生

　　乐静元没有听过龙的故事。
　　毕竟他是北地群岛人，而在林暮的印象里，“龙”只在东川原的神话传说里出现过。
　　“龙”的图腾最早出现在旗帜上被作为图腾，学者们猜测类似的“幻想图腾”在那个时期有许多，不过以龙为图腾的国家最终取得了胜利，把对“龙”的幻想散播在东川原的大陆上。
　　而那些败落的部族四散奔逃，大部分涌向中央大陆，还有一些去到了北方群岛和南泽——嗯，应该还有西陵。
　　毕竟按府院那些长生种——之前生活在这四片大陆的——的说法，之前他们并没有见过人类，甚至没有看到过人类生活的痕迹。
　　府院里长生种可不少。
　　……等等，不知道这条龙是最近出现的，还是在她们造神之前就存在，但是没被发现。如果是后者，那就有点危险了：存在了这么久的神灵多半精神也不太正常，不能通过祂现在的状态和意愿判断。
　　你骂谁呢。极光又开始骂骂咧咧。
　　林暮权当没听到，继续给乐静元科普
　　毕竟在府院的记录里，可考的“龙”图腾的出现时间要比灵力的出现时间还要早得多。
　　灵力的出现时间？！
　　乐静元太过惊讶，没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惊愕的声音随着信仰之力在林暮耳边震响。
　　林暮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点无论是林家还是府院都提过，乐静元连这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不管什么样都和我没关系，对方不想讲就不要去探究。
　　林暮定了定神，继续介绍道：
　　是，灵力出现距今只有两百年左右，是随着当时一次地动而出现的：那次大地动各处都有强烈震感，灵力自地底生发，无数生灵在这次地动中死去：因为地动、因为随之而来的山洪和海啸、因为身体忽然有灵力涌入带来的不适……
　　灵力天赐，但这份馈赠并非所有生灵都能承受。
　　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是东川原那些以不同图腾为代表的“国家”——哦，北方群岛人类是聚居在一个城市里……那你可以理解为西陵的村庄，但是人口更多——斗争最激烈的时候，那个以“龙”为图腾的国家里的人更适应灵力，也因此在斗争中取胜。
　　乐静元听得津津有味，但就在他还要开口时，林暮止住了他的话头。

　　和极光不同源的信仰之力在震荡，空灵的声音自高空飘落。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巨龙开口了：“你们好。”
　　巨龙低下了头颅，靠在小舟旁，她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形的同伴：她能感受得到，他们身上有与她相似的气息。
　　她没有张嘴，发声纯粹靠灵力的震动，她用的是中央大陆的语言——或者说东川原的语言。
　　极光依旧在嘟囔着，乐静元恍然间想起来一个问题：祂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林暮有些尴尬地搓着脖子上的珠子：……看样子不能。
　　“你好。”林暮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她抬起头，但还是看不太清巨龙的脸。林暮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向巨龙询问道，“你会化形吗？或者稍微变小点？”
　　“会。”巨龙的前爪轻轻搭在了小舟上，她说，“我可以上来吗？”
　　林暮看向乐静元，乐静元无所谓地耸耸肩。
　　于是她点点头：“好。”
　　灵力和信仰之力凝聚成的小颗粒在巨龙的身周聚集，庞大的龙身缓缓散去，四周的海域涌起巨浪，而林暮巍然不动，灵力蔓延开来，海面顺着她的心意恢复了平静。
　　她垂眸看着巨龙搭在小舟上的尖锐鹰爪变成了三根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发白，随后一个蓝发的姑娘自水下跃上。
　　林暮下意识的加固了小舟，把船沿增高了一个手掌左右。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小舟的吃水没有增加多少。
　　她站在林暮面前的时候，林暮甚至愣了一下：她长得很好看，甚至美到有一种非人的感觉，但是林暮一时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好看。
　　她有一双兔子似的金色眼睛，衣服的颜色和几乎能扫到地面的长发一致，几乎要融为一体。
　　祂穿着的就是正常的齐胸襦裙。极光告诉乐静元。
　　这条裙子大体上和林暮的那条“齐胸襦裙”相近，只不过颜色以蓝色为主，在胸口、袖口和裙摆处有银色点缀。
　　但这条裙子的裙摆几乎能碰到祂那双银色布鞋的鞋尖——这双鞋的款式和林暮改过之后的穿的那双也挺像的——而且袖子也没那么长，将将遮住手。不过在她翻上来的时候袖袍翻飞，露出了手，二人都注意到，她双手都只有四根手指：没有小拇指。
　　也能理解，龙爪也只有四根手指。
　　整体而言没有什么问题，细看的话还是有些违和，应该是新生的神灵：她第一次见逐燕的时候，逐燕的化形也比她好多了。
　　林暮悄然松了口气，她对着这个巨龙化形而成的姑娘点点头，夸赞道：“你对灵力的控制力很强，哦，还有对信仰之力也是。”
　　对这两者的控制力强，才能够在化形后将“体重”控制在化形对象应有的范围之内：实际上超过的那些会用灵力托起，不足的话可以用灵力附着在身上补足。
　　“谢谢你！”她笑了起来，虽然在说话时她的嘴唇在动，但林暮能感受到她实际上还是用信仰之力震动发声。她两侧脸颊处的皮肤像鳞片似的轻微起伏，她躬身行礼，做自我介绍，“我是顾雪。”
　　“林暮。”
　　“乐静元。”
　　顾雪愣了一下，她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吗？”
　　在顾雪的感知里，乐静元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身上有十数种不同的灵力涌动，还有一股和这些灵力都无法相容的信仰之力笼罩着他。
　　林暮抿抿嘴，看向乐静元，示意他自己回答。
　　乐静元挑眉，补充道：“哦，还有极光。祂附在我身上，你要听这个故事吗？有点长。”
　　“啊，极光？我知道极光。”顾雪的回答让他们三都有点惊讶，她没有追问乐静元身上的奇特之处，看他们不解的神色，转而说道，“是未和末告诉我的。”
　　未和末是北方群岛的神灵——北方群岛的生灵主要是人类和妖，各自占据一座岛屿建立城市，未和末分别是人类城的市和妖的城市信仰的神灵。
　　祂们的躯壳是源自同一个生灵的两个鬼魂：鬼魂不能完全继承生者的记忆，这二者更甚，基本没有印象，只有要守护人、守护妖的执念持续不散。
　　最开始也是这两个鬼魂找上了程若萱、程若芷姐妹，问她们是否有能更久的守护北方群岛这片土地的方法。
　　那时灵力生发未久，神、怪、鬼和器灵等种种在灵力催化下诞生的种族才刚刚出现，不同物种之间第一次得以沟通——通过震荡灵力发声，就像顾雪做的一样。
　　林暮推测在灵力出现之前的人们过得更为艰苦：不然在那个时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强者。毕竟修行会影响寿命这一点，只要踏上这条路就能感受到。
　　碧新秋也是那个时候诞生的灵智，他长在程家姐妹住所附近，算是她们认识的第一个妖怪。
　　程若萱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可能是最早发现信仰之力的人，并由此提出了造神计划。而程若芷执行力强，又能很好的理解她姐姐那抽象的描述方式——这是碧新秋原话。
　　碧新秋还说，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乱得很：东川原是统一了一段时间，但那个国家也因为战争和适应灵力的出现而元气大伤，没多久就分裂了，东川原又一次陷入了混乱。而其他地方则是处在新到此地的人族和各个“原住民”种族之间的矛盾中。
　　程家姐妹说，她们要结束这混乱，她们要让所有人的愿望被看到、被实现。
　　碧新秋虽然也身处那个时代，但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必要：可能于长生种，特别是对于树而言，这些混乱都不过是一时的，是短暂的生命绽放出的光和热，不消片刻就会重新沉入永远的寂静。
　　但他也陪着他的朋友走过四方，看着她们铸就四神的王座——府院的大家认为未和末算是一个神的两面。
　　东川原的金狐是衡国女皇对宿命的最后一次叛逆；北方群岛的未和末是逝者对于和平的渴求；西陵的树神是那树妖对生灵的悲悯；南泽的神灵是大妖百无聊赖之下的尝试。
　　在中央大陆的时候，程若萱提出了要创造一个“众神之神”，林家的先祖也认同这个计划，并在行走四方的过程中给祂起了一个名字——极光。他为这出现于极北之地的美丽风景而感到震撼，并以此为这承载了众生希望的神灵命名。
　　像是创造四神时一样，林家的先祖开始以极光的名义在中央大陆和四神的居所行走，实现众生的愿望。刚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问题出现在他吸纳信仰之力入体、转化为神灵的时候。
　　极光在那个时候展现出祂不稳定的特质，还未成型时林家先祖的躯壳就有崩解的前兆，程若萱和程若芷甚至来不及和碧新秋道别，就毅然决然地将自身化作灵力，要为极光重塑肉身——但这只是徒然，极光的躯壳仍然崩解开来了，甚至因为融合了三个意行境强者的灵力和大量信仰之力，将中央大陆的最高峰都炸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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