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打脸日常

　　四周围都是开阔的景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风景，因此也无所谓争执了，喜欢者便先坐下，大家都是斯文人，很快便决定了位置。

　　见众家女眷都上场了，木少阳悄悄挪到孟言谦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担心，长宁侯府的姑娘在出嫁前都要读三年书，自然也学了作画，纵然小嫂子不能一鸣惊人，但也不至于给你丢人便是。”

　　孟言谦微微挑眉，“怎么，由木公子看来，孟某像在担心吗？”

　　木少阳摸摸鼻子坐下，“算我没说好呗，孟公子。”

　　孟言谦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邓姝。

　　他半点也不担心她不会画，他怕的是，她画得太好了，启人疑窦……然而，此时他也不能阻止她下场了。

　　杨采兴高采烈的宣布，“以一个时辰为限，时辰一到，众位夫人皆需停笔，不得再画。”

　　宣纸铺开，邓姝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先是细细品味眼前的景致，沉淀下来之后，这才神态自若的研墨、调色，湖笔沾了墨，下笔毫不凝碍，一挥而就。

　　她尽得李景年真传，作画从不着眼小处，她的画不以灵动取胜，但讲求生意盎然、跃然纸上，这是李氏一派的特点。

　　足足一个时辰，旁人兴许还会起身走动、槌槌肩、捏捏腿，而她作画极是专心，浑然不觉时光飞掠，直到那声时辰到，她才回过神来，恰恰只差落款。

　　这一回神，她才暗自捏了把冷汗，庆幸自己尚未落款，否则长久以来的习惯使然，她肯定会落下“林雁回”三字。

　　前方，杨采笑容满面地抚起掌来。

　　“好啊，真是绝妙呀，本王真是想不到，众位夫人竟都这般深藏不露，看来今日诸位与本王可以一饱眼福了。”

　　其实他也还没细看众人的画如何，只是远远一瞧，每个人都画得有模有样，他便先夸了一通。

　　“今日本王特意请到了当世大家李怀远先生来评鉴，想来其公正之处，大家都不会有异议才是。”

　　“当然了。”众人纷纷附和。

　　那李怀远是什么人？可是大宣画艺造诣最为拔尖的名家，要是他说好的画，那就一定是好，绝不可能有错。

　　邓姝浑身一震。

　　李、李怀远吗？是她师傅李景年的祖辈……

　　如果是李怀远先生，绝不可能认不出她的画风出自李氏一派，别说李怀远先生了，就连荣宝轩的刘掌柜都一眼看出她的画是在“临摹”李氏一派，才会喜出望外的全部加以收购，身为李家宗师的李怀远又怎会看不出来？

　　如何是好？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画出了李氏一派的风格？事到临头也不能撕了自己的画作……

　　一时之间，她脑中闪过千百个想法，但不管她想什么都来不及了，李怀远已经被杨采请出来。

　　李怀远平日深居简出，不随便露脸，能得如此大家指点一二，对旁人或许是可遇不可求的惊喜，对她可就是大大的惊吓了。

　　她正感到心乱如麻，却撇见了孟言谈眼里闪着诡谲的光芒，神情透着无法掩饰的得意，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邓姝顿时心生警惕。

　　难道——她大意落入了孟言谈的圈套里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现形而设计的？

　　若她的臆测没有错，那他为何这么做？这么做于他有何益处？

　　不管于孟言谈有何益，今日她肯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她惴惴难安，那边，杨采已与李怀远寒暄起来。

　　“李先生惠然肯来，真是令逍遥阁蓬荜生辉，是本王莫大的体面。”

　　“殿下言重了。”李怀远谦虚了几句，对于杨采的推崇，他也是很受用的。

　　众人随着李怀远和杨采开始品画，首先评的是吕传夫人的画，吕传是诗人，对画亦有涉猎，他的夫人显然也是极有素养的。

　　李怀远细看了一会儿便赞道：“吕夫人的画风虚中取实，景致入骨三分，墨的浓淡恰如其分地托出了红花和绿叶，真是一幅好画啊！”

　　吕夫人微一福身，唇边含着得体的微笑，“先生谬赞，实不敢当。”

　　接下来评的是内阁学士岳成阳夫人的画。

　　李怀远评道：“岳夫人这半面水塘画得有意思，彷佛鱼会观人似的跃然纸上，还有那倾拽而出的片片荷叶，拙中藏巧，亦不喧宾夺主。”

　　岳夫人已是四十开外的妇人，她言笑晏晏，“随意涂抹，倒让先生见笑了。”

　　跟着，一行人来到曾绮芳的案桌前。

　　李怀远细看她的画，赞道：“这工笔、这立意，用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愧是太师府的千金！”

　　曾绮芳满眼得意，假意谦逊地敛身为礼，“妾身才疏学浅，先生过奖了。”

　　她自三岁起学习琴棋书画，她父亲尤其最重画这一门功课，为讨父亲欢心，没有天赋之下，她只得苦练，如此苦练了十载，还能不技压群芳吗？其余人的画作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呵，看来雪玉手炉非她莫属，老太君十分想要那雪玉手炉，她把雪玉手炉献给老太君，还怕她在府里的地位不节节高升吗？

　　邓姝倒是希望头名给曾绮芳拿去，就到曾绮芳为止，不需再评了，她的画，可是禁不起一评啊……

　　然而，无论她如何向老天祈求，众人还是行至她桌案之前了。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中苦笑。

　　穿来之后，她低调做人，处处小心，不想却要在今日功亏一篑。

　　她怎么就没牢牢记取前生的教训，明知要提防孟言谈，却还是掉进了他设的局，只能怪她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今日明着说是赏画，却要下场作画，更没想到会请来李怀远大家讲评……

　　她抬起眸，朝孟言谦投去一眼，眼里有万般无奈。

　　她实在不想为他招惹麻烦，但看来这麻烦势必无法避免了，且有孟言谈在，他万不会大事化小，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将小事闹大，让她陷入困窘的境地，也会令孟言谦无法为她缓颊……

　　“怎么回事？”木少阳撞了撞身边孟言谦的手肘，“小嫂子怎么这般无可奈何又郁郁寡欢的？难道是画得太丑了，怕丢你脸面？”

　　孟言谦巍然不动，他并没在顷刻间想明白她为何深锁眉心，虽然想不明白，但他用眼神传递给她一个讯息——

　　莫怕，凡事有我。

　　邓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读懂他的眼神，但她就是懂了，心也稍稍定了下来，不再跳得那么厉害。

　　是啊，有他，她有何好怕？她的夫君可是大宣朝绝无仅有的两朝金相，凭他的机智，又岂会不能护她周全？

　　如此一想，心里倒是有了底气，脸上神情也跟着淡定下来。

　　孟言谈见他们眼神交会，眸中瞬间迸出戾光，几乎无法忍受——

　　他暂且忍下，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他便能让邓姝哑口无言，让孟言谦对她心生疑窦，她要如何解释她画出了李氏一派的技法？饶是她再怎么能言善道也万不可能揭过此艺……

　　“这位是孟左丞夫人。”杨采为李怀远引见。

　　曾绮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哼，凭她，不过是个庶女出身，能画出什么名堂来？肯定要丢敬国公府的脸了。

　　“啊！”安南君蓦地轻呼一声。

　　他是翰卢坊的掌柜，翰卢坊是京城名士最爱去的裱装之地，而安南君本身亦是极爱风雅，收藏许多名人真迹，结交许多有地位的文人墨客，在京城的文人圈里极有地位。

　　安南君这一惊呼，立即吸引了众人视线，他随即指着邓姝的画作，失声道：“这不是先生您的真迹吗？！”

　　邓姝闭了闭眼眸。

　　该来的终是会来……走过前生，又怎能做到半点痕迹都不留？

　　“这——”李怀远瞬间脸色铁青。

　　李家的子弟甚少，画技不传外人，且传子不传女，因此每一个他都数得出来，眼前这左丞夫人绝对不是李氏一派的子弟，但她分明画出了李氏画风，那功底少说也有二十来年。

　　他想的没错，邓姝前生师承李景年之后，直到死前，一直以作画自娱，穿来之后，也毫不间断地暗自作画，功力自是不同凡响。

　　“言谦，难道弟妹竟是李门的子弟吗？你为何没告诉本王？”杨采是爱才之人，此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眼神熠熠生辉，满脸挖到宝的惊喜。

　　李怀远脾气大，也不管不顾眼前的人是皇子就瞪着眼睛道：“并无此事，殿下慎言！”

　　“不是吗？”杨采不明白了，“可为何画风一模一样，竟像是先生嫡传的弟子？比起其余李氏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哪！”

　　李怀远板着脸，冷声道：“这点老夫也不明白，要问问孟夫人。”

　　要说临摹能临摹得这么好，那就是天赋过人了，否则以她不过十五、六的年岁来说，实在说不过去。

　　杨采看着邓姝，奇道：“弟妹，你与何人学画呀？”

　　邓姝实在希望时光倒转，回到她还没出门的那一刻，如今这么多眼睛看着她，除非她咬掉自己的舌头才可能不回答三皇子的问话。

　　这一世，她未曾正式的学过画，就是侯府请的女夫子教读书识子，顺道教教琴棋书画的皮毛罢了，她表面上会的那些，侯府的姑娘个个都会，若她说是向女夫子学的画，必定不会有人相信，那女夫子若有那么高明的作画功力，也不会只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了，且只要将那女夫子请来，谎言便会揭穿。

　　什么叫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她总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饶是前世的她自负绝才绝色，空有一身傲骨，但在聪明机智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怎么了弟妹，难道本王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抑或是，弟妹有何难言之隐吗？”杨采真心关切地看着她。

　　太子巴不得打压孟言谦，见状便啧声道：“三弟，看来这事确有古怪，你可要查清楚了，莫要让李先生不悦。”

　　孟言谦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笑得甚是莫名其妙，众人又将目光转向他。

　　孟言谈在心中冷笑。看来是狗急跳墙了，想靠装疯卖傻将事情揭过。

　　会那么简单吗？他当然不会让孟言谦得逞，孟言谦越想揭过此事，他越要闹大，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侯府庶女出身的孟左丞夫人竟然画得一手好画，彷似师出李怀远，画风并无二致。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啊，绝对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邓姝将成为人们挖掘的目标，而她隐藏的秘密又无法对孟言谦说明，他们还做得成夫妻吗？更别说张明月就在返京的路上，他的雁回除了选择投靠他，没有别的路了……

　　“言谦，你笑什么？”杨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笑殿下也太认真了。”孟言谦深觉有趣似的摇头哂笑，“事实上，拙荆并不知道她的画风属于李氏一派，因此才无法回答。”

　　杨采极是讶异，“什么？！”

　　此言一出，不只杨采，所以人都讶异了，只有木少阳嘴角微抽了下。

　　好啊！不是说在园子里种花掘到一批古画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从邓姝笔下画出来了？邓姝与邓妙根本在耍他。

　　先记着，等过了这关，定要找她们两人算帐，尤其是邓妙，还没过门就欺瞒夫君，要打屁股……

　　“不知道怀远大家的画？”曾绮芳皱眉，嗤之以鼻道：“怎么可能？大伯可是口误了？”

　　孟言谈嘴角噙了丝冷笑，孟言谦想护妻，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护得了。

　　“拙荆在出嫁前，未曾离开过长宁侯府，是以也没有缘分见到李先生的画以及其它李家子弟的画，此话自是不假。”

　　孟言谦淡淡地笑着，他的目光神态都很淡定，让人不由得认真听他说话。

　　众人细想也是，长宁侯府就算收藏了李怀远的画作，也不可能让一个年纪小小的庶女当临摹范本，要说邓姝在未出嫁前没见过怀远大家的画，倒也说得通。

　　李怀远却是嗤之以鼻问道：“那么，敢问孟大人，尊夫人是否无师自通，碰巧与我李氏一派的画风相同？！相同到细微技法也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差距？”

　　他这话说得甚为不客气，但孟言谦辞气仍然温和，“先生着实太看得起拙荆了，拙荆并非无师自通，乃是见了谈某书房里的一批画作，她很喜欢，闲暇便仿着画，如今才画得有模有样。”

　　曾绮芳难以相信，“可大嫂才过门多久？不过数月而已，就算临摹，这么短的时间能画得这么好吗？”

　　谈思魂从容笑道：“或许你大嫂是有那么几分歪才吧！不像某些人需要悬梁刺股地苦练多年。”

　　某些人？是在说她吗？曾绮芳咬牙切齿，但却无话反驳。

　　“大哥为何漫天扯谎？”孟言谈义正词严的驳斥道：“李先生的画向来只送知音人，未在市面上流通，也因此更形珍贵，大哥又如何拥有一批李先生的画作？”

　　李怀远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老夫记得未曾赠过画给孟大人。”

　　邓姝大为焦急，她想让他不要再说了，多说多错，她可以胡审一番，推给某一日跌倒昏迷醒来就会画了，但他不能，他的身分摆在那里，今日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话，很快便会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到时，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她很担心他会为了她而成为他人的笑柄……

　　“孟某并未说拥有的那批画作是李先生所画。”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杨采蹙眉，“言谦，你说弟妹临摹你的藏画，而弟妹的画风与怀远大家一模一样，如今你又说你的藏画不是李先生所画，本王都被你搅胡涂了。”

　　孟言谈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大哥，你莫要再信口开河了，要知道，说一谎，就要用十个谎来圆。”

　　孟言谦展颜一笑，“有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人临摹了李先生的画作，画得维妙维肖，孟某实在喜欢，便不耻收藏了。”

　　“大人此话当真？”安南君惊诧道：“当今世上，哪里有人可以将言先生的画临摹得一模一样？且还是一批？”

　　“孟某无意间得到，当时也甚为讶异。”他突然笑着对孟言谈说道：“想来二弟定是信不过我的，不如派人去明德堂将那一批画作取来如何？只要找飘雪就是，她知道画在哪里。”

　　他这话正说中了孟言谈的心思，可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摆明了他这个弟弟要给哥哥难看，他的脸也不由得烧烫起来。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便能将事情弄明白。”杨采兴致勃勃，“再说了，本王也想看看能将李先生的画临摹得一模一样的画作，不知是哪里的世外高人所作。”

　　孟言谈派了人回府，画很快取来了。

　　众人都是爱画之人，一看便明白，那何止是临摹，那根本是李派嫡出弟子的真迹。

　　李怀远更是受到莫大震撼，他拿着一幅画，双手有些颤抖，喃喃地念道：“林雁回——这是何许人也？”

　　难道是谁收了弟子却没有告知他吗？不，不可能，万不会有这种事，李氏家规条件极严，若是没有他这个家主的同意，是不能收外姓弟子的，怎么会有人敢不经他同意便擅收弟子？

　　邓姝见到自己的画也是讶异得无以复加。

　　言谦什么时候竟把她卖给荣宝轩的画都买齐了，刘掌柜说画都销往大梁去了，莫非又从大梁寻回？

　　可是，言谦为何会收藏这些画？真是因为单纯喜欢李氏的画吗？还是因为她？不，她从未在他面前作画，他不可能知道她会画画……

　　“这画是从荣宝轩买的，我可以做证！”木少阳忙不迭跳出来拍胸脯，“若是殿下不信的话，尽管招那刘掌柜来问话。”

　　杨采啼笑皆非地道：“本王怎么会不信言谦的为人？要说不信，也是不信你的多。”

　　木少阳不服了，“殿下这什么话？难道我的为人那么不让人信服吗？”

　　杨采笑道：“少阳，本王可是听闻了你在府里闹腾，坐在园子里不肯起来，吵着要娶邓四姑娘，可有这回事啊？”

　　“怎么没有？”木少阳大声回道：“我敢做敢当，成亲那日，殿下定要包个大红包给我！”

　　木少阳语毕，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李怀远耳里没听到众人在说什么，他突然双眼冒光，视线移到了邓姝身上，模样有些兴奋，有些癫狂。

　　若她从未学过画，只是看这些画来临摹就能画得这般好、这样有形有神有意境，那她便是天赋过人哪！这样的人才若投入他人门下，岂不是让别派占了先机？

　　他态度大变，只专注看着邓姝一人，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若是孟夫人不嫌弃，老夫想收夫人为入门弟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此一变故，让邓姝又惊又喜，能跟她师傅李景年的祖父学画，她当然求之不得！

　　孟言谦微微一笑，“姝儿，还不快向李先生行礼。”

　　邓姝从善如流，连忙对李怀远行大礼，“弟子邓姝拜见师傅！”

　　孟言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让他们有惊无险的过关了，还让邓姝成了李怀远的弟子，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作画了？

　　“妙啊！真是妙啊！”杨采抚掌而笑，“想不到本王的赏画会竟会促成这样一桩美事，既是如此，头彩由弟妹拿走当之无愧。”

　　邓姝也不推托，盈盈一福道：“多谢殿下。”

　　折腾了一日，两人回到府里，先一同将雪玉手炉送去给老太君，老太君见了果然欢喜无比，又得知邓姝成了李怀远弟子，更是刮目相看，拉着她的手，笑逐颜开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他们回明德堂。

　　邓姝一路沉默，没被老太君的另眼相待冲昏了头。

　　她知道，是时候向言谦吐露事实了……

　　“姝儿，我自懂事以来便觉得木大姑娘行事作风与寻常姑娘不同。”

　　两人步出和翠院后，一空星月洒落，孟言谦忽然谈起了木少晴。

　　“姊姊确实与众不同。”

　　自回府，两人独处，她的一颗心便一直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安，他想必也是知道的，就在她琢磨着要如何开口时，他却没事般的与她谈起了木少晴，这是为何？

　　“机缘巧之下，我得知了她的一个秘密。”

　　邓姝不由得停了下来，心跳加速，“什么秘密？”

　　他看着她，目光极为柔和，“她来自一个咱们想象不到的地方，那里的女人可以随意露胳膊露腿，那里的男女喜欢了对方才成亲，女子不只能外出干活，也能为官，那里的大夫若要治病，还能将人们的肚子给剖开来再缝回去。”

　　邓姝听得一愣一愣的，本能的润了润干燥的嘴唇，“言谦，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轻声道：“姝儿，这世间无奇不有，并非反常即妖。”

　　那个“妖”字重重的击在她心上，她听了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他看着她的眸光越发柔和。

　　他伸手将她拉到眼前，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你——便是林雁回。”

　　瞬间，邓姝的心“咚”地狠狠一跳，虽是预料中事，耳边却像有响雷滚过，她的小脸苍白如纸，“言谦……”

　　他修长的指按住了她的唇，缓缓摇了摇头，“姝儿，我并非要听你的解释。”

　　她急切的望着他，满腹千言万言却无从开口。

　　他的神色极为平和，“我只想要你知道，无论你来自什么地方，是否与木大姑娘的来处一般玄奥，如今的你都是我的娘子，过去如何，并不重要。”

　　她的眉睫轻颤，整颗心因这话既惊悸又感动。

　　这一日好长，她在逍遥阁要被揭穿时好生害怕，因为她百口莫辩，无法在众人面前吐实，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今日吓坏你了吧？”他将邓姝搂进怀里，“是我不好，不该将你带到逍遥阁。”

　　邓姝紧紧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手指穿进了她发间，轻轻地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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