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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神女（七）
回去的路上萨雅一直在跟我说话，但我脑子一团浆糊，胡乱作答应付了一番。
银蟾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呢。假的，肯定是骗人的，列孙爸爸应该是被海族的人骗了，他们不想银蟾活着，银蟾活着就会来救我们，海族，阿斯达的人希望我们放弃这样的念头，一定是这样。银蟾没死。
就是这样，银蟾没死。
我笑出了声。
“见到父亲有这么开心吗？”萨雅问我。
“当然。谢谢你，萨雅大人。”
“那你之后可得对我好些。”
“好。”
我抬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前路，每一步都像在迈向深渊，心一点点下沉压得胃部割刀子般生疼。
“至少你要活着，谭雅…”
氏族妈妈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对，我还要活下去，族人还在等我。
我要活下去，哪怕是麻木地活着，把所有情绪、思念全部丢掉，把那个叫银蟾的人从脑子里丢出去。我开始强迫自己不停地干活，耗尽体力就会停止思考，这样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样蛮好的。
但有人觉得这样不好。
“你来啦，萨雅大人。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吗？萨雅大人？”
他看起来很生气盯着我不说话，呼吸的频率又急又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在等什么？”
我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你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去死？你不是打算要死吗？”
啊？他在发什么疯？
“世莱娜死的时候，我也曾这么做。装作若无其事，开心地等太遏夏过来，我打算死在她面前。你到现在还没死，你在等什么？”
他在胡说什么，什么谁死了谁没死，他疯了吧，我怎么知道谁死了。谁死了？银蟾又没有死。
“主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爱慕的人已经死了。”
我爱慕的人？
“谁死了？银蟾吗？才没有。”
银蟾没死啊。
“银蟾他会来救我的，我叫他一定要来救我。”我和银蟾说好了的，他很听我的话，肯定会来的。
“他死了。”
好笑，怎么老说银蟾死了，银蟾他明明…银蟾他…死了吗？
“没有。他没有死。”
“我看到了。不，所有联盟人民都看到了，他被拔掉舌头，呜咽呜咽呜咽——大声尖叫，然后活生生被丢到滚烫的沸水里，然后烫死了。”萨雅模仿遭受酷刑后的哀嚎，对我步步紧逼，他的面容在令人胆寒的描述中与银蟾的脸交叠，我哭着大喊不可能。
“他没死！”
别说了，不要说了。
全身的血液汇聚到头顶，我的脸发烫心跳又快又急无法呼吸。
“所有人！全都拍手叫好——‘我们报仇了，我们终于替联盟长报仇了，我们终于把那个肮脏又低贱、像虫一样的野人活活烫死了！’ ”
我让你别说了！
我把他撞倒在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完全忘记了当下的身份与处境，我只是想让他闭嘴，我不愿意听到“银蟾死了”这样的消息。直到海女将我推开，我都没有从哀伤与愤怒中脱离，只觉得全身无力，眼泪都流干了。
很快我被扔进了地牢，因为“以下犯上”，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牢里很黑很冷，蛛网上挂着水珠，干草堆上时不时有老鼠爬过，腐烂的味道闻得人想吐。但我没东西可吐，因为吃不下任何东西。我把自己缩得小小的靠在角落里，好像这样就能避开外面一切的不幸与苦难，只要藏匿在这一角，我就能保护自己。
阿斯达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地方，为什么突然就会有人骑着马闯进了村里，为什么瓦韩要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一直谨遵白狼奶奶的教诲活着，为什么？
萨雅进来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问他：“为什么我们会遭遇这种事？欧米，那个小孩为什么得死？姐姐为什么变成那样？银蟾为什么会被残忍地…不，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们抓来这里呢？”
他告诉我是因为欲望，因为人心的欲望没有被填满的时候，所有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不停地进食，不停地扩张。
他还说我现在不理解是正常的，等有一天我到了那个位置就会明白。我真的能明白吗？
如果明白这些事情，能避免身边更多悲剧的发生我愿意去明白。
我不想再有人死了。
银蟾…我握紧胸口处他送的玉璧，对不起啊银蟾，对不起。
我决定利用萨雅，他是理我最近的台阶，我要一步一步去到那个位置，看个清楚看个明白。
于是我跪在他面前说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死，我只是一时冲动。
“你一定会需要我的。”我竭力表现出臣服，脸上堆满了笑。
“我想要什么？我害怕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但银蟾给我说过他在梦中的感受，于是我犹豫了一会儿尝试说道：“你想要自由，你害怕被人关起来，被人监视…”他的表情有所触动，我接着说：“但是太遏夏大人命令我监视你。不过我会按照萨雅大人的意思向她汇报。”
我盯着他的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我说对了吧？
“别小看了太遏夏，你会死的。”
我说对了。
“我不会死的。”
“少说大话了。”
“我不是世莱娜。”对，我不是世莱娜，我不爱他，所以我不会死，至少不会因他而死。
他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看向我的眼神明显变得躲闪，最后匆匆丢下一句：
我也不是你死去的同伴，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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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虫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祭司神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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