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

　　战斗经验丰富的老人清楚，有些招数，根本不需要在人身上留下伤痕而叫人痛苦万分。有些看上去凄惨可怖，但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就算不用什么有品质的药，之后也照样能蹦蹦跳跳，了无后遗症。这些，全归功于“手段”二字。
　　亏，是要还好好吃下去的。人，也是要在床上躺个几天的，但到底是没有大碍。Technoblade还是爱惜弟弟，Niki和Tubbo仔细查看后，也安了心。从始至终，仿佛只有Wilbur一个人，对两人能也要缠斗个你死我活有兴趣。
　　卧病在床的伤者并不老实。等他能直立行走的瞬间，他便开始在Pogtopia四处游荡。Wilbur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Manburg的变故似乎让他心灰意冷。Tubbo和Niki则是借着这个时间段将Technoblade的土豆田好生改装了一番。
　　人离开已经有一周多了，Technoblade也没有半点消息。而Wilbur也紧随其后，在第九天时消失不见。Niki想去寻，但Tubbo想的却不是一回事。
　　消失掉的Wilbur是有意躲开他们的。如果可能，他应该是去找Technoblade了。他记得Wilbur身上有颗珠子，出事的可能性不大。而且现在Jschlatt是没时间考虑我们的事情的，Wilbur是安全的。
　　指责一类的话是无法再说出口了。庆典的整个计划简直是漏洞百出且疑点重重。让Tubbo想不通的是Wilbur心里面到底打得是个什么念头。Tommy在养着身体，倒也不急着聊这些毁人心情的话题，等Technoblade与Wilbur二者其一返回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Niki给Tommy服用了带出来的治愈药水。Technoblade下手虽然重，但避开了致命处，外加上Tommy年轻，所以恢复的速度倒是很快。等他伤势好转，见Wilbur和Technoblade都未曾过来，与Tubbo、Niki短暂商量过后，出门去寻。
　　活点地图的存在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只不过消耗纸张和红石的数量是个负担。这些都不在Tommy担心的范围内。Technoblade走远了也就罢了，Wilbur现在可没有法力支撑着他跑远些。除非……
　　思虑一旦出现便再也收不回来。Tommy越想越觉得可靠。但他也只能想想，顺带跟着上火头疼，其余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满心焦急地在附近搜寻三四天，恼火地准备返回岩洞静待两人回归时，从河岸的另一头，两道熟悉的身影抓住了Tommy的眼球。他们肩并肩悠闲地散着步，好似前些日子那些龃龉从未发生过。Tommy皱眉，刚抬脚，与Technoblade在Wilbur的怂恿下的搏斗让他收回了步子，而Technoblade已然发现了他。
　　目光的碰撞让Tommy无法躲开，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以为你们走掉了。”Tommy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他们两个挺着急的。我就出来了。”
　　理由编的太草率，连Tommy也不信自己说出口的话。Wilbur和Technoblade却没有拆穿他。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Tommy一怔，待他意识到兄长们唇边含笑，心底那口气总算是松了出去。
　　下一秒，Tommy却是为了自己的反应而发愣。他想不出自己在担心什么。或许是担心不知道他该如何开口？开始那个令他们所有人都不甚愉快的话题？但他没有深究。
　　“聊了聊我们的计划。”Wilbur说，“先前倒是我轻率大意了。”
　　Tommy：“只要你不想着再炸了L\'Manburg，一切都好说。”
　　Wilbur与Technoblade看向对方，前者轻笑，将话语权交付给后者。
　　“Tommy，我与Wilbur重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从上次的意外，Manburg是不会再欢迎我们的。逃出来的人在城内是没有后路的。他们只能选择我们，或者Jschlatt。我不知道哪天我杀了多少人。”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
　　“但我知道数量一定不少。我控制了，还是误杀了Tubbo。就算死的不多，也还有双十之数。我现在同你们一样，是Manbur□□敌人。说不定还要更糟。你，我，Wilbur。我们是导致他们死亡的罪魁祸首。所以你觉得，就算我们回去了，叫Manburg的人如何接受？让他们畏惧？”
　　“这不是L\'Manburg成立的本意。”Wilbur接着Technoblade的话说，他目光炯炯，“所以Tommy，我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毁掉，已经成为过去式的Manburg！”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将Tommy送走的Quackity向Jschlatt汇报了进程与发现后便回了家。惨烈收场的庆典会有Georgenotfound和他的同伴们来接棒。他一向喜欢负责此类事情，而Quackity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工作。
　　先前没有拒绝Jschlatt给他的休假的提议实在是太正确。不然现在还要多出好些麻烦。
　　今天，他们谁也没有受到损失。对死过一次的Tubbo和兵戎相见的Tommy一伙倒是另当别论了。莫名的，Niki说过的话，从脑海中跳了出来，在他的眼前摇摇晃晃，似乎期待他的反应与答案。
　　你觉得他就那么信任你？你就那么信任他？
　　将一个受人拥戴的副总统拉下马并不好做。尤其是这个副总统背后的势力又是他们惹不起的。本来还有Technoblade参与其中，转圜一二的可能性……
　　所以当时我在想些什么，会觉让Technoblade杀了Tubbo便能将人拉拢到我们的阵营里来？
　　一旦想的偏了，思绪便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Quackity让自己呈大字型摔在床铺上。他有些后怕。Jschlatt将一些关于Wilbur的信息透露给他。而出于身为陪同的，短暂的监狱之行后，Jschlatt的另一层身份有更高的可信度。
　　如果要问，Quackity是相信Jschlatt告诉他的那些“秘闻”。他是个局外人。他不知道，也无法向其他人来证明Jschlatt的话中的真伪。
　　脑海中迅速地闪过几道人影，随后Quackity将他们一一踢出去。Wilbur，他并没有与他相处太长时间，便看着他被羞辱，被驱逐，像一条丧家之犬似的躲躲藏藏。如果一切是Jschlatt所说的那般，他相信Wilbur，是绝对不会把他的关系告诉任何一个人。
　　包括他的兄弟。
　　—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你觉得除了你以外，便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他只能靠我，还有Fundy。我觉得这次庆典过后，他的支持率会下降。如果受害者的事情无法被妥善处理的话，会成为将来攻击他的最好的武器。
　　—你要攻击他？
　　—……
　　—你想要那个位置的。你不仅仅是想做一名副总统的。Fundy不会和你抢那个位置。你看得清楚。他可是很尊重你的意见。不过Schlatt看上去，倒是更喜欢Fundy一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想要照顾一下曾经情人的叛徒儿子？
　　—我在他手里也有把柄。我为他做了太多的，不干净的事。虽然旁的人不知道，属于我们的那些人也的确是属于我们。Schlatt不会轻易讲这些放出来，但是他会拉着我一起下去。如果我真的要对他出手的话。
　　—那你要怎么做？成为他和Wilbur，甚至是和Dream之间的一个盾牌？据我所知，你可是抵不住Dream或者Technoblade的一根手指头。
　　—你觉得Wilbur还会回来……等等，这和Dream有什么关系？
　　—我从来想不到我自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骗子。连自己都能骗过去，为了不去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你说的是。
　　Dream并没有出席庆典。他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凭他的身份，一个曾经是他的敌人的人类王国的普通庆典，对其他王国或许有很大的政治意义，对他来说，却是无关紧要。
　　可不仅如此，连带着Eret也没有出现。当然，他通知了Eret有关Jschlatt的计划，希望他能够出手相助—这个活计他一个人可做不完，而现在他也不决定与Jschlatt闹翻。当时自己想的是什么？良心未泯？还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担忧。
　　现在已经顾不上死者伤者的清点了，也顾不上其中有几名特使，那些个王国城邦又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Manburg。Quackity只觉得自己被Jschlatt带进了海中漩涡。他紧跟在Jschlatt身后，看着他面前的三条路，或者是两条，只不过其中一条是分了岔的。Jschlatt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只能透过模模糊糊的影子来分辨他们正去向何方。
　　—Quackity！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是为什么选择了Jschlatt！
　　他没有发觉，意识里的称呼已然换了个名字。
　　是啊。他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或许与芸芸众生相比，他已经站在了他们一辈子都触碰不到，也不会生出想要去攀爬的山巅之上。但当他站在那里，向周围望去，才发现他不过是身处谷底、夹缝中的一座小山包上。身边巨木遮天，瀑布如银河般下落。
　　更强烈的兴奋和野心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他的心脏，随着他一点点的上行而愈发猖狂。
　　—我不是个好人。Quackity这样想。我并不把自己当成什么，想要拯救世界的好人。我只想成为高山，成为瀑布。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又要让Eret救Tubbo？你又等着Tommy……嗯……真是不错的方案！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或许能在将来翻个盘什么的！太聪明了！Quackity！你就是个天才！绝对的天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吧……Quackity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宁愿相信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让这盘将死棋局，重新走出生活来，也不是他对这个同僚生了感情，见不得一个孩子，这样被利用，糊里糊涂的，丧失了性命。
　　Manburg是他们正当赢来的，事后多了些手腕作为辅助，但杀人……许久，Quackity闭上了眼睛。他在心底问自己，与Jschlatt一同做了这么多，到底是对是错？
　　质疑，像一颗种子，悄然无息地扎进土中，吸取养分，小心却又急速地生长。
　　依旧是傍晚时分，Jschlatt将Fundy留在了他的办公室，传唤了侍从，让厨房安排他们的晚餐。
　　坐在沙发上的Fundy一言不发。他消化着Jschlatt适才那一句简短的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他无法辨别真伪。Jschlatt交给他的故事已经远远超出他能想象的范围。
　　他接受过Wilbur说的，自己的妈妈是一条三文鱼精的玩笑话。他接受了自己是父母的露水情缘，但他，还无法接受，他的亲生父亲，与眼前人的那段堪称孽缘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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