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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母子,贾家琐事
再说林家母子被安家兄弟送到了大门外,林黛玉从软轿里搀出母亲来,马车早已套好。
他先扶着母亲登车,自己和安家兄弟作别之后,也登上马车,吩咐车夫赶路。
见母亲罕见的沉默,林黛玉心中纳罕,忙问道:“太太可是身子不爽利?咱们家里还有从扬州带来的药丸子……”
不等他说完,贾敏就摇了摇头,忽而叹道:“和安家这门亲事,怕是悬。”
林黛玉一怔,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把他的心都浇凉了半截,勉强笑道:“这又是怎么话说的?安伯父待我十分诚恳,并不是把我当亲戚家的孩子,倒像是自家的一样考问训诫,还要收我做弟子呢。母亲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贾敏摇了摇头,沉思了半晌,说:“你没在女眷堆里盘桓,因而不知道。我原也没多想,只是每次话题到了两家之事上,不管是你周姨还是那位吴姨娘,乃至安二姑娘,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意在三姑娘面前遮掩。若我所料不错,三姑娘还不知道爹娘给她定了亲呢。”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人家既这么着,我也不好在三姑娘面前说破,只得也跟着遮掩。若真是有心联姻,又岂会如此?”
不想林黛玉却笑了起来:“太太是因着孩儿的缘故,关心则乱了。您仔细想想,三姑娘才多大?
小人家年幼不定性,今日是这么着,明日又要那么着了。依孩儿看来,安家不过是疼女儿,想着等三姑娘再大几岁,看她的心意罢了。”
先前他骤然听闻,失魂落魄,不过是一心想着和安家的亲事是定准了的,安若素无论容貌性情,又处处都合他心意,难免叫他心里把两人绑得更深了些。
其实双方不过初见,便是有些好感又能有什么深情?
因而纵然一时慌了神,林黛玉也很快冷静下来。
他是个天生的冰雪玲珑人,生就到水晶玻璃心肝。冷静下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便反过来宽慰母亲。
贾敏仔细想了想,点头笑道:“这话很是。疼女儿的人家,难免就顾虑多些。”
林黛玉又道:“老爷生前之所以一定要和安家联姻,本意也不过是替孩儿多找个靠山。如今安伯父既然诚心教导我,又何必纠结于一纸婚约?反而弄得生份了。”
贾敏欣慰得连连点头,连声说他“长大了,长进了”。可夸赞之余,却又不免心酸,搂着他道:“但凡你父亲还在,哪里用得着你小人家处处劳心?”
马车在荣国府的角门处停下,车夫叫开了门,就和一众男仆一起面向墙壁站着,自有小厮去二门处通报,几个粗使的仆妇抬了软轿来,殷切地扶着贾敏下车上轿,嘴里不住地奉承。
听着她们满口都是“老太太如何一天问了好几次”,“没了姑太太陪着,老太太进膳都不香”等语,林黛玉明知她们是在奉承讨好,却仍忍不住生出几分厌烦之意。
荣国府的史太夫人是他母亲的亲娘,对他们母子自然没话说。自从他们来了这里,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贾母从来都是紧着他们母子吃用。
可也正因如此,扎了许多人的眼。
按理说老太太早已不理家事,只一谓高乐纳福,她老人家的东西爱给谁给谁。可大家子过日子,却不是一个“理”就能通行的。
老太太是史侯千金,嫁进贾家的时候,贾史两家都是最鼎盛的时候,无论聘礼还是嫁妆都极为丰厚。家里的大小主子,哪个不惦记着?
原本这些都不关贾敏这个出嫁女的事,偏她中年丧夫,带着儿子来依附娘家。老太太心疼女儿,哪有不私底下贴补的道理?
有心人早把贾母的私房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可不就把贾敏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贾家这些奴才又最是乖滑,上头主子一个眼色,他们就心领神会,知道路该怎么走。
贾敏再怎么得老太太看重,也只是个出嫁女。况且老太太又有了春秋,谁知道还有几天呢?
这些仆妇,自然地想想自家的后路。
于是,一些若有若无的怠慢,像是试探,又像是挑衅。
偏偏这些又没人真耽搁了差事,那些细微处的不顺心,贾敏还能真当成个事拿到贾母面前说不成?
她想着:我们林家又不是没宅子,之所以住在这里,不过是慰藉母亲的一片爱女之心。权且忍耐几日,找个合适的时机,我就带着玉儿回自己家去了。
为了不生事端,贾敏少不得多拿出几两银子来,打发那些难缠的丫鬟婆子们。
这几个抬轿子的仆妇之所以如此殷切,不过是巴望着完了这趟差事,得一份顶她们几个月月钱的赏钱罢了。
林黛玉并非想不明白,也并非不能理解,只是厌烦她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轿子直接抬进了贾母的院子,林黛玉抢在那些仆妇前面把母亲扶了下来,又把腰间荷包里装的碎银子都倒了出来给她们:“辛苦妈妈们跑一趟,拿去打酒喝。”
几个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恨不得把林黛玉吹成文曲星下凡。林黛玉听在耳中,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打量他不知道呢?只怕转过那道门去,她们就会换一副嘴脸,把他说成打秋风的穷亲戚、破落户。
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大丫鬟鸳鸯早迎了出来,笑眯眯道:“姑太太和表少爷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呢。”
看到鸳鸯,贾敏明显放松了许多,任由对方挽住自己的胳膊,笑道:“你年轻不知道,我和周姐姐从前就是至交密友,又是多年未见的,她少不得多留我一会儿,我也不舍得推辞。一来二去的,就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鸳鸯笑道:“我们是不知道,架不住老太太一直念叨,把姑太太和安家太太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又如何常来常往,如何一天互送三回帖子的事,都当掌故说给我们听了。如今莫说是我了,就是老太太院子里养的猫,怕是也知道了。”
贾敏得知母亲对自己当年的事如数家珍,不由得百感交集,这些日子因二嫂王夫人暗地里的针对生出的怨气,竟是一扫而空了。
——母亲对我的疼爱从未变过,二嫂也不是第一天对我不喜了。何必与一个蠢人计较呢?就当是看母亲的面吧。
林黛玉跟着母亲进去拜见了外祖母,见几个表姊妹都坐在贾母周围陪着说话,又相互见了礼,便借口要温书告退。
贾母笑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别学那些假道学,过两年再避嫌也不迟。江南甄家今日来了人,送了些上好的藕粉过来,叫人冲几碗你们吃。”
那边鸳鸯听见,早吩咐翡翠和珍珠去冲了来,贾母一碗,贾敏一碗,迎春、探春、惜春姊妹三个并林黛玉,都送了一碗到跟前。
林黛玉不好推辞,只好坐下陪着吃。
众人正吃着藕粉闲话,只听见贾宝玉在外面说话:“姑妈和表弟都回来了?”帘子声响,他人就钻了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贾敏和黛玉都在这里,笑道,“看来我回来得正巧了。”
相互见过了礼,贾母便问:“看过你宝姐姐了?她的病究竟如何?你姨妈可请了大夫不曾?”
却原来,荣国府官家的二房太太王夫人有个妹妹,嫁到了金陵薛家,生有一子名薛蟠,还有一女名宝钗,便是贾母口中所提之人。
这位薛姨妈不幸中年丧偶,又生性软弱管不住儿子,纵得薛蟠在外眠花宿柳,惹是生非,终于闯出了大祸——因和人争买一个丫头,当街打死了人命。
薛姨妈一时六神无主,完全慌了手脚。
好在大姑娘宝钗聪慧,隔着屏风帮母亲理事,先命家里的老人往知府那里疏通关节,又请薛姨妈修书两封,分别送给了舅舅王子腾和姨夫贾政。
荣国府的威势自不必说,王子腾所在的王家,也是开国功臣,有统制县伯的爵位。
王子腾虽不是袭爵人,却是王家这一辈里最出息的,有事自然找他才有用。
说来也是巧,金陵的新任知府名唤贾雨村者,正是出自荣国府门下。王夫人收到信去求了贾政,贾政纵然厌恨薛蟠所为,却碍于两姨亲戚,少不得给贾雨村去了封信,请他周全周全。
那贾雨村是经历过宦海沉浮的,早没了初入官场时的少年志气,一心只想往上走。
他见被薛蟠打死的那人,家中别无亲族,只有几个老仆求告申冤,料定了他们不过是求财。遂判了薛家赔偿银两,又说薛蟠已经被死者冯渊索命而亡,三下五除二就了结了官司。
这贾雨村也有意思,了结这件事分明是荣国府来的书信,他做完了之后,却先给王子腾去书一封,明着叙说原委,暗地里却是替自己表功。
给王子腾的书信寄出去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又把原话删减了些,重录一遍寄给了贾政。
至于正主薛蟠,早在贾雨村还没接到状词时,就已经收拾打包了行李,套马车载着母亲和妹妹,自己骑了一匹高头大马,一大家子入京“探亲”去了。
王家是薛姨妈的娘家,他们进京,自然是先要去王家拜访。
可实在不巧,王子腾升任了九省点检,奉圣命出京巡边,其夫人自谓妇道人家,一概闭门谢客。
薛家三口进不了王家的门,干脆就转头直奔贾家,委实打了贾家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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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里林黛玉进贾府是六岁,本文是八岁。薛家进京的时间不变。也就是说,薛家进京两年之后,林黛玉才跟着贾敏来京城。
另:本文林黛玉是个男孩,在古代能做官,只要他考上举人,就能顺利继承林家的人脉。所以,贾家男人们对他的态度肯定和对待原著里的孤女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