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续）桃花影里飞神剑

　　罗玄和洛轻羽纵马一路狂奔。
　　要想追踪那浓妆女子口中远行的“主人”，就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哀牢山，等着他们出现。好在那个“主人”应该不知道背后有人追查，一路上必定要休息住店。只要他们二人日夜兼程，一定可以在那个女子之前赶到。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罗玄看着这熟悉的山道，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感慨。这座山，已经和他无关了，尽管他在这里过了足足几十年，和小凤一起的八年时光，在血池中的十六年，可现在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从前的罗玄，早就已经死去了。他在血池中想了十六年，不就是希望自己能把一切过往都忘记吗？现在他真的可以忘记了。眼前的这座山，和其他的山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他来，只是要抓住那个冒用七巧梭杀人的始作俑者，给死去的武林同道一个交待而已。
　　“罗前辈，聂小凤就葬在这里？”洛轻羽问道。
　　“正是。”罗玄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羽，你以前就认识惜无双么？”
　　“我也只是半个月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正帮助义军护送粮饷，结果遇到打劫的山贼，没等我出手，无双兄就把那帮山贼打得七零八落，还押着他们头头把他们山寨里的金银都搬出来给我做了粮饷……若是换了我，把那山贼杀退也就算了，那倒是我头一次见到打劫的反倒被抢得精光……”说着，洛轻羽不禁笑了起来，“直到那天在林中再次相遇，我才知道那个落魄少年竟然就是无双公子……”
　　“是么？”罗玄想想在上官堡她的恶作剧，不由得有些恍惚：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知道，这次上了哀牢山，一定会再见到她。他或许知道该怎样遗忘小凤，可是这个冥岳的岳主，这个似正似邪的女儿，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看看天色渐晚，洛轻羽道：“不知道那些人上了山没有，罗前辈，我们还是先上山去吧！”
　　“好吧，你随我来。”罗玄又踏上了那熟悉的山道。就算是在黑夜里，这条路，他也不会走错的。

　　“师父。”耳畔是她的声音。她！罗玄看看四周，只有逐渐变得幢幢的树影。
　　“罗前辈？”洛轻羽见罗玄一路都在出神，心里有些奇怪。
　　洛轻羽的呼唤把他从记忆里叫了回来。明明都已经忘了的，为什么在他再次踏上这山道的时候，又清晰起来了呢？罗玄摇摇脑袋，想挥去脑海里的那些印象，可是，悠扬的笛声还是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一路伴着他，直到他走近小凤的墓地，才戛然而止。
　　洛轻羽见到罗玄忽然停住了脚步，又问道：“罗前辈？”
　　罗玄合上了眼睛，良久，说道：“她的墓，就在前面。”

　　墓前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却还有未燃尽的香烛，显示着方才有人来过。
　　“罗前辈，你看！”洛轻羽指着那香烛道，“怎么会有人来祭拜她？”
　　她果然还是来了。
　　见罗玄还是在沉默不语，洛轻羽以为是这一路的奔波让他疲累了，于是说道：“罗前辈，我看方才的山道旁有道清泉，我去取些水来给您喝吧！”
　　罗玄点了点头，又只是凝神看着那墓碑了。
　　洛轻羽也曾经听过一些江湖上的传闻，现在看来，这罗玄对聂小凤只怕是真的非同寻常（果然“非同寻常”），此时只有识趣地离开，把罗玄一个人留在当地。

　　“出来吧！”罗玄的声音如一万年一般平静。
　　一个身影飞落在他身边，也只是久久地凝视着墓碑，一言不发。
　　仲春时节，小凤的墓上竟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夜晚的风中轻轻摇动着。
　　他不知道这个女儿会对他说什么。他可以忽视绛雪和玄霜那敬佩的眼神，可在这个女儿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无所遁形。
　　“我一直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聂无错说道，“可是无论是问你还是问绛雪，你们大概也只会说，她是个女魔头吧！”她苦笑了一下，“天下人都说，是她刻意引诱你，可是我不相信，我知道她待你是真心的……”
　　她待自己，的确是真心的。这点或许他从前在血池的时候还怀疑过，可等他出了血池，等她最后一次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也就明白了。可是那又怎样呢？他注定是要辜负她了。
　　“你也是喜欢她的，对不对？”聂无错忽然问道。

　　罗玄只是沉默着。他动过心么？他是动过心的。他喜欢她。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一直不肯不愿也不能承认，只是他一直拿小凤是刻意引诱他来当借口而已。此刻，在她的墓前，在他们的女儿面前，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可以点头，可是他不能……他不敢……
　　而他们的女儿，此刻正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我和她……是个错误……”他终于听见自己这么说。
　　“你和她……只是个错误？”聂无错一脸的不信，“真的只是个错误？”
　　“是！”他看着她，想起了那个词，“弥天大错！”
　　“我不信！”他看见了女儿脸上的表情，跟那天她留书出走前的表情一样……“如果上天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你会不会改变你的决定？”她的话彷佛又在耳边萦绕。他不会，他真的不会么？于理不合，于礼不容！于理不合，于礼不容！这八个字压着他，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管你信不信，就是这样！”他冷冷地说道。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为什么他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可是，你若不喜欢她，又怎么会有我和绛雪？”眼前的少女还是不信。他又想起了和她那一夜，想起了那一夜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说了，那只是个错误……”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
　　“原来如此！”女儿竟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罗玄已经不敢再正视她的眼睛，只听她说道，“十六年来，我一直在想，我的父母虽然不能照顾我，可他们一定是有苦衷的。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是真心相爱的，也一定是真心爱我的……结果你却告诉我，你们之间只是个错误？我们姐妹……也都只不过是个错误？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她后退了几步，眼睛却还是看着罗玄。
　　罗玄想安慰她几句，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她们其实不是错误么？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女儿的这种问题，他以为自己不需要面对这些问题，可这一刻，他忽然看见了自己内心的懦弱。
　　“好！”聂无错拍着手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罗玄，罗大侠！我也无话可说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不负众望地继续为祸武林，我也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让你永远记住你犯的这个弥天大错！”
　　“你若敢，我便杀了你。”罗玄又好像看见了十六年前那个喊着要报仇的小凤。
　　“要杀就杀，赶快动手，”聂无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笑了笑，“麻烦你把我埋在她身边。”她脖子一扬，眼睛一闭，“动手吧！”
　　罗玄扬起了手，却又缓缓地放下了。他记起了上官堡里她的手下留情，记起了洛轻羽口中的惜无双——她本性是善良的。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收手？”罗玄问道。
　　聂无错指了指小凤的墓碑，“我要你长居哀牢山，为她守墓！”
　　“不可能！”罗玄断然拒绝，他既然不会接受他和小凤之间的情感，便也不可能守在她的身边！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火把燃烧的声音。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聂无错也恢复了平静，“你若今天不杀了我，以后一定会后悔！”哼了一声，她向远处一望，闪入了树林中，又藏了起来。
　　罗玄看看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也一闪，藏在了另一边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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