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自知

　　开着暖气的房内温度极高，几乎是被热醒的昱阳爬出被窝。已经好几年没发烧感冒过，昨天却突然发起高烧，吃下药盒里接近临期的退烧药。浑身疼痛、喉咙干咳的昱阳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渐渐睡着。
　　昱阳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完全退烧后除了口渴只觉得热。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衣，打开矿泉水呼呼往胃里灌。透过窗帘缝隙的光特别明亮，他走过去拉开窗帘，炫目的白光惹得他微眯双眼。
　　外面白茫茫一片，房屋和街道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他感到愉悦，顺手拉开窗户，冰冷的空气拂面而来，仿佛薄冰在炙热的脸颊上摩擦。吸入鼻腔内的凉意，直达头顶，他用力呼吸，品味着室外的新鲜空气。
　　从口中呵出的吐息在空中形成白色的雾气，觉得好玩而变化轻重地吹着。雪停了，但天并没有放晴，只是白雪将天空映照的没那么灰而已。视线可及的街道没有行使的车辆和行人。这样的天气，许逸在做什么呢？
　　昱阳心里莫名这样想，感到搭在窗沿的指尖变得冰凉，他浑身打一哆嗦，反手关上窗户，立刻跑去洗漱。
　　就算可能被打，他今天也非见许逸不可！
　　昱阳披上羽绒服，刚打开房门，就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王浩森在门口跟个小偷似的，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昱阳忍不住问：“你在干嘛？来了也不敲门。”
　　王浩森笑眯眯地回说：“我怕你不在。”
　　“我现在要出门了。”
　　王浩森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推着他退回房间，一边说着“别急别急”一边抬了抬手里的袋子，那里面装有一听啤酒、几袋面包和坚果。
　　“我有事和你说，先吃点东西。”王浩森毫不客气地反手关上门。
　　昱阳确实有点饿，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他脱掉羽绒服，跟王浩森隔着桌子面对而坐。他拆开一袋面包和开心果，等着王浩森说话，可等他吃完一袋王浩森不仅什么也没说，还自顾自地喝起了啤酒。
　　“有什么事啊？快说吧。”昱阳催促着问。
　　“我可能要离婚了。”
　　“啥？你不才结婚没多久嘛？”昱阳放下开心果，瞅着表弟。
　　王浩森和杨果今年6月刚结婚，结婚前虽然他们时常性吵架，不过总是很快就会和好。王浩森不作声，他才进来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在喝第二罐了。
　　“杨果她不让我养狗。明明我们结婚前说好，结婚后养一只狗的，结果因为她现在怀孕就不让养了。”
　　昱阳随口回说：“既然她现在怀孕了，就以后再养呗。”
　　“为什么以后，明明都是说好的，这不说话不算话嘛？我说她说话不算话，她就生气了，我也火大就跟她吵了一架，昨天一夜都没回去。”
　　“杨果应该也是在为你着想，她如果生了孩子肯定要有人照顾，你白天要上班，人和狗都要照顾，到时候你有精力吗？”
　　王浩森一听不高兴了，打着粗嗝将啤酒罐重重放回桌面：“你干嘛老替她说话，我来找你不是被你教训的。”
　　昱阳耸耸肩，既然表弟不想听，他也懒得再说。
　　“你要干嘛？”王浩森看他起身去拿羽绒服忙问。
　　“出去见一个人。”
　　“现在路面的公共交通都暂停了，晚上还有大雪嘞，你还要跑出去？”
　　“有这么严重？你不也跑到我这了？”
　　昱阳抱着羽绒服又坐了回去，他想就算天气再糟糕，今天也一定要去。
　　“我是没地去，早知道天气那么差，还不如老实待在家里。不过你到底要见谁啊，我怎么说也是你表弟，那个人有那么重要，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难过。”
　　说着难过的王浩森根本看不出难过，酒意上来的他双颊微红，精神气十足，说不定明天就会和杨果和好。昱阳已经见过太多次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转眼间就和好如初的场面。
　　感叹人总是那么善变的昱阳，在这一瞬间莫名想要倾诉，他把跟许逸的事大致告诉了表弟，当然没有提及许逸的姓名，甚至还把许逸的性别说成女的。
　　王浩森听完，瞪着眼睛瞧他：“怪不得当初你把张妍妍给拒绝了，原来你这儿早跟其他美女纠缠不清呢。不过你是不是缺心眼？别人都不理你你还要去，说不定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昱阳不禁反驳：“那又怎样，我只是去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对她说‘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是我伤害了你。我们在做朋友吧’这样嘛？亏我爸还总夸你机灵，没想到你脑子这么不灵光。”
　　就算被说，昱阳也不以为意，他早就想过这些，但想也没有用，考虑太多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况且他真得很想见许逸。
　　“还是说——你现在喜欢她啦？就算这样也别去，万一被拒绝太丢面子。”
　　“丢面子又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怎么不会啊……怎么不会啊……”王浩森大力地摇头，身体也跟着摇晃，他仰头一饮下罐中的酒，“面子可太重要了、太重要了、”
　　听着他不断嚷嚷面子如何重要，耳朵都要磨剪的昱阳好想捂住耳朵。时间一直在流逝，想要见许逸的心情愈加急切。眼看表弟越喝越多，一想到说不定还要留下来看着他，昱阳不禁烦躁起来。
　　昱阳被细微的奇怪声弄得抬头，就见王浩森捂着脸哭了起来。他真的喝醉了，不然以他那种好面子的个性，绝对不会在昱阳面哭。
　　这时，昱阳的手机收到杨果发来的消息，他连忙回复，等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门外的杨果一进屋，昱阳就抓过羽绒服，迅速跑走。
　　搭上地铁时还没有下雪，下了地铁，外面已飘起雪花。昱阳在地铁出口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一篮子水果，接近六点的天空灰蒙蒙的，因为白雪的原因四周并不黑。
　　想要加快脚步，但铲过积雪的路面结着薄冰，非常得滑，昱阳只能缓慢行走。愈加接近许逸的住址，他感到紧张起来，蜷在口袋里的手摸着没有温度的手机屏幕，他刚刚在地铁里有给许逸打电话，当然一如既往的没人接。
　　许逸的公寓外围着高压线，进出口的位置有门卫看守，刷卡才能进。昱阳站在公寓大门约三米处的一颗松树下，他拿出手机把已经在公寓楼下的消息发给许逸。
　　还以为许逸不会搭理，刚塞进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看到是许逸打来的，昱阳的心跳蓦地加快。
　　“你回去吧。”
　　许久未听到的声音，明明让心口泛着悸动，却也同时因为那拒之门外的话，而骤然间冰冷。
　　昱阳闷闷不乐地回道：“我不回去。我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
　　“担心什么？”许逸问他。
　　昱阳答不上来，即使已经想到许零露所说的许逸变得消瘦之类的话，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想见你。”
　　许逸那冷漠的言辞让昱阳的神经都开始缩紧。
　　“你如果在楼上就下来，我还买了东西！”昱阳几乎是吼叫着出声，面对对方的冷淡，想用同样态度回敬过去，也只是徒增烦恼。
　　他并不想跟许逸吵架，他想和许逸和好，但事情没有朝着想象中的发展不说，他甚至没见到许逸。
　　“对不起。如果你累了已经休息了，那我就回去。以后打的电话请一定要接。”
　　昱阳压抑住内心的郁猝，盯着树干上白色的石灰漆，等待的是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对于他的道歉许逸无动于衷。
　　“喂。还在听吗？”昱阳感到焦急。
　　“嗯。”
　　“那，刚刚说的——”
　　“先这样吧。还有事。”
　　“哎？”
　　电话挂掉了。昱阳凝视着手机，掉落在屏幕上的雪花很快融化。
　　许逸大概不喜欢他了。昱阳不是说多么自信，按理说在五个月的时间里许逸不再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昱阳就是没有这样认为过，如今事实却仿佛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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