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

　　第三十八幕：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大婚的殿堂上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司仪的声音正一遍遍地回响着，宾客们都在翘首以待，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要对拜以后婚礼就会完成，再也改变不了。

　　在一片大红色中，一抹湛蓝突然浮现，一道削瘦里带着孤寂的身影缓缓走出来，他的身后拖着一柄长长的剑，剑封在木质的剑鞘里。他的人和他的剑浑然成一体，锋锐得似乎连周围的空气也被割裂成两半，人群纷纷不自觉为他而让步。

　　他的眼眸直直地锁住新娘，她的凤冠霞帔像一根根利刃深深扎在他的心上，他的脚步重如千斤，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朝阙：瑾泱，你不能嫁给幽王。

　　（他到底还是来了……

　　瑾泱一把掀起头上的凤冠，两人的眸光交织，缠绕。然后，一直被她深藏在眼底的泪终于流了下来，花了她美得动人心魄的妆容，她紧紧地咬着唇瓣，咬得快要渗出血来。最后，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他来做什么呢？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啊……

　　幽王静静地横在两个人中间，金冠，玉带，身穿一件华丽的蟒袍，上面绣的四爪金龙顾盼生姿，栩栩如生，彰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一如往常般的清雅风姿，他的眼眸深处光华流转，任谁也窥测不出他的心思。）

　　朝阙：瑾泱，跟我走。

　　瑾泱：我们走不了的……

　　朝阙：就算幽王府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要带你走，我们杀出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人！

　　瑾泱：我不是早就跟你说清楚了么，从今以后你我形同陌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你娶什么人，也不管我嫁什么人，都两不相干！你还来做什么！

　　朝阙：我没有什么人要娶，也不会让你去嫁别的什么人，今天就算我们之间有天堑，有鸿沟，有千山万水，我也要跨过去，和你一起。

　　（朝阙直接上前一步，竟紧紧地握住瑾泱的手腕，瑾泱一下子急了，幽王爷就在旁边啊！她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和她的手像是合成了一体。）

　　幽王（一直静默，终于冷冷地开口）：朝阙，你想要背叛本王吗？

　　朝阙（却摇头）：王爷说错了，朝阙从未依附过王爷，又何谈背叛？

　　幽王：对了，你只是答应替本王做三件事而已，可是你堂而皇之地在本王的婚礼上抢走本王的新娘，你打算置本王于何地啊？

　　朝阙：王爷，您知道我与瑾泱的关系，求王爷成全，朝阙会感激不尽！

　　幽王：朝阙，三天以前的你还是阶下之囚，生死在本王一念之间，是本王看在大婚在即和你曾经立下大功的份上，手下留情放了你，可你今天的行为，让本王很失望。你应该知道，本王一直很欣赏你，可是本王的心再大，也不能任你抢走本王的新娘吧，如果本王成全你们，本王岂不是成了整个东胤国的笑柄，倒是你，立即放开她，然后束手就擒，本王会考虑饶你一命。

　　朝阙：王爷的药不是朝阙所夺，朝阙问心无愧，而瑾泱，却是朝阙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朝阙曾经错过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错！（看着瑾泱，声音铿锵有力，他的话既是对幽王说的，也是对瑾泱说的）

　　瑾泱（喃喃地）：值得么？你明明知道不可为……

　　朝阙：值得，我曾经对你说过，剑客的命从来就不值钱，死了也不足惜，可是因为遇见了你，我的命才开始变得珍贵，所以今天就算把命丢在这里，我也不愿在没有你的日子里空活百年。

　　朝阙：那悠悠岁月，是一种过不去的煎熬。

　　（瑾泱眼角的泪刚停止又开始滚落而下，她终于明白了，五年来的种种怨怼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轮到她了。她拂起衣袖将眼角的泪一把擦净，笑了，笑容明媚，像春日里融化寒冰的第一缕阳光，她没有什么害怕的，有他在。）

　　幽王（脸色在瑾泱的笑容里一点点冷了下来）：朝阙，你要和整个幽王府的人为敌？

　　朝阙（大笑，笑得酣畅淋漓）：五年前，曾经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问我要和整个东胤国的人为敌吗，我退却了，今日我怎么能再退！朝阙只能与王爷为敌，您的幽王府虽然守卫森严，但朝阙一人一剑，也足以杀出一条血路。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在大殿里划过，快得似是一种错觉，在场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青锋剑已经出鞘，那突然爆发的冷冽的剑锋让人毫不怀疑它可以斩断阻拦在眼前的一切。）

　　封弈：师兄，你还有我呢。（突然站出来，走到朝阙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幽王（挑眉）：封弈，你也想与本王为敌？

　　封弈：封弈不敢，可是封弈恳求王爷，师兄这么做有他的不得已，求王爷手下留情。

　　幽王（冷笑）：封弈，你一个剑客而已，倒真的很会做人呢，你来求本王，为何不去求你的师兄，他的不得已是来抢本王的新婚妻子，让本王颜面扫地，你要本王如何手下留情？

　　封弈（看着朝阙，为难地）：师兄，王爷位高权重，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的，何苦呢？

　　朝阙：封弈，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瑾泱在这里，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而无动于衷，哪怕那个人是幽王爷。

　　封弈：可是，你凭什么带走她呢？虽然我知道你和她的过去，可那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你们早就有了一个了断，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是浪迹江湖的剑客，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如今的她不再是公主，却是王爷的新婚妻子，更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你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朝阙：我的青锋剑已经出鞘，回不了头了。你不必再替我求情，免得连累到你，待会儿如果打起来，你也不要出手，我一人一剑，面对任何艰难险阻也足矣。

　　封弈：师兄！

　　朝阙：你不必再说。王爷，今日朝阙不能不出手，而且朝阙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青锋剑断朝阙死，不过如此而已，请王爷不必手下留情。

　　幽王（一挥袍袖）：钧烈！

　　（钧烈一步踏出，如虎狼一般凶猛的气势迸发出来，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狠狠地锁住朝阙。）

　　幽王：任何敢挑衅幽王府，挑衅本王威严的人，都要让他付出他付不起的代价。

　　钧烈：钧烈奉命！所有无关的宾客请速速撤离，幽王帐下亲军营，将这座大殿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准让它飞出去！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铺天盖地弥漫开来，前来观礼的宾客们纷纷撤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有撤离的人无一不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颤动，那是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落在地上像地震一般，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冲进大殿，漆黑的甲胄上泛着幽深的寒意，他们的面容无一不是冰冷的，这是一支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杀伐的军队。

　　瑾泱的脸色顿时一片凄惨，这次不一样，来的不是王府的侍卫，是军队！幽王是军旅出身，既是镇守一方的诸侯，更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朝阙清晰地感受到手心里握着的柔荑正冰凉刺骨，他的大手越握越紧，直到瑾泱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她看着他，他的身躯依然削瘦，却挺拔如松，他的肩膀并不宽厚，却能为她撑下一片天，挡下所有风雨，她反握住他的手，心渐渐平静下来。）

　　钧烈：朝阙，你上当了，王爷早就知道大婚之日你一定会出手阻止，所以提前调动了军队。

　　幽王：朝阙，这支军队曾经跟随本王南征北战，打下新东胤国的大好江山，现在你还觉得，你有任何退路吗？

　　朝阙（却摇头）：朝阙没有指望过有什么退路，可是就算今天面对的是王爷的千军万马，朝阙也不惧，只是，如果大乱之中不小心伤了王爷，还请王爷莫怪。

　　钧烈（大喝一声）：你敢！

　　朝阙（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至于你，我今日可能会死，但你也绝对活不了。

　　钧烈（冷笑）：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幽王：好了！（摆了摆手）我把这支军队调过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想过要真的用它来对付你。当然，我们也不会再用十香软骨散，对于你这种级别的高手，十香软骨散能对付得了你一次，却绝不可能对付得了你第二次。

　　朝阙（将青锋剑横在身前，淡淡地）：王爷准备怎么拿下朝阙？

　　幽王：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朝阙，本王可听说你有一个可以致命的弱点啊。

　　（朝阙的脸色顿时一变，手上的青锋剑轻轻一抖，他的确是有一个弱点，而且足以致命。）

　　幽王：钧烈，把她带上来。

　　（一个纤弱的女子被狠狠地推倒在大殿的中央，她挣扎着爬起来，眉眼里的无措与惊慌是那么让人疼惜，直到她看见朝阙，绽开了一抹凄凉的笑。）

　　朝阙：烟袖！

　　钧烈（冷笑一声）：朝阙，这个小小的婢女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呢，你被囚禁在地牢的时候，她还苦苦哀求我放了你。

　　烟袖（痴痴地望着朝阙，呢喃）：我希望你远走高飞，再也不要与这些人有任何的牵扯，可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阻止王爷和夫人的婚礼，因为你曾经说过，你的心从未放弃过。

　　朝阙（不忍地）：我走不了，你却可以走，为什么要留下来趟这浑水？

　　烟袖（惨淡一笑）：你都不走，我要怎么无牵无挂地走？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知道自己可能不配，但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入险地，你来救她，我只好来救你。我不止一次地说过，这条命是当初你救的，就算今日为你死，我也心甘情愿。

　　烟袖：只是……（一向温和的眼眸里突然流露出一种坚决）如果今天一定要有人死的话，那就让我来吧，只是我可以死，你却不能轻言放弃你的生命，我要你一个人杀出去，你要好好活着，我不希望自己白白地死去，连你一个追忆也无法拥有，做得到吗？

　　烟袖（追问）：我渴望拥有你的一个追忆，那前提是你必须要活着，做得到吗？

　　（朝阙偏过头，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个女子，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了她一命，相比她为他做的实在微不足道，他欠她太多，而如今，她只是要他活着，要他一个追忆。然而就算是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他似乎做不到，此刻箭在弦上，他不可能丢下瑾泱不管，独自一个人杀出去。）

　　钧烈：怎么样？做个选择吧，选夫人还是选这个婢女？

　　钧烈：你可要掂量清楚了，选这个婢女的话，夫人顶多是嫁给王爷，皆大欢喜，什么事都没有，选夫人的话，这个婢女可要死，为你们而死。

　　烟袖（挡在朝阙身前，眼睛里是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无畏）：要杀公子，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钧烈：不自量力，这里哪有你一个婢女出头的份！

　　烟袖：公子！快走！

　　（烟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胆气和力量，她竟然扑向钧烈，死死地拽住他一双粗壮的手臂。朝阙的青锋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的鸣叫，而那支正虎视眈眈的军队顿时压上来，弯成满月的弓箭早已经瞄准，箭头上泛着森冷的寒光，离弦只在顷刻。）

　　钧烈（仰天大笑）：朝阙，我想要试一试，天下第一剑客是否拥有天下最柔软的一颗心。

　　（大刀出鞘，狠狠地砍在烟袖的脖颈上，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流淌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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