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海

　　除夕的当晚，江沂没有回去被顾殊留了下来，留宿在了卧室隔壁的客房。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倒计时，江沂坐在沙发上心里默默跟着数身旁的顾殊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三。”

　　“二。”

　　“一。”

　　主持人清亮的声音落下，应着里面一声声的春节快乐，江沂转头对上顾殊看他的眸光，弯起双眼，唇角勾起笑，“顾殊，春节快乐！”

　　顾殊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江沂的，或许是同样的一句春节快乐又或是没有回应。

　　江沂的眼睛太亮了，亮到有些刺眼和不真实，心底汹涌的情绪占据着大脑，顾殊伸手抓住了江沂的手腕，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搁在江沂的肩膀上。

　　被人抱住的一瞬江沂眸光颤动没有惊讶，眼底被一丝丝不易察觉地忧伤占据。

　　“顾殊，今年二十九岁了。”

　　抱着江沂的手紧了紧，闷声回应，“我二十八，没过生日不算二十九。”

　　江沂的呼吸清浅，身体在顾殊的衬托下照得冰凉很多。江沂抬手轻轻再顾殊后背拍了拍，“好，二十八。”

　　江沂的话并没有让顾殊安静下来，而是固执地一遍一遍和江沂重复，“江沂二十七岁，江沂二十七岁……”

　　窗外一瞬升起绽放开的烟花惹得江沂愣住了，呆呆地回抱顾殊，眸中异样的情绪涌动。

　　一分一秒地时间流过，不知道是谁先松开了手，结束了这个拥抱。顾殊沉默帮江沂收拾过夜的东西，被子，睡衣洗漱用品……一一备好放进江沂的房间，垂着眼没和人说一句话就关上了门。

　　站在床边的江沂眸光还停留在关闭的门上，黑夜果然是情绪最不容易隐藏的时候，也是最冲动的时候。

　　昏暗的卧室里青年坐在床边，垂头不语。耳边好像多了一道道的欢笑声，搭在腿上的手动了动，顾殊站了起来打开了卧室里的灯。

　　灯要彻夜亮着才好。

　　顾殊盯着头顶的灯看了一会，呆愣地走到床头柜翻找起了东西，一个抽屉接着一个。一个红艳艳的红包出现在了顾殊手里，包钱，要给钱的。

　　顾殊好像没了开始的喜悦，只凭借着记忆深处的东西坐着事，包好红包的青年又坐在床边发起了呆，时间一流在流，床边的青年终于动了动站起来出了卧室。

　　要给江沂压岁钱，要压在枕头底下。

　　门被青年打开，青年捏着手里的红包走到床边，轻轻地把红包塞进了枕头底下。房间的灯没开，顾殊盯着床上的人半天，按亮了床头上的小夜灯。

　　做完一切的青年留恋地看了眼床上的人，退出了房间。回到卧室青年再次翻出床头柜里的药吞下一片，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闭上了眼，慢慢坠于无尽的黑暗。

　　“顾殊，快起床了！”耳朵被人捏了一下，顾殊扭头往另一边缩了缩。

　　江沂看着床上使劲往另一边缩的顾殊，唇角浮现了一抹浅笑，江沂干脆坐到床边，等着某个人主动起床。

　　床上的人把被子紧紧包裹起来，还在往另一边使劲凑。身子慢慢靠近床边，半边身子悬空马上就要跌下去的时候床上的人也猛地惊醒，转头对上了默默收回手噙着笑的江沂。

　　空气中一瞬间的安静，顾殊眨了眨眼，往前慢慢挪动靠近江沂。歪头打量着面前的人半天，顾殊才试探性地开口，“江沂？”

　　“是我。”江沂站了起来，“起床了，吃饺子。”

　　“你没回去？”被子还是包裹着顾殊，像个粽子一样。

　　江沂弯下腰和床上的顾殊平视，“你觉得我回去了？”

　　“顾殊，我没回去。”江沂歪头笑了，“我昨晚睡在你的……”察觉到顾殊的呼吸屏住，等待着他的回答。

　　江沂升起一股恶趣味，一字一句，“睡在你的……隔壁。”

　　挑逗完人也不管顾殊是什么神情，往门口走搭上门把手，“快点洗漱吃饭。”

　　“哦。”顾殊彻底用被子把自己包看起来，几秒狗认命地下床洗漱。昨天晚上，江沂没回去那自己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想不通的顾殊也不执着洗漱完就去了厨房，刚到厨房就见江沂端着两盘饺子放在桌上，看见他的江沂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顾殊走过去脚步一转跟着江沂进了厨房，拿东西的江沂转头对上身后的顾殊，“怎么进来了？”

　　“帮你端。”顾殊拿过江沂手里的蘸汁，江沂也没坚持要做拿，转身拿上筷子，“走了，顾房主。”

　　顾殊鼻腔中发出一声哼，也不等江沂了，大踏步就往外走，身后的江沂放慢步子，看着快步出去的青年，感概地叹了口气。

　　还计较起来了。出来的时候顾殊已经坐好了，江沂在顾殊对面坐了下来，把筷子递给顾殊。

　　还在装生气的顾殊故意没接江沂递来的筷子，直接把江沂放在桌上的另一双筷子拿来用。

　　“还生气呢？”江沂没办法了，看着眼前的饺子，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抬眼冲人扬唇轻笑，“顾殊，我今天包的饺子里有三个硬币。”

　　“一个硬币一个愿望，怎么样？”江沂抬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动作，“绝对算数，愿望只要你提我都满足。”

　　顾殊这才点点头，给江沂夹过去了一个饺子。江沂夹起饺子，“和好了，不许反悔。”

　　吃完饺子的江沂冲顾殊挑了挑眉，顾殊也露出一抹浅笑。

　　饺子一个接着一个，顾殊一只手搭在腿上，蜷了蜷，继续吃。他已经吃出两个了，第三个给江沂。

　　江沂见他吃得急去厨房给榨果汁了，趁着江沂去了厨房，顾殊在自己的盘子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最后一个有硬币的饺子，把饺子和江沂盘子中的替换。

　　偷偷看了眼厨房，确认没被发现后继续吃了起来。他当时吃出来硬币的时候，他发现看江沂眼里并没有惊讶，所以江沂肯定知道有硬币的饺子在他这里。

　　果然从第一个到第三个，都在他的盘子里。顾殊垂着眼，戳着盘子里的饺子。

　　“尝尝怎么样？”一杯橙汁出现在了手边，随之而来的江沂的声音，低沉柔和。

　　“好喝。”

　　手边的橙汁碰也没碰，顾殊就先做出了判断。江沂还没坐下，一听顾殊这话手撑着桌子躬身探了过来，“顾房主可不要睁眼说瞎话。”

　　“你橙汁可是喝都没喝。”

　　顾殊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喝了。”

　　“好喝的。”

　　江沂缩了回去，“好喝就行。”

　　两人重新把筷子拿进手里，吃着盘中剩的饺子。顾殊埋头吃得时候听见对面的江沂惊呼了一声，抬眼就瞧见江沂从半个饺子里扒拉出了那个硬币。

　　“嗯？”江沂把硬币放在手边，“我运气这么好？”

　　顾殊没回话，静静地看着江沂用纸巾把硬币擦净。将擦好的硬币放在一边，轻然一笑，“看来顾房主只能有两个愿望了。”

　　“嗯。”

　　两人谁都没有提起有硬币的饺子全在顾殊的那盘里面，没有提起出现在江沂盘子里的硬币饺子。

　　结束后，顾殊帮着江沂在厨房洗碗洗碗的时候偷偷把两个硬币也洗干净包着纸巾塞进了自己兜里。

　　江沂没有停留太久，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江沂离开后，顾殊进到卧室里拿出了那个本子。

　　1月31日。顾殊完成进度百分之二十。get成就获得两个愿望。

　　坐在桌上的人思绪慢慢飘散，想起了昨天。

　　“顾殊，你不收拾房子？”换去一身黑的顾殊就见坐在沙发上的江沂朝他看了过来。

　　收拾房子？很脏吗？顾殊垂眼扫视了一圈房子，没有很脏啊。难不成江沂有洁癖？

　　顾殊的眼神又往江沂身上飘，江沂动了动，直接站起来拍了一下顾殊的肩膀，“想什么，没有洁癖。”

　　“你房子也不脏。”

　　“哦。”顾殊缩缩肩膀，“那为什么要收拾？”

　　江沂唇角的笑容扩大，拉进和顾殊的距离，“你说呢，顾房主。”

　　顾殊捏紧衣角往后一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我不知道。”

　　江沂把向后退的顾殊伸手拉住阻止了某个人继续往后退的碰上沙发角的命运，“因为要过年。”

　　“当然，你买的那些东西都要贴。”

　　顾殊点头没有反对，贴就贴吧，江沂开心就好，好像今天是他更开心一点，因为江沂会陪他。

　　顾殊去找了盆子和抹布，跟着江沂大扫除，擦着角落里的灰尘，玻璃，桌子，柜子……顾殊跟着江沂通通擦过去。

　　大扫除的时候顾殊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江沂去哪儿他跟去哪儿。

　　等江沂进到他的卧室里后，顾殊终于不想无头苍蝇一样以江沂为首，江沂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顾殊转到江沂身后，轻轻推了推江沂，“这里我自己打扫就好。”

　　“你自己扫？”见顾殊点头，江沂就扫着看了一圈，视线扫过一角的脏衣篓，眸光颤动。

　　顾殊顺着江沂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中一紧，直接推搡催促着江沂赶快出去。

　　脏衣篓里没有什么贴身衣服。但是顾殊就是觉得被江沂看着很奇怪。

　　看着脖颈红起来的顾殊，江沂眉眼一弯，“好好，你自己打扫。”

　　“我去收拾隔壁的房间。”

　　把江沂送出去的顾殊看着脏衣篓，抱起就往卫生间冲。冲到一半又冷静下来，顾殊你瞎害羞个什么劲啊。

　　都是大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顾殊脑中刚出现这个想法就被压了下去，这不是见不见得人的问题，这是……他爱不爱干净的问题，江沂一看就是很爱干净的那种人，他必须要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换下来的衣服及时清洗。

　　对！不是我害羞！是干净卫生问题。

　　手里的硬币在窗外打进来的光芒下熠熠生辉，瘦长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细细摩擦着两枚硬币。

　　愿望会实现的……江沂说过的，江沂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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