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与山贼

　　一支车队在正午时分进入了雁城界，距离主城还有很长一段路，领队的便让众人在一处阴凉地稍作休息，之后只要在天黑前进入雁城就行。
　　杨固安扶着前几日刚被诊出来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妻子屈柔靠着一棵树坐下，小心地问她一路颠不颠，身子可有不舒服。旁边一个有妻有女的汉子取笑他，说才怀三个月杨固安就如此紧张，到老婆生产时他怕是要晕过去。
　　屈柔也笑着说：“你不必如此担忧，我还没什么感觉，只是最近吃的多些睡得多些罢了，路上走的慢，也不觉得劳累。”
　　杨固安不好意思地挠头，他毕竟也是第一次当爹，不知道女子有身孕时应该怎么照顾，现在看来有些担心过了头。
　　“若是早知你有了身子，就不该急着上路。”杨固安这么念叨着，一边屈柔听见了拧他耳朵：“等生了之后哪还有闲，养孩子都够我麻烦了。”
　　杨固安揉了揉其实并不疼的耳朵，说道：“我都说了能边照顾铺子边照顾你和孩子，两头不误。”
　　杨固安本是肃州营的士兵，去年打仗的时候伤了右腿，好了之后仍有些跛，没办法再上战场，只好从前线退了下来。杨家在固城有个小铺子，本来一直是杨固安的爹娘在经营，前几年他爹娘故去后铺子就关了。杨固安本想把铺子重新开起来，但妻子屈柔说他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二人也有点积蓄，铺子什么时候开都行，不如趁此机会出去走走，她想去京城看看。
　　杨固安想了想便答应了，正好他认识一个商队的领头，到时顺路捎他们一段，人多也安全些。
　　杨固安和屈柔就这么一路跟着商队到了雁城，雁城是商队的目的地，进了雁城之后他们就要分开了，但此处已离平城不远，用不了几天就能去。只是前几天路过一个城时，屈柔忽然说自己的癸水有些日子没来了，想去医馆看看，这一看就发现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杨固安一时喜忧参半，既高兴自己要当爹了，又怕有身子的屈柔在路上受罪。屈柔再三说自己半分不适也无，杨固安这才放下心来，但一路上仍是不停地问，听得屈柔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杨固安取出水囊递给屈柔后自己也坐下来，天气正好，杨固安觉得虽然固城也很好，但越往京城走，这一路上见过的城镇就越繁华，商队领头的大哥跟他说雁城甚至不输京城。想到今天就要进雁城，杨固安还有点期待。
　　众人随意吃了点干粮，正打算休息时，忽听得奇怪的喊声响起，商队领头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山贼的信号，大喝道：“有山贼！抄家伙！”
　　杨固安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呛”的一声，刀已出鞘，杨固安把屈柔护在身后，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大虎山的人从一边冲了出来，领头的两个年轻人是王氏兄弟，前不久刚刚当上大虎山的大二当家。两边人马厮杀了起来，虽然商队的人不少，其中还有似杨固安这般退下来的军人，但对方人更多更狠，商队的人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杨固安也支撑不住了，刚开始他不敢离屈柔太远，但屈柔说自己可以藏起来，便躲到了一处只有一人高的树丛里，让他不必顾忌自己。
　　商队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杨固安的腿也隐隐作痛，当一把刀插进他的胸膛时，躲在一边的屈柔死死捂住了嘴巴，否则她的哭声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山贼杀光了所有人，开始清点这次收获的物资，一部分山贼还在四处搜寻有没有漏掉的人，尽管屈柔一点动静也没发出，还是被抓了出来。
　　王氏兄弟中的大哥王猛本不打算留活口，但老二王厉却说山上没什么女人，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错，不如带回去留在山上，王猛看出王厉的心思，也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屈柔就被带回了大虎山，被和几个女人关在一起。屈柔冷静下来后与这些女子攀谈，知道了她们都是被掳来的，若是表现好才能被放出去。
　　屈柔在目睹杨固安被杀，自己又被山贼抓到时就做好了随他一起去的准备，但现在有活下来的机会，她想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
　　所以在王厉把屈柔带回房间时，屈柔没有太多的反抗，她只想着如何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屈柔的顺从让王厉很是喜欢，很快他就把屈柔放了出来带在身边。过了一个多月，屈柔的肚子大了起来，她哭着说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求王厉让她生下来，就当这个孩子是王厉的。王厉倒没太在乎，说生就生了，也算给山上添个丁。
　　生下孩子后屈柔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王厉有些不满，让她丢给别人去养，屈柔不肯，但又担心王厉迁怒孩子，只好花更多时间去应付喜怒无常的王厉。
　　但比起头脑简单的王厉，屈柔更怕他的哥哥王猛，王猛总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她，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转眼孩子已经一岁半，乳名叫阳儿，屈柔在大虎山上也待了两个年头了。最近又有几个女子被劫上山，王厉对屈柔的注意也松懈了些。
　　于是在一个大虎山众人喝的大醉、王厉又没睡在她这里的夜晚，屈柔想尽办法让阳儿醒着，任他哭闹了一晚。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屈柔带着刚刚才睡熟的阳儿，从她之前注意到的约有狗洞大小的围栏破损处勉强钻了出去，也不去管被挂烂的衣服，悄悄离开了大虎山。
　　屈柔抱着孩子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下了山，但她并不认识进城的路，只好往树和草少的地方走。
　　此时天已大亮，屈柔想要休息一下，昨晚她也一晚没合眼，为了走的快些什么也没带，此刻又累又渴。但屈柔看着怀里的阳儿，还是打起精神来强撑着继续走。
　　所幸没走太久屈柔就看见了一条小路，既然有路那就一定有人经过。还没等屈柔加快脚步走到路上，马蹄声由远及近，屈柔犹豫了一瞬，选择往植物更密集的地方藏了藏。
　　一队人马进入屈柔的视线范围内，她认出来最前面的是王厉，后面还跟着几个大虎山的人。
　　“那个臭娘们，敢趁老子不注意跑了！等抓回去老子就弄死她！”王厉有些气急败坏，之前不是没人从大虎山跑过，但都是还没下山就被抓回来了，这次屈柔不仅跑了这么远还没找到，刚发现那女人跑了时大哥王猛还笑话他，说是早知道那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还真忍了这么久才跑。
　　屈柔透过藏身的树丛看着四下搜寻的山贼，心中虽害怕，但仍是竭力冷静下来思索对策。屈柔摸了摸儿子的脸，不舍的眼泪滴了下来。屈柔心一横，把孩子从襁褓中拿了出来，包了些草叶和石头进去，让它看起来像是有个孩子在里面的样子。她希望自己能把这些人引走，阳儿醒来后定会哭闹，到时若有人经过应当会注意到。
　　屈柔小心地远离了阳儿藏身的地方，然后随便找了个方向猛地冲了出去。
　　“二当家的，在那儿！我看见那个娘们了！”王厉身后一个人看见了屈柔的背影，指着那个方向大喊道。
　　“妈的！追”
　　屈柔净挑树多的地方走，骑着马追赶的王厉等人反倒不好追上她。有一个人隐隐感觉这个方向不对，大声道：“二当家的，我们已经进乌山寨的地盘儿了！”
　　“乌山寨算个鸟！”王厉正在气头上，哪管得了什么乌山寨？
　　屈柔被追到一个断崖处无路可逃，王厉等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勒马停下，屈柔则是把襁褓死死抱在怀里，离崖边更近了一步。
　　王厉狞笑着策马往前走了一步，屈柔惊恐的眼神让他感到格外愉快：“怎么不跑了？跑的够远啊，费了老子这么多工夫。”
　　屈柔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又退了一步。
　　王厉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尚未开口，大虎山众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几下清亮的哨声，紧接着大地轰隆作响，王厉转头看去，只见一队人数多于己方的乌山寨人马正不断接近。
　　许平顺带着人靠近后停下，他看了看王厉的脸说：“我之前虽没见过你，但你与王猛有几分像，你们是兄弟？”
　　“正是，王猛是我大哥，大虎山新的大当家，识相的就滚远点。”
　　“不巧，你现在所处的地界已经是我乌山寨的了，我又是乌山寨的主人，恐怕不能滚远点了。”
　　王厉眉头一皱，后面的人凑过来小声说道；“二当家的，这是乌山寨的头儿，许平顺，我们人少，最好别惹他们。”
　　“你就是乌山寨的许寨主？”王厉从前虽然也跟着王猛出去过几次，但没怎么碰见过乌山寨的人，只是听大哥说乌山寨的寨主是个笑面虎，总装的人模狗样的，王厉平生最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是我，原来大虎山现在是你们兄弟做主。”许平顺拱了拱手，指着崖边比刚才更绝望的屈柔，“这位姑娘现在在我的地界上，我要把她带走，还请王二兄弟尽快离开。”
　　“老子叫王厉！这女人是老子的，老子要带走，哪轮到你做主？”
　　“哦？这位姑娘，你是他的什么人？”许平顺问起了一直没说话的屈柔。
　　“我是被他们强虏到山上……”屈柔话说了一半就意识到，对面这些人听起来也是山贼，从一个山贼窝到另一个山贼窝又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这位姑娘不愿意跟你走。我可以给你大哥个面子，你现在离开，我就不动你。但若你执意不肯，想与我比划两下……”许平顺举起右手，身后的乌山寨众人张弓搭箭瞄准了大虎山的人。
　　“如何，这个面子，你要是不要？”许平顺笑了笑，一脸温和。
　　“二当家的……”一旁的手下小声喊王厉，他们这点人惹不起对面乌山寨的那帮家伙，还是快点走比较好。
　　王厉捏紧了手里的马鞭，不甘心就此离去，但许平顺确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于是他咧嘴笑了一下说道：“看来今日我是带不走这娘们了……”话音刚落，王厉手中的鞭子就向屈柔挥去，屈柔受惊之下向后躲闪，却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王厉笑得狂妄，带着手下转身走了。
　　许平顺在王厉身后说：“用不用在下送王厉兄弟一程？”
　　王厉没回话，而是抽了马一鞭子，加速离开了。
　　看着王厉等人消失后，许平顺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立马消失了，他连忙问身后的人：“谁带了绳子？”

　　等乌山寨众人把屈柔从断崖下救起来时，屈柔已经不太清醒了，许平顺看得出来她大约是摔下去伤了脏腑，全身不知道断了多少骨头。
　　许平顺想着尽快带屈柔回去看看有没有的救，屈柔却拼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袖子，嘴里一边吐血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孩子……孩子……”
　　“姑娘，你怀里并没有孩子。”许平顺刚才下崖底救她时就发现，她怀中一直抱着的襁褓里只有树枝石头。
　　屈柔抬起手往一个地方指了指，口中仍说着“孩子”。
　　许平顺反应过来，让几个人去屈柔指的方向找一找有没有小孩子，剩下的则和他一起带屈柔回寨子。
　　还好此处与乌山寨相隔不远，许平顺很快带着屈柔回了家。陶茹正带着未满四岁的许栀在院子里玩，就见许平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风风火火进了院门，还一边大喊着：“阿茹！这儿有一个受伤的姑娘，你快来看！”
　　陶茹让许栀自己玩，跟着许平顺一起进了房间。屈柔被放在床上，赵郎中也紧跟在后面进来，许平顺简单说了下屈柔的伤是怎么来的，就被赵郎中赶出了门，只留陶茹在里面帮忙。
　　“爹爹，那个姨姨怎么了？你身上为什么有血？”许栀拽了拽许平顺的衣服下摆，仰起脸问他。
　　许平顺蹲下来摸着许栀的头：“小枝不怕，爹爹没事。那个姨姨受了伤，赵伯伯和你娘亲在救她。”
　　许栀点点头：“那个姨姨好了之后，我可以把我的玩具给她玩。”
　　许平顺笑了笑，牵着许栀的手坐到屋门口的台阶上。
　　没过一会儿赵郎中就从房间里出来并掩上了门，里面只剩下了屈柔和陶茹两人。
　　赵郎中在许平顺询问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伤的太重，救与不救已无差别，她有话对你媳妇儿说，我就先出来了。”
　　房间内屈柔对陶茹说：“大虎山…杀了我丈夫…杨固安，固然的固…我叫屈柔…不屈的屈…我的孩子一岁半…在山上出生…我们是肃州…”
　　陶茹抓着屈柔的手不住点头，可屈柔的手却越来越凉，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床上的屈柔忽然眼睛一亮，又有了些神采。许平顺抱着一个被包在一看就是大人的外衣里的孩子闯了进来，把孩子小心地放在了屈柔身边，陶茹牵着屈柔的手放在了孩子的脸上。
　　屈柔轻轻摸着孩子的脸，眼泪滚下来没入鬓间。
　　“他姓杨…名字…名字是…杨归…”屈柔努力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手就再没有动作了。
　　许平顺把手放在坐在床边的陶茹肩膀上拍了拍，陶茹站起身来，抱起在母亲身边就不哭了的杨归出了门。
　　许栀还在台阶上坐着，听见开门声就转过身去，看见娘亲抱着刚刚被爹爹抱进房间的小孩子走了出来。
　　“娘，这个娃娃是哪来的？”许栀好奇问道。
　　陶茹坐在许栀身边，看着她回道：“这是刚才那个姨姨的孩子。但是以后，他就是小枝的弟弟了。”
　　“弟弟？”许栀看着在陶茹怀里熟睡的小孩，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对，弟弟，杨归弟弟。”

　　“娘，小枝在呢。”陶茹躺在床上，她病得很重，应该很快就要去了，但她还有些事想要告诉许栀，就把其他人都支出去，只剩许栀在床前。
　　“关于归儿的事……”陶茹把屈柔生前告诉她的事说了出来。
　　许栀听完后点头：“放心吧娘，将来杨归是去是留，我都不会拦他，全由他自己做主。”
　　陶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开盛十五年秋，肃州固城，城门的官老兵看了看手里刚递过来的关牒，上面写着“肃州人 杨归”。
　　那老兵把杨归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将关牒递还给他，让他进去了。
　　“有点像，可……”那老兵小声嘀咕了一句，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杨归根据那封信的内容，找到了曾经是杨家的铺子。大约是因为长时间关着门，旁边两家的东西都堆到了杨家的铺子门前。
　　杨归在原地站了半晌，旁边糕点铺子的老板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的，他礼貌地说了声“不是”后离开了。
　　杨归一边打听一边寻找，在一个较偏的小巷里找到了杨固安和屈柔曾经的住所，门上的锁早就生了锈，杨归伸手拽了拽，除了落了些灰下来以外没有什么动静。
　　旁边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者探出头来问道：“年轻人，你找谁啊？”
　　“请问老人家，这里曾经住着的，可是一户姓杨的人家？”
　　“是啊，多年前这夫妻俩出门去了，至今未归，你……”那老者忽然没了声，因为他看清了杨归的相貌，那和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屈柔有八分像的脸。
　　“晚辈姓杨，名叫杨归。这里应当是我爹娘的家。”

　　开盛二十年五月，南境肃州营。
　　“听说了吗，咱们要有新的主将了。”
　　“你可知道是何人？”
　　“好像是从京城来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明日就能见到了。”
　　两个年轻的士兵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主将，他们都是开盛十五年那场内乱后新招进来的，自他们进入军营后，主将就是白震将军。上个月白将军调任怀州，肃州主将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如今看来填补空缺的人要到了。
　　“唉，你瞧，是那个小子。”
　　那人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年轻人正拿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又对着东北方向说了些什么，把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
　　“这小子打起架来虽是把好手，人着实是太不讨喜，整天闷着不说话。”
　　两个人小声议论着走远了，远处的年轻人把碗中的酒喝净后起身向自己的军帐走去。与他同住一个军帐的人见他回来，笑着招呼他：“杨归，你回来了。”
　　那年轻人正是杨归，他应了一声，就进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巡逻了。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那人问道。
　　“亲人的生辰，我遥敬了一碗酒。”
　　“是你的什么亲人？离你很远吗？”
　　“是姐姐。很远。”杨归收拾好后就掀开帐子出去了。
　　“哦。”那人也赶紧穿戴好，紧随杨归身后出去了。

　　杨归回到老家后收拾干净住了几天，隔壁的胡伯每日都来看他，见他烧水做饭样样行，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和杨归说些他爹娘的事。
　　后来杨归看固城在募兵，想到胡伯说他爹以前就是当兵的，便去报名入了伍，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杨归觉得自己与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同队的却说他沉默寡言，不好相处，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比起以往少了很多。
　　但杨归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顺其自然即可。
　　第二天新的主将要与将士们见面，杨归等级低，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所以直到那位主将开口说话之前杨归都没注意到，新的主将是位女子。
　　“我名沈瑨，从今日起任肃州营主将，与大家初次相见，还望日后与大伙儿一同携手御敌，共守我临国南境。”
　　“是个女人？怎么回事？”
　　“临国史上没有女子为将的先例吧？”
　　“兵部的大人们怎么想的？”
　　一时间周围的议论声大了起来，杨归都听不见沈瑨在说什么。
　　在杨归看来，当初许栀任寨主，不输给大虎山的王氏兄弟，寨里的大家伙儿也都没意见，所以对于女将军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前面的一个中年人回过头来说道：“你们是新来的不了解，内乱之前肃州营的主将大多数都姓沈，你们且看着吧，咱们这位新主将绝不简单。”
　　沈瑨与众人见过后就回到了军帐内，旁边的副将秦子回是白老将军这两年提拔上来的，正在给沈瑨讲肃州营的大致情况。
　　“将军，您说的亲兵，我给您挑了一个。陈戬，你进来。”
　　在帐外候着的陈戬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走了进来，向沈瑨行了礼。
　　“不必多礼。”沈瑨示意陈戬起身，又对旁边的秦子回道：“再找一个，自愿即可。”
　　秦子回犯了难，正思索的时候，一旁的陈戬忽然说道：“将军，我有一个人选，想推荐一二。”
　　沈瑨点头：“说吧。”
　　“我知道有个叫杨归的，身手好，人也细心，就是不爱说话，等级低了点。”
　　“无妨，带来见见。”
　　于是陈戬便去找杨归。陈戬是队里难得能和杨归说上话的人之一，虽然杨归比他年龄小，可他总觉得杨归有种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身上少见的沉着。刚才他注意到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沈瑨时，只有杨归脸上毫无意外之色，所以他想杨归并不排斥当沈瑨的亲兵。
　　杨归被陈戬叫走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直到站在主将的营帐外时，杨归才听陈戬说是给新主将当亲兵。
　　陈戬带着杨归进去时，杨归这才看清了沈瑨的脸。只见沈瑨抬眼迅速扫了一眼杨归，问道：“你叫杨归对吧？从今日起做我的亲兵，你可愿意？”
　　杨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直看着沈瑨。不知为何，明明沈瑨和许栀长的一点都不一样，可杨归就是从沈瑨的身上看到了与许栀相似的地方。
　　杨归的眼眶有点发热，他赶忙低头，沈瑨见他不回答，又问：“身体不适吗？”
　　“没有。”杨归眨了下眼又抬头，抱拳大声回道：“卑职愿意。”

　　开盛二十四年正月，本该洋溢着过年气氛的临国却并无一点年味，因为沁夏两国联手入侵临国，夏国军队已攻下了桐州，元州危在旦夕。
　　果然正月一过，夏国军队继续北进，元州南边的城池连连失守。雁城太守郭岫没有随着百姓和文官一起后撤，只是写了封信托人带回平城郭府，他本人则带着朱维一起去了前线。
　　“你知道吗，打仗是会死人的。现在这个关头，我宁愿去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死在房间里。”郭岫一边穿盔甲一边说。
　　“少爷，我知道。还有，也不一定就没得救了。”朱维已经穿戴完毕，把手里郭岫的剑递给他。
　　“这些年我不肯回平城，你也知道为什么。”
　　朱维点头，想起了一些往事，和几位故人。
　　“我总是想，若是当初我没急着试探许栀，也许她就不会与大虎山彻底交恶；亦或是我不急着回平城述职，先帮她把事情办了，也不会给大虎山寻仇的机会。”
　　“少爷，都过去了。”朱维清楚郭岫这几年都陷在自责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好，我不说了。”郭岫借过朱维递来的剑，和他一起走出营帐。
　　“也不知道杨归兄弟是否一切都好……”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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