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泳

　　16

　　晚风徐徐吹过来，眼前的河面波光飘荡，杨璟将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陈尧伸出的手轻笑了一声。

　　“去哪。”

　　见她坐在原地不动，他把手又往前伸了伸，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杨璟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她看着陈尧认真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陈尧一声不吭拉着她下河堤，附近一栋建筑高高耸立，黑夜里酒店两个字格外显眼。

　　不同于杨璟将他带走的那个夜晚，这次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极为陌生。

　　深夜街道车流涌动，眼前的酒店过一个红绿灯就能到，陈尧站在街道一边，手紧紧握住她的。

　　杨璟能感受到对方手心里因为紧张生出的汗，就像胶水一样粘着自己。

　　她放不开。

　　三十秒的红灯后，两人穿过斑马线走到酒店大门前，迈开步子走进去。

　　他脸上有怯意，可动作却没有半点犹豫，订好房间后他带杨璟坐电梯，直到走到房间门口，两人都一言不发。

　　“你想好了。”

　　进门之前，她最后问了一句。

　　咔哒一声，门开了，陈尧没说话，但无形之中已经给了她回答。

　　杨璟走进去。

　　房间很暗，陈尧开门后将房卡插在一旁，却没开灯。

　　夜里，他在她眼前只是被几笔勾勒的一个模糊的阴影。可当他缓缓朝自己走来时，她忽然觉得他是一头藏在暗处的狼。

　　正如当时在巷子里他强硬凑过来的吻，杨璟知道他从不是一个不勇敢的人。

　　而现在，时机到了。

　　“当时在酒吧，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凑到她面前，用手将她的胳膊抬起，再一寸寸把她抵到墙边，“……是你不愿意。”

　　杨璟将双臂搭在他肩上，黑夜里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她声音又低又哑，“胡说。”

　　两人凑的更近，陈尧低头，两人鼻尖碰在一起，方寸之间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稀薄。

　　陈尧：“那证明给我看。”

　　杨璟抬头，搭在他肩膀的手滑下来扶住他下颌，手指缓缓在他脖颈之间游移，直到抚摸到他喉结的起伏，才轻轻吻过去。

　　她一点点吻他的喉结，犹如美食一般仔仔细细地品尝。

　　“嗯……姐姐别……”

　　杨璟喜欢喉结，喜欢说话时伴随的震动，喜欢听男人为此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尤其喜欢陈尧嘴里那声姐姐，那一声带来的震动很特别，像一把火，只在瞬息之间就能将她点燃。

　　“等一下…… ”

　　他没了刚进门的傲气。
　　声音深深浅浅，起起伏伏，配合着杨璟的吻一声一声，将两人之间横隔的膜融化了。

　　从喉结开始，杨璟的吻慢慢向上攀，顺着他细长的颈到他的唇边。

　　她细细地吻，一点点撬开他的唇，渐渐将主动还给了他。

　　陈尧的呼吸是灼热的，他的身体也一样灼热。
　　两人在激烈的吻和拥抱中交换体温，直到两种感觉渐渐交融。

　　杨璟的脚缓缓勾上他的小腿，缠在他身上，她的手臂覆上他的背，用一只手指将他身上的布料拉开，紧实的肌肉混着薄汗传递到她手心，这种感觉跟她梦见的一模一样。

　　陈尧抱着她，在昏黑的房间找床的方向，听到脚踢在木床发出的一声闷响后，他俯身将杨璟放在床上，单手扯走了身上的衣服，再一点点压过去。

　　男人的气息瞬时铺天而来。
　　他一边吻她一边伸手扶平她的长发，这个吻强硬，主动，如同狩猎一般，带着一点享受。

　　杨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毫不怯场地回应着他的吻，像是对峙，犹如掠夺。

　　过去，性对她来说是一场又一场的发泄，每一个对象都是她的猎物，到了这一步只能心甘情愿被她生吞活剥。

　　但陈尧不一样。

　　他以一副猎物的形态出现在她眼前，却在她放弃狩猎时以一副掠夺的姿态闯入她的生活，这叫她吃惊。

　　而到了最后一步时，她却没有任何反抗，亦或是发泄的心思。她第一次觉得，性原来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溺水的鱼，心甘情愿被捕捞。

　　回过神来的时候，绸缎裙撩到底，陈尧的攻势越来越深，粗重呼吸中，她甘心沉沦。

　　黑暗从未如此叫人目眩。

　　激荡渐渐归于平静，陈尧忽然脱离这个吻。
　　杨璟有些不满，抬头凑过去，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极为沙哑。

　　“你说你睡过的男人不止我，那谁最好？”

　　杨璟失笑，凑上去吻他，在他耳边说：“你。”

　　他一脸认真：“我是谁。”

　　杨璟又笑，低声喊她，“……陈尧。”

　　他这下才终于摆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又垂下头吻她。

　　“之后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债，我帮你还，我比赛能赚很多奖金，事情会结束的。”

　　他这一句，说的太认真。
　　杨璟身子一僵，回应的动作停下来。

　　陈尧有些紧张，“怎么了。”

　　杨璟摇摇头，抬头含住他的唇，声音闷在两人唇间，“没事。”

　　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杨璟不再说话，攻势越来越强烈。“嗯。”

　　-

　　衣服零散堆在床边，夜寂静无声。

　　陈尧的呼吸声渐渐归于平缓，鼻息轻轻打在她的脊背，维持着抱她的姿势，他依然睡的很熟。

　　察觉到这些之后，杨璟猛然将眼睁开。

　　眼前一片漆黑，杨璟轻轻转身，直到身体面对他，她看着他熟睡中的脸，透过窗边透进来的细碎灯光看他平和的表情，她知道他已经获得了满足。

　　就这样看了几分钟，她伸出手俯身抱住他。
　　他身上的薄汗黏黏的，抱起来不舒服，她却只觉得温热。

　　拥抱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很快掀开被子起身，从地上捡起衣服穿好，轻手轻脚摸到门口。

　　离开之前，她又转身。
　　看他的背影，看他平静呼吸下的起伏。

　　他没有察觉到她的离开，这是好事，可她却没有一点松一口气的畅快。

　　她做过太多错事了，也食过很多次言。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改变谁。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让他参与自己的生活，而这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束。

　　打车离开酒店时，她靠在车窗边看眼前飞逝的景色，又想起离开时那个拥抱。

　　那是第一次，她好像懂了温存的含义。

　　-

　　叮铃铃——

　　电话声将他从梦中叫醒时，陈尧对眼前的一切有些迷茫。

　　等到昨夜的回忆灌入脑海，看着身旁早已冷掉的位置，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杨璟……”

　　电话声依然持续不断地响着，他皱了皱眉，伸手按下接听。

　　“先生，退房时间到了，请问您要续订吗？”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咕哝了一声“我马上就下来”便挂断了电话。

　　从地上捡起手机，微信多了十几条消息。

　　他怀着期待点进去，杨璟的聊天框却空空如也，这让他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高弘发了不少消息，他一脸烦闷地点开看，都是问他早上为什么旷课的。

　　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他错过了整整一个早晨，也错过了杨璟的离开。

　　给高弘发完消息解释后，他点开杨璟的聊天框，发过去一个你在哪里。

　　却看见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陈尧揉了揉眼，不敢置信地点开杨璟的头像，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微信之后，又不甘心地发了好几条。

　　可还是一样的结果。

　　这算什么？

　　看着手里的手机，凌乱的床以及地上随意堆放的衣服鞋子，看着昨晚走过的路线，那种相似的，被耍的感觉再次涌入心头。

　　可这次他更加无助。

　　不知道在原地愣了多久，他才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拿出手机找到徐嘉远的微信，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听。

　　徐嘉远的声音也带着朦胧困意，像是没看显示界面就直接划开的，说的第一句就是谁啊。

　　“你知道杨璟在哪吗？”

　　“杨璟……她在家呗。”徐嘉远咕哝了两句，像是醒了，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句，“陈尧？”

　　“嗯。”陈尧没有多解释，“你才睡醒？”

　　“可不么。”

　　陈尧：“那我先挂了，杨璟来找你给我说一声。”

　　“你找杨璟干啥？”徐嘉远声音十分纳闷，“还有昨天晚上你怎么跑了。”

　　“我有事。”陈尧不愿意多说了，他的声音已经渐渐有些颤抖，“总之，她找你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什么事啊？”

　　“我跟她的私事。”
　　陈尧说完，手颤抖着，立刻按下了挂断键。

　　收拾完衣服，他下楼走的飞快。
　　这条他昨晚拉着她走过的路变得越来越窄，路很短，这样的运动量他该是连大气都不会喘一个。

　　可是一鼓作气到了前台退房时，他的心却突突直跳，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好了，这是您的押金，请收好。”

　　前台推过来两百块钱，脸上挂着官方的笑意，就要准备服务下一个人。

　　陈尧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前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请问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陈尧停顿了几秒，“你早上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离开？”

　　“嗯……大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了，并没有留意。”前台善良的说，“您要是找人的话，我可以借您电话。”

　　陈尧失望地摇摇头，“不用了。”
　　他甚至没有她的号码。

　　“那欢迎您再次光临。”

　　-

　　离开酒店，他打车直接到了她家小区楼下。

　　在门口忐忑了好一会，他才抬手敲门，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却是一个十分陌生的面孔。

　　“你找谁？”

　　“这里……之前的住户呢？”

　　“几天前就搬走了。”陌生男人说，“急匆匆的，家具都不要了。”

　　“你有她的电话吗？”

　　“我就只有微信。”

　　陈尧叹了口气，“谢谢……”

　　门在眼前关上，陈尧垂着头，心里的难过铺天盖地，却也无可奈何。

　　他坐电梯离开小区，又步行到了shane门口。中午酒吧不开门，玻璃门里望去只有一片昏暗。

　　一夜的时间，她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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