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记

　　上次的花园事件并没有改善霍尔和丽兹的关系，相反，丽兹似乎更不愿意去面对霍尔了。她总是厌厌地看着他，有时也带着嫉妒与哀伤的眼神看他。霍尔觉得这很奇怪。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霍尔对身边的罗斯菲尔德说道，“或许，或许你说的是她不喜欢的诗？”罗斯菲尔德疑惑地回答，“可是是她先提到的。”霍尔回答，他看着湖畔的柳树，蹭得一下跳起来揪下来一根柳条。罗斯菲尔德嫌弃地看着他。

　　霍尔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过他没在意，又从地上拽了几朵野花，“她好像更讨厌我了，但是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真是的，明明我们都喜欢诗歌，可以通过这个缓和关系的啊。”他把编好的花环戴到罗斯菲尔德头上，罗斯菲尔德看着平静的湖水，把花环拿下来，“你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吗？”她问，“这个，关系很大吗？”他转头去看她。

　　“很大。”她干脆地说，有把花环一下子塞到他怀里。“嗯……”霍尔拿着花环左思右想说不出个一二三，“或许我可以问问我父亲。”他想了半晌说，“你父亲？”罗斯菲尔德停下脚步，警觉地回头去看他。

　　“是啊，怎么了？”他问。罗斯菲尔德忽然拍了下头，有些懊悔地说：“我的天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对对对，霍尔，你继……不是，丽兹的婚后生活对她的影响也很大，你可以通过她的婚后生活来分享她。”霍尔颇有些无语，他并不是很认同这点，不过他也不想继续和她争论，只能换了个话题来结束他们对于丽兹的争论。

　　“咱们要是再不去调查植物，作业就完不成了吧？”

　　“啊，对对对。”

　　霍尔虽然心里并不是十分认同罗斯菲尔德的话，但他还是会下意识去思索。晚上，霍尔噔噔地往楼上跑，他父亲最近心情很不好，似乎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大问题，他不想被父亲当做发泄心情的东西，所以尽量能避开就避开。

　　“霍尔。”

　　他听见一个疲惫的女声从楼下传来，是丽兹。霍尔扭头去看，楼下丽兹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她肩上，她神情疲倦，好像刚刚哭过一样。他觉得很奇怪，她往往都是妆容精致的样子，连清理油污时也要浓妆艳抹，现在怎么会是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而且看上去那么脆弱哀伤。

　　他一边下楼一边问：“怎么了？”她倦怠地走到沙发边，然后像浑身失去力量一样瘫坐在沙发上，她颦蹙双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他坐过来。霍尔犹豫了，他不清楚丽兹的目的。丽兹见他不过来，把头搭在沙发头上，仰着身子倦倦地说：“可以给我读一下你之前留在钢琴上的诗集吗？”

　　霍尔慢吞吞地在她身边坐下，他还是对丽兹的行为表示怀疑，毕竟她变化太大了，他看不清她。“哪本呢？”他谨慎温和地问，“就是之前你搁在那边钢琴上的书啊。”她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那边的钢琴，霍尔很无奈，他实在不知道她指的是哪本，他的书还是很多的。

　　看着霍尔一副迷糊的模样，丽兹明显不耐烦了，可她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跟他吵，只能自己想了想说：“好像是玻利莱尔的。”

　　“波德莱尔。”霍尔指正。

　　“对，就是他，彼德莱尔。”丽兹肯定地点点头。

　　霍尔不和她继续解释了，反正解释大概也没什么用。他起身要去楼上拿书，丽兹意外地抬眼看向他，“我还以为你都会背呢。”她说。
　　霍尔心里非常无语，他静静地说：“我不会的东西有很多，这就是其中之一。”

　　“哦～”丽兹拖着长腔说，看得起来知道有霍尔不会的东西让她非常高兴。

　　就着昏黄的灯光，闭着眼睛的丽兹看着比平常要柔和许多。霍尔怀疑她睡着了，微微俯下身悄声问：“读吗？”丽兹没睁眼，就轻轻哼了一下。霍尔坐直身子，随便翻开一页：“天主如何处置诅咒的狂潮，日日……”霍尔压低声音谨慎地读着。丽兹颇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皱着眉头，末了，她忽然开口说：“你放心读吧，你父亲不在。”

　　霍尔听到父亲不在家，心情顿时爽朗起来。她又像想到什么事情一样疲乏地合上眼睛说：“他今晚都不会回来的，你……”她迟疑了，“你就放开读吧。”霍尔也对着难得的不用一个人躲起来读诗的机会感到喜悦，他刚要重新读，丽兹又插嘴说道：“我想听里面那个‘忧郁和……’”她顿了顿，好像在想什么，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忧郁和理想’。”

　　霍尔翻了翻，发现最前面就是丽兹想听的。他不禁好奇丽兹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可眼下显然不是个问的好机会。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上帝颁下至尊无上的旨意时……”一时间，屋子里只能听见霍尔清澈有力的声音和钟表滴滴答答的指针声。

　　他一首诗刚刚读完，丽兹有些好笑地评价道：“你现在的心情和这首诗很不符啊。”霍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确实他现在还沉浸在父亲不在家的喜悦当中。

　　“算了，你继续吧。不过一会儿可以给我讲讲第一部分吗？”丽兹睁着眼睛看着装饰豪华的屋顶，水晶灯在光的折射下透着七彩的光，她想每一个水晶里面会不会藏着一个绮丽的梦，会不会有许多鸟儿甘心为了这些梦幻又虚无的梦自愿进入这盏灯，如果下一秒它们就会被永远锁在里面，它们会不会这么做，金玉为锁，她不就是自愿的吗？

　　丽兹仍然在茫然地看着屋顶。霍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可能读不完了。”“没事，你读吧，回头再讲也可以。”他想问丽兹为什么不自己看，他可以借给她的，可转头一想，也许丽兹认得字不多呢？他觉得她有些可怜，明明她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爱好，可不知什么缘故只能通过他人来了解。

　　他正可怜丽兹呢，丽兹却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带着些愉悦的语气揶揄道：“当然，你也可以用法语读。我不介意听一遍英语再听一遍法语的。”霍尔顿时不心疼她了，他现在觉得她就是想玩他。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只是这次，他不仅用英语和法语同时读了一遍，还在最后给她大致分析了一下这首诗的结构意象主题等。虽然丽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霍尔知道她再听。

　　客厅里的钟铛铛铛地敲响了十一下，霍尔发现已经十一点了，他转头去看丽兹，发现丽兹已经睡着了。他浅浅叹息了一下，合上书，去楼上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忽然他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什么，他细细看去发现了许多红色青色的点状和长条形痕迹，不过很多被她用她的粉底还是什么盖住了。

　　他想她明白她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忧郁反常了。霍尔帮她掖好毯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随即就转身走了，走到一半，他又回来把丽兹抱了起来往楼上走。他觉得还是不能留她一个人睡在这里，夜深露重，万一她感冒发烧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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