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使命

　　面前是麦田。
　　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麦子有一人多高，必须向后撤到一定距离才能看清全貌。
　　空气中充斥着农作物的香气与泥土的气味，一瞬间，亚尔林还以为回了他老家。
　　“恐怕不是穿越回家了。”亚尔林回头。
　　他背后应当是战斗过的浴室，地上该是吸盘水珠，浴缸里该有个半死不活的犯罪守护者——
　　但是没有。
　　他现在背后还是麦子。
　　“……”亚尔林感应了一下地狱火苗。
　　要是地狱火苗能给予回复，他就能将其回复当作导航，进行方向指导。
　　但是也没有。
　　地狱火苗能召唤出来，只是并不完全，留在犯罪守护者身上的那部分是失联的。
　　所有后路都被堵死了。他只能往前走，探索这个莫名其妙的麦田。
　　“希望接下来能遇到点正常人。”
　　亚尔林带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
　　麦田中间是条泥土路，窄而崎岖。单行道，不过小型的收割机开过应该不成问题。
　　亚尔林慢悠悠的在路上晃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旅游观光的。
　　远处的天空擦黑，黄昏时分，橘红色的太阳将要落下地平线。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麦浪的动静，预示着很快要变天了。
　　走着走着，亚尔林看见前面有辆车。
　　是辆薄荷绿的小轿车，和这四周的乡村田园风非常贴合；再靠近一看。
　　好家伙，这车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就他早上看见的在汽车旅馆楼下停着的那辆吗？
　　“别牵扯无辜路人进来啊。”
　　亚尔林一个头两个大。
　　他赶忙看向驾驶座，空无一人。
　　安全带松垮的堆在位置上，压住了下面的两封信。
　　两封信的信封完全一致，墨绿色，暗纹为荆棘印花；封口的火漆都是一样的，是个长剑被荆棘缠绕的标志。
　　抓着两封信，亚尔林欲言又止。
　　第一封的封皮写着“给我亲爱的儿子亚尔林”，第二封封皮写着“由我亲爱的儿子亚尔林亲启”。
　　问题是他哪来的父母？
　　亚尔林.弗劳尔的父母都过世十几年了，哪能冒出来写这种肉麻的语句——
　　特么的封皮上的钢笔字迹都没干。
　　“……”
　　谁的恶作剧？是魔鬼要搞他心态了？
　　亚尔林将车灯按开，坐在引擎盖上，借着车灯看信的具体内容。
　　第一封信用的是蓝色的钢笔水，字迹流畅工整，言辞恳切：
　　我亲爱的儿子亚尔林，你还好吗？爸爸很想你。但是爸爸不能够去看你，只能在房间里给你写信。
　　见不到你的日子真是难熬啊。即便我今天已经看了三本书了，它们分别是《蝴蝶的翅膀为何要折叠》、《汽车维修速成》以及《新雅典美食食谱汇编》。
　　其中《蝴蝶的翅膀为何要折叠》是个童话故事，我的室友说，父母都会给年幼的孩子阅读睡前故事。
　　这深深的打动了我。我想，亚尔林，你是不是也希望有父母陪在身边，会给你说故事，哄你入睡呢？
　　啊，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用剩下来的钱给你买了一套童话书，它们应该正在寄送去的路上，希望你收到后会喜欢。
　　落款，爱你的爸爸。
　　“……”
　　亚尔林面无表情的抖了抖信纸。
　　没掉下来童话书，看来这就是张普通的信纸，与魔法魔鬼无关 。
　　他不做停留的拆开第二封。
　　第二封的字迹就要潦草很多，不过用的花体字很漂亮，看得出年少时期是刻苦练习过的：
　　哈哈哈哈哈哈！儿子，我儿子亚尔林！
　　你最近过得还行吧？别怪爸爸，主要是你妈当初怀孕了居然一声不吭，不按照基本法来，搞得我现在才知道有你的存在。
　　不过别担心，你爸爸我可有钱了，非常相当以及，总之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种有钱！我写这信的时候，就用的一斤黄金一瓶的墨水！
　　哎，不多写了，就先跟你问个好，下个月我就接你过来享福，我们父子两个一起怀抱温柔乡！
　　落款是你的爸爸。
　　“……”
　　亚尔林总觉得被占便宜了。
　　这两封信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吧？
　　字迹和语气都截然不同，从信中自述来看，连金钱状况都不一样，一个穷的剩下来的钱只够买童话书，一个富的用黄金般的墨水。
　　这样的两个人都自称是他爸爸？
　　鬼才信。
　　他双腿盘了起来，整个人坐在了引擎盖上，手撑着下巴思考人生。
　　无果，没有头绪。
　　“算了，第一张信纸都抖了，这张也抖一下吧。指不定是第二张做了手脚。”
　　自言自语，亚尔林甩了甩富爸爸的短信。
　　还真给他甩出来一张卡片。
　　亚尔林双手接住，才没让它被风吹走。
　　卡片上就写了一句话。
　　“猜猜谁是你爸爸？”
　　亚尔林皱眉，“莫名其妙，你说这两个人当中有我爸爸就有我爸爸？怎么不说我是你父亲。”
　　话是这样说，为了从这离开，他还是得仔细研究那两封信。
　　不情不愿的，亚尔林将两封信并排放在腿上观察。
　　字数不同，内容不同，交代的背景不同，表达的情绪也不同。
　　哪个才是他“爸爸”？
　　啊，这样思考根本行不通的。
　　他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不知道需求又该如何供给？他又不能真的随便选一位爸爸。
　　亚尔林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时，他听见了汽车的喇叭声：
　　“嘀——嘀——”
　　恍惚间仿佛身处交通要道，车水如龙，被堵塞前路的后排汽车不耐烦的按着喇叭——
　　等等。
　　这喇叭声是从身下来的。
　　这辆薄荷绿的小轿车自己动了！
　　亚尔林回头，只见挡风玻璃后面，驾驶座上仍然空无一人。
　　但是，该车的远照灯关上又打开，引擎发动，车载广播开始播放公路音乐。
　　薄荷绿的小车猛然向前行驶！
　　“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无人驾驶。”
　　无人驾驶个鬼啊！
　　坐在车前盖上的亚尔林想要起身，可惜的是他动弹不得，只能继续保持盘腿的姿势。
　　好极了。
　　如果有人在一旁目击，就会看见他像个汽车标识一样盘腿坐在汽车引擎盖上。
　　他明明充当的是挡风玻璃！
　　薄荷绿小轿车车速惊人，迎面拍打而来的风十分劲道，几秒钟后亚尔林就脸疼的不行。
　　更别说睁眼了，他现下只能眯着条缝注意前路，祈祷着一会别撞上什么建筑物，不然就血溅当场。
　　十分钟或者半辈子过去了。
　　车载着他一路狂奔后，终于停在一个分岔路口前。
　　亚尔林甩了甩头发，无果，他的棕色卷毛膨胀的仿佛刚被电过。
　　终于不被束缚，他一秒也不想多呆，从引擎盖上一跃而下。
　　分岔路口左右各有一个牌子。
　　左边是“拜访你的爸爸走这里”，右边是“你的爸爸明明在这边等你”。
　　语气都很像在骂人挑衅。
　　“男左女右。”
　　一秒钟决定，被风吹的脸部瘫痪的亚尔林朝右边走去。
　　走了没一会，路的尽头出现三个联排建筑。
　　该建筑群红砖绿瓦，壁虎爬满墙壁，门柱为典型的地中海风情，雪白的腻子和流畅的装饰线条很远就能看到。
　　“很像度假别墅呢。”亚尔林评价。
　　踩上中间那个建筑门口的地毯，亚尔林准备敲门。
　　他没有找到门铃，像门铃的只有房檐下面挂着的黄铜铃铛。但完全拿不准是有何作用，也许只是装饰，毕竟都生锈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亚尔林自说自话，咚咚的敲门。
　　“等等。”
　　一个人从他后面拽他的手臂，“先别敲门，我有话和你说。”
　　原来真给他安排了其他活人。
　　亚尔林听话的收手，回头想看是谁阻止了他；结果回头回的过于迅速，将来人吓了一跳。
　　“抱歉，我不该离你这么近。”
　　两个人险些碰上鼻尖，那人连忙后退几步，直接来到了台阶下面。
　　亚尔林就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观察对方：
　　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少年。
　　头发为黑色，中长微卷；眼睛是难得一见的绿色，无法形容的绿色，有点像琥珀。
　　不得不说这人长的很有古典气质，眉眼很是神秘，适合画成油画装裱起来，挂在某位经历传奇的收藏家府邸。
　　……不过这位兄弟为何穿着奶牛花纹的毛大衣？
　　还有皮裤。这样整体看来就像是搞死亡金属摇滚乐队的颓废一代。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安斯艾尔.哈里斯，海泼里恩魔法学院占卜魔法学院三年级学生，登记魔法师学徒。”
　　等等，这人为何说话还带节奏和韵律？
　　亚尔林正经的握上安斯艾尔伸出的手：
　　“我是亚尔林.弗劳尔。冒昧的问一句，你知道魔法滥用监管局吗？”
　　他还没忘记等待处置的犯罪守护者。
　　就是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是魔法滥用监管部和魔法滥用执行局。当然，我当然知道。”
　　安斯艾尔点头，“学校就是从那里知道你的下落，才派蒙克教授来找你的。很快你也会熟悉魔法界的一些机构。”
　　“那真是太好了。”亚尔林也点头，“我以为我要失联到一切尘埃落定。”
　　“这些我们可以出去再谈。”
　　安斯艾尔表示，“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或许有点冒昧。”
　　这话说的该死的有节奏感，他差点都要跟着唱出来了。
　　“请问。”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空间魔法阵？”
　　“什么？”
　　亚尔林一头雾水。
　　他哪随身带着魔法阵了？
　　等等，听这个话茬，他们难道现在是在魔法阵里面？
　　“看来你并不知情。”
　　见状，安斯艾尔松了一口气，“放心，我会帮你瞒着这件事情。不过你不要再告诉别人了，会惹来麻烦。”
　　“空间魔法阵在魔法界是违法的吗？”
　　“倒也不是。只是很早以前有过一场‘业火之战’，是魔法师内部的斗争，他们互相厮杀的很是惨烈，为了获得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显然，安斯艾尔是历史学习的很好的那类人，他很熟练的说明：
　　“他们在大街小巷里设置魔法阵，试图绞杀任何可能路过的敌人。那些魔法阵并非全是攻击性的，但一些魔法阵将人困死其中的异空间，一样会置人于死地。”
　　“像我们这种就是？”
　　“初步观察，的确如此。一个暂时无法探查边界的空间魔法阵。”
　　“所以这玩意很危险。在魔法界被管制？”
　　“与其说是管制不如说是‘保护’，‘收藏’也行。”
　　安斯艾尔说，“因为魔法阵是恒定的。”
　　亚尔林皱眉。
　　魔法阵是恒定的，这是什么鬼设定，闻所未闻。
　　“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起源是那次‘业火之战’的魔法阵误杀了太多平民，流了太多血，束缚毁灭了太多灵魂——这导致不少魔法阵产生了自我意识。”
　　二者有因果关系？
　　“产生自我意识的魔法阵就不好找寻了。‘业火之战’结束以后，魔法界开始清算，但努力了20年也没能摧毁全部的魔法阵。”
　　安斯艾尔说，“时间一久，其他魔法阵也没出来为非作歹，大家就逐渐改变了对魔法阵的摧毁态度。”
　　“这态度转换的有点快吧？”
　　“毕竟魔法阵是恒定的。任何珍惜动物不都是能保护一个算一个吗？毕竟死一个少一个。魔法阵同理。”
　　安斯艾尔说，“你对这个魔法阵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亚尔林摇头，“我只知道它在非常努力的让我找爸爸。”
　　“那么很有可能它原本属于你的父母。”安斯艾尔说，“你的父母是十分优秀的魔法师。能驯养一个空间魔法阵，并将其作为遗物，也是情理之中。”
　　“那它为什么不让我分辨谁是我妈？”
　　“……可能是出于尊重女性。”
　　安斯艾尔回答的很为难。
　　他转移话题：
　　“我们必需先按照它的意愿来，才有机会出去。”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
　　“那么你继续敲门吧。”安斯艾尔微笑，“我在你后面和你一起。”
　　“没问题。”
　　亚尔林转回身去。
　　他面对着门板，敲门的手却有点迟疑。
　　显而易见的，这位安斯艾尔不一定是活人。
　　他可能只是这个空间里的一位“找爸爸”任务环节中的角色，工具人，推动剧情发展，跟那辆无人驾驶自动疾驰的小轿车一样。
　　当然他也可能是活人。意外被卷入的魔法师学徒，是自己的同龄人类盟友。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
　　如果所提魔法相关内容是真实的，那么就说明这个空间魔法阵是有自主意识的。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魔法阵的自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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