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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星陪伴着的是明天
上午八点,傅总的书房内。
窗外渐变色的乌云滚滚向东飞,窗内某种法语发音的香薰正静静燃烧着,法国,浪漫又美丽的国度,谁能想得到他们还擅长制作提神醒脑的香薰呢,崔平安默默低着头,一只手捂住鼻子,但书房就这么大,只要她呼吸,就不得不闻到这个难以言喻的味儿。
仿佛臭鱼和榴莲结了婚,最后生下一坨过期三个月的大葱味牛奶。
…………
她痛苦的摆弄自己的录音笔,一旁,傅晚星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不改色的说:“堵也没有用,早晚你还是要闻见。”
说着,她抬起眼睛,对崔平安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等你闻不到了,就说明你的里里外外都被它同化了。”
崔平安:“……”
用两根食指捏着鼻翼,崔平安闷闷的问她:“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弄点风油精吗。”
傅晚星:“是你要我早起的,这就是让我早起的代价。”
崔平安默默盯着她,说得好像她迫害她了一样,身为CEO,按时工作不应该本来就是她的责任吗,会议时间又不是她定的,她只是敲门叫醒了她而已,这一口大黑锅就这么背上了。
崔平安不服气,还想替自己说什么,但傅晚星抬起手,对她做了一个消音的动作。
“会议现在开始,别再打扰我。”
崔平安:“……”
这是一个视频会议,书房有一面隐藏的空白墙,每次开会的时候就是一个高清屏幕,傅晚星坐在她的boss椅上,一边听别人发言一边用粉色的小锉刀给自己磨指甲,崔平安坐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里,一边分析会议的内容一边怕某个参会人员神经突然断裂,开始对傅晚星破口大骂。
幸好,参会人员们的心理素质早就锻炼出来了,老大修指甲怎么了,她就是修脚指甲,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整个会议运行良好,没有发言人犯蠢,傅晚星也只嘲讽了三个员工,没有人哭,没有人当场辞职,风平浪静,完美无比。
…………
关上开会用的那些设备,傅晚星放下自己的小锉刀,对崔平安勾了勾手。
崔平安默默起身,把自己总结的内容推到傅晚星面前,等待傅晚星评价的过程里,她的视线挪到傅晚星的手指上,嗯,修的不错,对称明亮,弧度秀雅不尖锐,跟正经的美甲师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
崔平安神游天外,注意力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直到傅晚星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什么?”
傅晚星凉凉的看着她,有点想怼她几句,但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她可不想让崔平安在整个午饭时间都跟她那个糊涂的外婆抱怨她有多刻薄。
虽说到现在为止她也没见过那位外婆,但万一呢,这种糊涂的老人家可不讲道理,万一她听了崔平安的抱怨,突然决定要来给她外孙女讨回公道,呵呵,还是算了吧,她的人生不需要更多的抓马。
轻吸一口气,傅晚星靠向后面,然后懒懒的朝崔平安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崔平安一愣:“可是你还没说我写的怎么样……”
傅晚星瞥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内容:“我也不需要说,这个会议本来跟你就没关系,叫你过来,只是想看看你的思维和认知有没有转变过来。”
崔平安:“哦……那,我转变过来了吗。”
傅晚星的手指轻点扶手,过了令人焦灼的十几秒,她才慢吞吞的哼了一声。
翻译成中文,就是“马马虎虎吧”的意思。
霎时,崔平安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在她又变得感性之前,傅晚星未雨绸缪的把她轰了出去,书房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崔平安摸摸自己的鼻子,朝书房门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才心情愉悦的去找外婆了。
一般她过来的时候,外婆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今天客厅里却没有人,问了护工,然后崔平安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没有关上,之前漂亮的仿佛是房产销售中心样板间的房间,已经增添了很多外婆个人的喜好,连味道,也是外婆身上的那种不怎么独特的老人味道,樟脑丸、药片、洗衣液以及旧衣服混合起来的味儿。
上午被法国奇葩香薰摧残,走进来以后,崔平安先享受的吸了一大口空气,然后才凑到外婆身边,腻腻歪歪的抱住正在忙活的外婆,贴着老人家的背待了一会儿,她直起腰,看向外婆手中的东西。
“哦……”
崔平安露出了然的笑,她伸手拿起床单上铺的那些花花绿绿的针线,捻了捻略粗的线头,然后又把它们放了下去。
在她小时候,外婆每年在她过生日的时候,都会亲自给她织一个钱袋子,上面的图案总是变,有时候是福字,有时候是梅花,反正不管什么图案,都是为了能让她健康长大。
小时候弄这东西是为了祈福,长大了就只是单纯的传统了,其实在她上学以后,外婆就打算给她买点其他小女孩更喜欢的礼物,比如一个洋娃娃,或者一件好看的裙子之类的,但崔平安噘着嘴说自己就想要新的钱袋子,外婆自然会答应她。
但只有一个钱袋子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寒酸,于是外婆又在钱袋子里放了几张纸币,很小的时候只有二十块,后来是五十,再后来一百,再再后来……外婆就病了。
外婆的糊涂也是有高有低,最糊涂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连吃饭都能忘了,稍微不那么糊涂的时候,除了她认为自己是个老大夫以外,倒是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从那以后,崔平安的生日就跟开盲盒一样,如果运气好,外婆没那么糊涂,她就有生日礼物可以拿,要是运气不好,外婆全都忘光光了,那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显然,今年是她运气好的一年。
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外婆灵巧的编织已经完成了一半的钱袋子,崔平安蹭到她身边,用那种小孩对大人撒娇的语气说道:“外婆~”
外婆抖抖针线,头也不抬:“又要做什么?”
崔平安一哂,这老太太,想找她的时候追着她安安、安安的叫,慈祥的像是随时能掏出一把饼干来塞给她,等到不想找她了,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仿佛她是一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
……仔细想想,竟然跟傅晚星有点像。
乐不可支的笑了一下,崔平安晃晃脑袋,继续撒娇:“哎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这个。”
她指了指外婆手里的东西:“今年你可不可以做两个?”
外婆转过身来,“你要用两个?”
崔平安默然,她一个都不用,哪有二十多岁的人真的会用这东西的,她每次都是直接收藏起来,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再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
她含糊的回答:“也不是,我想把其中一个送给别人。”
外婆哦了一声,然后怀疑的看着她,“什么人呀?”
崔平安对她眨了眨眼,说道:“对咱们两个都特别重要的人。”
外婆更纳闷了,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在也满是问号,崔平安却没跟她解释更多,只是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拜托拜托~”
外婆嫌弃的推开她,“知道啦,小姑娘不要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那,这个就给你,我再想一个新图案。”
崔平安赶紧道谢,顺便给出自己的建议:“图案多麻烦,织几个字怎么样?”
“什么字?”
崔平安软糯的声音响在外婆身边,邪恶的仿佛诱惑夏娃的那条毒蛇,“不要弄太多笔画的字,累到外婆我会心疼的,就织平安这两个字,这个你最拿手了,对不对?”
外婆恍恍惚惚的点头,一点没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崔平安的圈套里,“哦,哦,那就织这个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崔平安微微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老年人和乖乖女的作息一向符合世界卫生组织给的建议,相比之下傅总的作息就只能用狗屁来形容,毫无规律可言,而且她本人一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崔平安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傅晚星还在楼上补觉,等到下午三点再一次睡醒了,她才下来觅食,厨师见怪不怪的做了几个快手菜,免得傅总把自己饿死在餐桌边上。
崔平安听着动静找过来,此时傅晚星正在残忍的啃食一根羊排。
崔平安:“…………”
本来想说的话她都忘了,一脸复杂的坐在傅晚星旁边,她又一次语重心长的说:“你的作息真的需要改改了,二十个小时不吃饭,等到吃的时候又吃这么多,再这样下去你会得胃病的!”
傅晚星也又一次的甩出她的名言:“那就等我得了再说。”
崔平安沉默的盯着她,片刻之后,她突然又说:“你知道这样很容易胖吧。”
傅晚星不在乎的说:“我吃不胖。”
崔平安呵呵笑了一下:“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呢,但年纪越大,新陈代谢越慢,再加上熬夜熬走了你的大部分精力,你的身体已经负荷不了那么多额外的食物,一开始,只是胖一点点,你都看不出来哪里有变化,而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些多出来的脂肪无害的贴在你的身上,吸引不了你的任何注意力,一点加一点,一点加一点,等你真的意识到的时候,你已经能从自己的肚子上捏起那些可爱的小赘肉了……”
傅晚星:“……”
举着叉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过了几秒,傅晚星不高兴的把盘子往远处一推,“说完了?”
崔平安耸肩:“那要看我说的有没有效果。”
傅晚星皮笑肉不笑:“你想达成什么效果,以后我不吃东西你就满意了?”
崔平安抿唇,“以后你不再伤害自己的身体,我就满意了。”
傅晚星眯着眼看她,张口刚要说话,崔平安却伸出手,对她亮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身体,你的时间,你的问题,都跟我没关系,我不应该多管闲事,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傅晚星愣了愣,没言语。
崔平安轻哼一声:“你肯定就是想说这些,我知道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是不好意思,你已经不能说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傅晚星古怪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崔平安:“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心里不舒服,一想到凌晨三四点你都不睡觉,我就有种狂躁症即将发作的感觉,你看,你已经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了,所以,这不能算是跟我没有关系。”
傅晚星:“……”
崔平安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导致傅晚星多沉默了一会儿,就这样,她错失了反击的最佳时机,等她从沉默中抽身出来的时候,崔平安已经若无其事的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个周六,你有……咳,你有时间吗。”
傅晚星端起旁边的柠檬汁喝了一口,然后才回答道:“不知道,去问高总助,怎么,你有什么事?”
崔平安瞪大眼睛,用眼神指责傅晚星。
傅晚星一头雾水。
崔平安:“周六是你的生日,是咱们两个的生日!这你都忘了?”
傅晚星皱了皱眉,“生日就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崔平安眼睛瞪的更大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傅晚星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我有说错吗,我一直都搞不懂生日有什么可庆祝的,在产房里哀嚎几个小时的人不是你,拿着产钳一直流汗的人也不是你,孕育的过程是这世界上,不好意思,请原谅我的用词,最最最普通的过程,因为每个人都是这么来的,毫无例外。所以,庆祝这个日子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崔平安的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
“这么说,”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你不喜欢过生日?”
傅晚星顿了顿,摇头道:“算不上不喜欢,但也绝对不是喜欢,我只是觉得很无聊。”
崔平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也许你不是觉得过生日很无聊,只是你过去过的那些生日,它们很无聊。”
说完,她本来还有些低落的情绪瞬间又高涨起来,她对傅晚星说:“我过生日会过好几天,提前一天要跟同学们一起过,大家一起找个饭店,热热闹闹的吃饭,当天我会跟邻居们一起过,当然啦,还有外婆,我们小区里的叔叔阿姨我都认识,叔叔们不一定来,但阿姨们都会来帮我做饭,要是外婆清醒,她还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到了第三天和第四天,同事们也会给我办个生日party,嗯,没有你去参加的那些party那么豪华,我们就是几个关系好的人坐在一起,叫很多很多的啤酒和外卖,玩游戏,唱歌,到最后睡得东倒西歪的。”
这是傅晚星从未有过的经历,她看起来听的漫不经心,但从她没有打断崔平安,就能看出来,她其实还挺喜欢听这些。
崔平安说完了,她还点评了一句:“殊途同归,我参加的那些最后结局也一样。”
崔平安笑了笑,“但这都是过去了,今年有了新的变化,我当然不会还这样过生日了。”
傅晚星听出来了这场对话的走向,放下杯子,她挑了挑眉。
崔平安的脸渐渐地有点红:“我知道你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那,要是只有你和我呢,我会提前跟外婆吃顿饭,然后,咱们两个……”
傅晚星在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之前就打断了她,“等等。”
崔平安结结巴巴的停下,“哦……哦,怎么,你想说什么?”
傅晚星的身体慵懒无骨的往左边歪去,她的左胳膊放在桌面上,用两根手指虚虚的撑着太阳穴,她调笑的看着崔平安:“首先,很感谢你邀请我参加你的生日宴。”
停顿半秒,她强调道:“之一。”
崔平安:“……”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其次,你可能还不知道。虽然我本人觉得过生日毫无意义,但公司、媒体、还有集团的合作伙伴们不是这么想的。上一次我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公关部就已经订好了这一次要去哪里举办了,如果我翘了这个,高总助,哦可怜的高总助,他是个老实人,所以他不会杀了我,但他会绝望的去跳江,老实说这几年他干的还不错,我暂时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得力干将。所以,你可以继续你的大办三天的传统,用不着为我改变什么。”
说完,傅晚星还笑着对崔平安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做完以后,手臂往外一伸,拿起她没喝完的柠檬汁,她呷了两口,然后愉快的重新拿起叉子。
看样子,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崔平安怔了怔,然后低下头去。
她也没说什么,就是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情绪,直到她觉得自己抬起头也不会被人觉得很可怜了,她才站起身,对着继续吃饭的傅晚星笑了一下,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傅晚星愣了一下。
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崔平安刚刚笑的那么勉强,好像被人无缘无故的推了一下似的。
顿了顿,重新把叉子放下,看着已经开始丧失热度的美食,傅晚星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胃口了。
…………
这天下午,傅晚星没再见过崔平安。
直到晚上也没有。
这可真是稀奇事。
因为向来只有傅晚星躲着崔平安,没有崔平安躲着傅晚星。而且她也不知道崔平安是怎么做到的,只要她还在家里,不管她在哪待着,崔平安总能找到她,然后快速的坐到她身边,开始跟她叽叽喳喳。
以前其实崔平安不这样,以前她很安静的,傅晚星给她分配了任务,她就任劳任怨的去完成,即使有些连傅晚星都觉得太过了,但她从不抱怨,等到她发现自己拼了命都完不成的时候,她才会来找傅晚星,让她给自己换个容易一点的,或者多给她些时间。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崔平安的话就多了起来,但就像崔平安说的那样,这都是小变化,一点加一点,太无害也太细微,傅晚星察觉不到,直到现在事情又转了回去,傅晚星才发现自己耳边已经很久没那么安静过了。
晚上十点,傅晚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的夜景,她是夜猫子,喜欢看星星,也喜欢看夜景,家里的花园白天看其实没什么特殊的,等到了夜里,所有灯光都打开的时候,才会呈现出美轮美奂的效果。
这是傅晚星给自己打造的灯光秀,而她的飘窗,就是最佳的观赏点。
坐在按摩椅上,扭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平静。
呼吸越来越轻薄,手指点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锐利的眼神也越来越危险。
到了某个节点之后,蹭的一下,傅晚星站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别人不能进傅晚星的房间,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大家很少知道,傅晚星还规定了,她能进所有的房间。
…………
移动的速度太快,傅晚星走路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吹的她身上的睡袍衣袂翻飞,仿佛某个睡衣广告片场,咣的一下,崔平安的房门被打开,吓得崔平安手抖了一下,画错了一笔。
回过头,发现是傅晚星,她连忙手忙脚乱的把画布盖起来,然后才转过身,面色发红的指责她:“这是我的房间,你不能就这么随便进来!”
傅晚星面不改色:“这是我的房子,我想进哪里就进哪里,你在画什么?”
崔平安:“……”
这段话太连贯了,崔平安反应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我画什么不关你事,你、你先等会儿,就算是你的房子,你也要尊重我的隐私!”
傅晚星凉凉一笑:“就像你早上叫我起床那样,直接闯进来、掀开我被子,这样的尊重隐私?”
崔平安:“……”
她的道德制高点被无情的夺走了。
默了默,崔平安重新坐下来,“算了,你想进就进吧。”
“不过,我还挺惊讶你能找到这里的。”
傅晚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崔平安抬起头:“我一直以为你都不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
傅晚星:“……”
这是真的。
她刚刚临时让管家加了个班,告诉她崔平安住在哪里,然后她才找对了地方。
看着傅晚星的表情,崔平安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但她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像以前那样,一下子就变得沮丧,或者生气。
傅晚星只有一瞬间的心虚,之后就恢复如常了,此刻她更多的是好奇:“你不会不高兴吗?”
这回轮到崔平安古怪的看她一眼了,“因为这种事情就不高兴?那我早就被你折磨的重度抑郁了。”
傅晚星想说什么,这时候,崔平安又说道:“再者说,我知道你只是习惯了,不会特意关注身边人的生活细节,我也理解,你那么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太多太多了,你不能每个都关注,那样会累死的。”
听着这些话,傅晚星的神情柔软了一些,没有刚来时那么冷冰冰了,然而崔平安还没说完。
“除此之外,你真的超级自私,绝对是我见过最顶级的个人主义者,我是绝对不会指望你来关心我的,事实上我现在想想那个画面,就能直接笑出声来。”
傅晚星:“…………”
这都是她知道的事实,然而从崔平安嘴里听到这些,还是让她咬了咬牙:“呵呵,是么,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那你今天闹什么别扭?”
崔平安一愣,“我没有闹别扭。”
傅晚星高高地挑起眉毛,仿佛崔平安说了多么离谱的话。
“你有。”
崔平安否认:“我没有。”
傅晚星:“我说你有。”
崔平安再次否认:“我说我没有。”
傅晚星:“我说你就是有!”
“除了睡觉,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连续两小时以上的清净,你有多烦人你知道吗!”
崔平安猛地站起身来,“既然我这么烦人你还找我干什么,不是想要清净吗,你现在出去,就能清净了!”
她们两个面对面的站着,互相看着对方的模样就像是一辈子的仇人,崔平安脸色愠怒,胸部比平时更为激烈的起伏,傅晚星冷冰冰的看着她,过了好几个呼吸,她才开口:“可我已经不习惯清净了。”
崔平安的心脏一颤。
她突然有种想后退的冲动,而且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傅晚星看到她后退的动作,嘴巴突然闭上,唇角紧紧的抿起,脸色难看的像是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蛰了一下。
崔平安想说不是,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有点被吓到了,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一句现阶段她真的真的从没想过的话,就像下午在餐桌边上,傅晚星误会她邀请她作为“之一”跟自己一起过生日,可是不是,真的不是。
傅晚星总是误会她的意思,而她也总是错过解释的机会。
傅晚星原本还有一大段话想说,她看起来社交面非常广泛,上流人士,政界新星,高端人才,但同时,她的社交手段也非常贫瘠,要么为了利益虚与委蛇,要么为了兴趣草草收场。
她也会跟人吵架,跟人冷战,但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再有下文,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抓心挠肺、觉得难受的时刻。这还是第一次,她要费心的来询问原因,铁了心的把问题当天解决。
结果只是开了个头,连问题都没有真正的问出来,傅晚星就不想说了。
原因很简单,崔平安她后退了。
简简单单的一步,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傅晚星又不是没见过,被她扔文件到身上的员工,会唯唯诺诺的捡起文件飞快逃走,跟她在酒会上相遇的名媛,会借口要去跟别的人聊天,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去找闺蜜说她的八卦,认识了很多年的长辈,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帮助她,第二天就闪躲着眼神,走到她的竞争对手身边,跟对方一起逼迫她交出手里的筹码。
但这些,傅晚星早就习惯了,再发生一万次她也不会眨眨眼睛,她只是没想到,崔平安,崔平安……
连崔平安也会下意识的远离她。
还是在这种难得她想要说一两句真心话的情况下。
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算不上疼,就是很难受很难受,很多年都没这么难受过了。
空气变得凝滞,以前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傅晚星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她今天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而这让崔平安感觉恐慌。
她呆呆的看着傅晚星,喉咙里有那么多的话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恐慌越来越浓重的情况下,她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就傻愣愣的看着,看着傅晚星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对她轻笑了一下:“以后我会注意你的隐私。”
说完,她想要转身,但还没等她真的把身子转过去,突然,崔平安撞进她的怀里,撞得她肋骨生疼,可能要留下一个青紫的痕迹。
傅晚星疼的倒抽一口气,她想把崔平安推开,但后者已经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的抱住了她,唇瓣颤了又颤,好像在无声的说着什么,傅晚星皱眉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崔平安发出真正的声音。
“……对、对不起。”
“但你别……先别走,你、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会哭,哭一晚上,哭到你起床。”
傅晚星:“……”
她顿了顿,还是伸出手,想要把崔平安推开,但崔平安对此的反应是把她抱的更紧了,真不愧是能扛颜料桶的画家,这力气,傅晚星就是练过也比不上她。
最后她只能无奈的放弃,因为她不想被崔平安无意识的勒死在这里。
嗯,她已经看出来了,崔平安现在不太对劲,做什么可能都是下意识的动作,所以,她还是就这么待着吧,等她缓过来再说。
她不反抗了,崔平安的手渐渐的就松了一点劲,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她们两个浅浅的呼吸声,崔平安在想什么,傅晚星不知道,傅晚星只知道,她第一次发现,崔平安好像也不是麻杆一样的、一点肉都没有的瘦,其实她很软,贴在傅晚星的身前,像是一个暖绒绒的小抱枕,纯棉也不是她想象的粗糙,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好摸。
在傅晚星出神到不知道哪里的时候,崔平安说话了,她刚发出声音来,傅晚星就立刻回过神,警醒又沉默的看向抵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个人。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崔平安清了清嗓子,“我是在闹别扭。”
傅晚星:“……”
这一篇不是早就翻过去了吗。
崔平安:“我在闹别扭,但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发现。因为,因为你就是这样,其实我闹过很多次别扭,有时候我会躲回房间来,有时候我会不跟你打声招呼,就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等你发现我不见了,打电话过来找我,你只说让我以后记得报备,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为什么突然就不跟你报备了。”
傅晚星脸上出现了一片空白。
…………是这样吗?
哦天,她真的没注意到。
崔平安依旧抵着她的肩膀,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不是跟你抱怨,我接受,真的接受。有些人就是粗心大意,也许你是格外的这样,但我跟自己保证过,我接受这些,也许我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度,说着接受,但当你真的不在意我的时候,我又会感到难过。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你都是真的没注意到,所以不知者无罪,可是,可是今天下午,我已经告诉你我有多喜欢过生日了,你却还是表现的,它不值一提。我不是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之一,我是邀请你在那一天,陪在我身边,或者,让我陪在你身边。”
“别的日子你拒绝我就算了,但这一天……这一天对你和我来说应该是不一样的啊,别人都不会懂,只有你,只有我,只有咱们两个才能懂,它比生日还重要,我、我大概以为你跟我的想法就算不完全一致,你也会明白这些,所以当我发现你不明白的时候,我就开始闹脾气了。”
说到这,崔平安突然沉默,她的手还放在傅晚星身上,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她慢慢的把头抬起来。
傅晚星正在看着她,神情莫名。
崔平安真的很想哭。
但她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因为她知道,傅晚星不会喜欢看她哭哭啼啼的。
“对不起。”
再一次的,“对不起,这一次是我的错。我总说你自私,可这回自私的人是我,我太想当然了,还把脾气发到你身上,但是你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让我有多开心,我完全想不到你会那样说,这简直、简直像是我的幻觉你知道吗,我喜欢你这样说,特别特别喜欢。”
停顿了一会儿,这一次,她把自己的手也收了回来,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崔平安可以更好的看见傅晚星的表情,傅晚星也能看清,崔平安眼中逐渐蔓延的恐惧和乞求。
她的声音小了很多,“你不要把它收回去,好不好。不要装作你什么都没说过,别……就是,别这样做。”
哈。
有时候傅晚星自己都挺震惊的,为什么崔平安这么了解她,明明她们认识也没多久,但她总是知道她想做什么。
在能杀死一个人的沉默当中,傅晚星轻轻眨了一下眼,然后说道:“我不明白。”
崔平安愣了愣。
傅晚星:“原来你认为导致咱们两个被抱错的那一天,还是值得特意庆祝的吗?你到底懂不懂,那天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我对你那么恶劣,我指使你,讽刺你,贬低你,但其实我没有资格这样做,是意外让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人生,变成了我的,你应该恨我才对。”
这些疑问不是今晚才有的,只不过今晚傅晚星选择把它说出来了,崔平安怔愣了很久,才开口回答她:“我知道,但我就是恨不起来。”
“要是我能讨厌你的话,一切就变得简单很多了,可我做不到,只是想一想我讨厌你的那个画面,就会让我讨厌我自己,连讨厌你都是这样,更何况恨你呢。”
傅晚星看着崔平安,看了好一会儿,她下了结论:“你是怪胎。”
崔平安浅浅的笑起来,“没错,但你也是啊。”
看着她上扬的唇角,傅晚星无意识的也柔和了神情,看来女主光环对所有人都适用,就连她,最终也还是拜倒在了女主角那“纯真”的笑容之下,只是看书的时候,她从没想过,这笑容的威力居然这么大。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消弭了她今晚所有沉甸甸的心情。连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有隐隐约约意识到的事情,全部打包一起,像冰雪一样消融在空气里,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它们还会再回来,但不会是今天,不会是今晚,不会是崔平安还对她露出笑容的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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