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赵婷母亲一下子愣住了，湿润的泪痕挂在脸上，良久才讪讪着转移话题，“对不起，阿姨就是太着急了，一时失了分寸。乔蔓，你不要介意啊。今天，你、你们能来，阿姨已经很感激了。

　　但是，临清啊，阿姨求你，能不能不要在婷婷醒过来的时候，对她说这些，那太残忍了。”

　　面无表情的陆临清忽然就笑了，幽幽地道，“阿姨，过去的事情虽然过去，可受过的伤害不能消失。虽然我不记恨什么，也不代表着原谅或者忘记。

　　您现在好似无事发生般地，请求我不要对赵婷残忍，真是让我觉得好笑。倘若您还记得当初，就该明白，最擅长这个的是你们呐！”

　　饱含昔日恩怨的奚落指责，让赵婷母亲再也维持不住亲切的假象。僵硬的脸上卸去伪装后，显出八九分的精明刻薄来。看得人实在不寒而栗，连我意图圆场的中间，也不禁打了个磕巴。

　　“阿姨，您不要在意，临清……临清也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他不会伤害赵婷的。这样，我们先出去等。中间您有什么事儿，或者赵婷醒了。喊一声，我们就进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都这般努力地融洽关系，赵婷母亲纵使当下内心再气再急再后悔，也没有立场当即驳了面子、甩出脸子来。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又仿佛力有不逮地摆了摆手，就背过身去不愿再看我们。

　　我拉着陆临清从病房出来后，坐在了走廊里的椅子上，安静地陪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期间，身旁人来人往，好奇的目光频频落向我们。

　　起初我很疑惑，后来才意识是穿着太过违和。陆临清倒还好，西装笔挺优雅，虽然惹眼但不至于特别扎眼。而我那套鲜红华贵的敬酒服，就显得和这里的环境尤为不和谐，所吸引的眼神攻势也更加强烈，令人颇为不自在。

　　第三次手足无措地拉拽裙摆时，陆临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神色抱歉，立即脱下西装外套为我披上，才算是略挡住了一些上下打量的目光。

　　低声的道谢还未说完，他倒先行来了句，“蔓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赵婷母亲很刻薄？”

　　我一愣，不明白他何出此言，但还是凭着感觉否定道，“恩？啊，没有。”

　　“我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但是面对赵婷母亲我还是失态了。只要她一开口，当初我所受的那些屈辱就又自动浮现，清晰地如同昨日发生。

　　你知道吗，蔓蔓？为了求他们把赵婷嫁给我，我跪倒在他们的面前，可换来的却是对我的极尽羞辱，甚至还连带上了我的父母。那样的难堪，我此生难忘。现在角色对调，又不免觉得快意，想着她也有今天呐！”

　　陆临清脸上万般情绪交加、似笑似泣，复杂得难以明说。我不禁怆然，扯出他的两只手，紧紧牢握在手心。

　　“蔓蔓，你有没有对我失望？我是不是太过心胸狭窄？竟然在前女友的病床前，对着她的母亲泄愤，实在是有失体面。”

　　“不会，你不是那样的人，临清。而且，每个人的经历都不足为外人道。我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我所见识到的你，温和谦卑有礼，与我三观相合、脾性相合。而且，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谁也不能苛求你必须以德报怨。”

　　陆临清摇了摇头，也不知到底是在否定我的哪句话，“蔓蔓，你想不想听我和赵婷的过去？”

　　“你想说吗？”
　　看见他点头，我作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那我想听。”

　　陆临清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揉了揉我的发顶，又将我揽入他的怀里。此时，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能伴随着他的心跳，听他追忆往事。

　　“我和赵婷，高中就认识了，也是那时在一起的。赵婷你也见过了，长得确实挺好，所以追她的人也很多。为了应对络绎不绝的情敌，我常常有意或无意地和人干架。当然，她也乐意看我为她打架、为她争风吃醋。说是这样，才能感觉到我对她的爱意有多深。

　　甚至后来，我还为她改了志愿。当时我父母知道后，差点就要跟我断绝关系。因为我当年高考超水平发挥，几乎算是稳拿985。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拗不过我以弃学相逼，无奈地同意了。

　　后来，我就和赵婷去了同一所大学。学校一般，但幸好选了一个还不错的专业。

　　其实，如今说起来这些虽然可惜，却仍是不觉得后悔。毕竟，当时两个人确实相爱，也确实…很甜蜜。人生总得有舍有得，不是么？

　　但进了大学以后，发生的变化就开始让我难以忍受。赵婷照样很受欢迎，甚至比高中时更受欢迎，而我却对她越发地捉摸不定。因为专业不同、圈子不同，也因为她对我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坦诚。

　　比如，我时常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影；比如，我经常打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听，甚至回复都是第二天；再比如，她手机上出现越来越多我不认识的人，以及暧昧的聊天记录。

　　那时候的我，很焦虑且有深深的危机感。

　　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加倍地讨好她。恨不得一天24小时守在她的身边，替她鞍前马后。但她对此，可有可无。还总能在我密不插针的守候里，失踪那么几次。然后，恍若无事发生地出现在我眼前，对我笑靥如常。

　　为了不失去她，我也都强压着不满忍下了。

　　最终击溃我的是，是她和学生会主席的一段暧昧视频。他们在KTV里，互相搭着肩，脸几乎都凑在一起。旁边还有人一直起哄，让他们接吻。而他们，也果真……。当夜，失控的我就跑到那个人宿舍，将他打到住院，被学校记了大过，至今还留在档案里。

　　可即便那样，我依旧害怕失去她。比以往更小心地呵护着她，取悦着她。不论如何吧，在我的努力下，两人终是一起磕磕绊绊地走完了大学。

　　而我因为打架的事，档案里终究是有了污点。毕业那年四处求职碰壁，没办法才决定和几个同学创业。可是创业哪有那么好创呢，最开始的一年，手里没钱、没客户，有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

　　创业的人也从最初的五个，慢慢地走到只剩两个，一度都接近于散伙儿。直到第二年才逐渐有了起色，咬着牙熬了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也慢慢地在圈子里闯出一点名头。

　　第三年，我以为该和赵婷迎来爱情长跑的终点了。就怀揣着所有积蓄买的钻戒向她求了婚，却不想被她父母严词拒绝。我乞求地望向赵婷，希望她能答应，而她不置可否。最后，我孤注一掷地抛下自尊跪地哭求，反而遭到前所未有的嫌弃与羞辱。

　　绝望之下，我飙车意图自杀。万般侥幸地救回来后，赵婷也依旧没有出现。后来听人说，那段时间父母给她另谋了新欢。而我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白发双亲对我流泪。

　　那一刻，我突然就醒悟了。决定不再执着挣扎，既然不能不爱，那就放下。我和赵婷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一别两宽。

　　再后来，我就听从父母的安排相亲，很庆幸地遇上了你。可她呢，反而又回过头来找我求和。就是上次醉酒的那一次。原因么，我猜大概没人会像我那般宠着她，可以不计一切地包容她的所有任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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