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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正的祭品(大修)
洞穴尽头,是一池滚烫的岩浆。
刘湘扑棱着青色羽翼,悬在岩浆上方,只觉一阵刺骨心悸掠过脊骨,下一秒,她的后心窝就像被冰锥捅个对穿,各种森冷、阴暗、厌世的情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压得喘不上气。
刘湘赶紧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而后飞快调整好波动的心态,双手掐诀,在周身三尺套了五层保命的法阵。
法阵落下的一刹,所有负面情绪戛然而止。
刘湘才舒了口气,又见那滚烫岩浆以不符合牛顿定律的角度卷出池子,随即化作黑紫血水,蔓延至目光所及之处……她被那恶臭的血水熏得干哕两声,忽然感到七窍里有些酥酸,随即,她的五感就开始麻木,丹田里掀起一股压制不住的剧烈绞痛,脑子转运逐渐迟缓……
正在这时,一个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芗。”
刘湘鸡皮疙瘩冒了一身,面上却不动声色:“谁?”
“芗。”
不怀好意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身后,但无论她如何移动,都瞧不见有半个影子,唯有那声音还在如影随形。
刘湘小心翼翼地散出些神识,依旧没有发现身边魔物的踪迹。
“你是哪个?”她问,“心魔?”
那声音嗤笑一声,突然变成她熟悉的强调:“芗。”
刘湘沉下脸,呵斥道:“想当我爹,你还不配!”
她刚说完,那声音笑得更大声了,听上去确与大巫启别无二致。
刘湘心想,这魔物还挺聪明,会玩儿激将法,可她偏偏不上当。
“别说你是个假货。”她轻笑了声,冷冷说道,“就是他老人家亲自过来,想要我的命,我也照杀不误。”
小时候,父亲教她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有敢于毁灭的人,才配拥有生存。
“毁灭……”
刘湘灵光一闪,弯起眉眼,决心搞波大的,烧起她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就见她屈膝半跪于空,口中祷念出上古巫族秘咒:“黄天后土,以吾之血,听吾调令……”
咒文落下的一刹,惨白的冷光自她心口喷涌而出,以仙女湖为轴心,辐射了将近十三里地。
而此时,还在与便宜女婿磨牙讨价的杨天佑猝不及防地被白光扫过胸口,呕出一口蓝血。
“魂火涅槃!”他震惊中带着些欢喜地看向仙女湖地,“行啊,湘儿丫头,禁术使得够溜的!”
刘臻眼神微凝,随后挑起眉梢,淡淡回应:“那是,我教养出的女儿,自然不是大脑空空的废物。”
杨天佑呵呵两声,阴阳怪气地说:“这倒是,就这股子疯劲儿,我家三娘便没有……话说回来,你教她这些,三娘可知道?”
刘臻态度良好地微笑:“您有闲心插手我的家事,不如先去把妖族统一了,省得又叫常仪捡了便宜,日后找不到哭坟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极尽刻薄,杨天佑却不动怒,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两秒,才缓缓开口:“若我助你,可否除掉常仪?”
刘臻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故意说道:“那可是你骨血上的亲孙女,你舍得?”
杨天佑淡漠地点了下头:“为妖族大计,无人不可抛。”
说罢,挑衅似的瞪了刘臻一眼,就差明说他为老婆孩子放弃万年执念,是巫族最大的恋爱脑。
而刘臻听他亲口说出“无人不可抛”,心头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恨,当下抡起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方脸上招呼过去。
杨天佑轻松躲过脸上的一拳,却能没躲过小腹上的偷袭,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与坍塌的峭壁做回深层亲密的接触。
“疯子!”他恶狠狠地啐了刘臻,将那口涌上喉头的热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别忘了你我刚刚定下的契约,我死,你也跟着一起完蛋!”
刘臻无所谓地笑笑,彬彬有礼地说道:“这点小伤顶多叫您难受几天,又不打紧,我下手留着分寸呐。”
杨天佑气得发笑,把脸扭到一边,掩下眼中的深刻仇恨。
刘臻对此毫不在意,飞到他跟前继续说:“既然合作,您也别老端着丈人的谱儿,既要又要,未免太过贪心。”
杨天佑怒极大笑:“你大巫启还识得‘贪心’二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出来也不怕烫嘴。”
刘臻笑盈盈地道:“您老别总这么大火气,我瞧着湘儿那边也快完事儿了,不如先一步收了其余恶鬼,咱们翁婿五五分成,公平合理,谁也不赚谁的便宜。”
杨天佑认真思考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七,我七你三。”
刘臻佯装犹豫,开口说:“那姜芗……”
杨天佑眼神冷了下来:“你自己做下的风流债,难道还要我帮你出手摆平吗?”
刘臻兀自郁闷了下,有些后悔当年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
杨天佑瞅他眉眼间聚集起郁气,堵在心上的窝囊气儿顺了不少:“此事需尽快处理。你也是当父亲的,倘若有朝一日湘儿也同那惨死的芗一般为人所害、尸骨无存,你能善罢甘休?”
刘臻面色一僵,心想:若是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杨天佑继续补刀:“神农氏虽避世火云洞,却也不是木雕泥塑,若是知晓当年真相,只怕会如法炮制,叫你也尝尝锥心泣血之痛。”
刘臻垂下眼,疲惫地叹了口气。
将心比心,他很清楚他当年的行为是多么卑劣无耻,可是……
“我不后悔。”
那只是为了延续巫族气运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也很清楚他的作为会给那片贫瘠的土地带来何种后果,但他并不在乎,或者说,大巫启不在乎。
大巫启机关算计,毫无犹豫地对一个新生的神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不过是为了给苟延残喘的巫族挣得一线生机。
巫族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除了他和另外几条漏网之鱼的垂死挣扎,曾经的大地之主早已化为黄粱一梦,一去不返。反正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他们做起事来再无底线,更无顾忌……
大巫启从不怕身陨魂灭,但,刘臻怕。
刘臻完全不敢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女儿身上……他受不了,完全承受不住,为人一世,他终于还有了割舍不掉的牵挂。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造的孽,由我自己来偿还。”
他说着,突然问向杨天佑:“话说回来,您同我岳母瑶姬在一起时,心里可曾有过一丝动摇?”
杨天佑对这个问题颇感意外,神色不经意地晦暗下来:“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为我生儿育女,哪能没有半分波澜。只不过在我心中,恢复妖族旧日荣光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种种,不过锦上添花。”
为了重拾洪荒妖族的荣光,他可以放弃一切,不仅是他的妻子儿女,还有他自己。
刘臻从便宜岳父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同样的自恋膨胀,同样的自我感动。
杨天佑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拿捏了不听话的女婿,得意地撇起嘴,乘胜追击:“别以为投靠昊天就能高枕无忧,他要真有本事,就不会叫瑶姬死遁,自个儿端在天庭当个不咸不淡的吉祥物了。”
刘臻闻言,轻笑一声。
杨天佑皱了皱眉,不悦道:“说到底,昊天不过是天道制成的傀儡,但凡有点本事的妖魔都能踹他窝子。你指望他为你与神农氏周旋?做梦!”
说到这儿,他忽然又和颜悦色起来:“真想永绝后患,还是得重回洪荒,那里才是你我主场。”
刘臻面无表情地听完他这一通废话,沉默得犹如木雕泥塑。
杨天佑试探地伸出手,拍拍他肩膀:“大权在握,才能生杀予夺,不然就是镜花水月,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幻。”
刘臻依旧不吭一声,看不出喜怒。
“巫启,这是你当年‘教’我的道理,我铭记了足足八千年。”杨天佑说着,眼中淌出癫狂之色,冷漠地说,“你当年还说,孩子总会再有,而机会,抓不住,就再也不会有了。”
刘臻微眯双眸,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丈人野心勃勃的目光,不由得嗤笑一声:“这就是您抛妻弃子的理由?连眼前人都抓不住,还妄想染指其他?”
杨天佑一脸愠怒地瞪他,只觉难得的好心肠被当做驴肝肺喂了哮天犬:“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冥顽不灵的蠢东西!你要作死我不拦着,想殉情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三娘……”
“十万恶鬼打开魔界通道后您老控制得住吗?”刘臻平静地打断他,客观分析起他的计划,“且不说天魔一族会不会对妖族俯首称臣,就现在天柱开裂,天庭再有个三长两短,您想过位面坍塌的结果吗?我知道您不懂天道与时间轴的关系,咱退一万步讲,假使您计划成功,借天魔之手夺取天庭,然后呢?您手底下有会管理的妖吗?当初妖族天庭是如何被天道及圣人们算计的,您不会真不晓得吧?”
一连串客观的问话如同北海坚冰,浇熄了杨天佑满腔自信。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嘴巴依旧强硬:“难道给昊天当狗……”
刘臻咳了声,打断杨天佑更难听的咒骂。
“来日方长。”他歪着头,似笑非笑,“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干嘛不再多等些时日。”
“什么意思?”杨天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瞳孔骤缩,“你到底……”
“嘘。”刘臻竖起中指,压在唇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
与此同时,仙女湖下,封魔印易主,时空乱流。
真炁耗尽的刘湘犹如行在海上的孤舟,被罡风与魔气撞击得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原来封印的魔物们争前恐后地从乱流中涌出,乍见刘湘,还以为是被献祭的仙女,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打算享受被迫茹素后的第一口血肉……
刘湘被咬了几口,陡然睁开,表情嫌恶地捏碎身畔魔物的脑袋,发出一声急促且阴冷的诡笑。
她抬起被魔物啃食得血肉模糊的胳膊,轻轻说了声:“噬。”
一道银光倏地划破无尽黑暗,无法言说的巨大力量将所有魔物吞噬殆尽……
黑船上,李佑一阵晃荡,铁锈味儿的胃液滚上喉头。
他悚然起身,却被一双熊爪抱住了小腿。
“放开。”他低头瞪向小熊,“别逼我扇你。”
“扇我不就是扇你自己?”蓬蓬脸的大熊猫口吐人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隐约能看出几分不屑的颜色,“做了几年人族,真把自己当人啦?”
李佑不再动弹,垂眸死死盯住大熊猫的米奇朵朵:“命运在搞什么鬼?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祂的话向来真假掺半,认真你就输了。”
大熊猫摇头晃脑地哼唧了几声,忽地竖起两只耳朵,倾听腚下的鬼哭狼嚎。
“你听,是万魔恸哭!原来那群倒霉玩意儿才是真正的祭品!哈,自作聪明的蠢货,还想倒反天罡,真当欲望是吃素哒!”
李佑嘴唇勾起一抹浅笑:“祂回来,这天,就要变了。”
熊猫“嗯”了声,快乐地咬住熊掌摇摆起来:“是呀,终于要变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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