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何日归

　　秦越走到半道，突然转了个弯，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

　　他运起轻功，脚尖轻点，踩在西厢房院中一颗大树的树枝上，刚一站稳，一粒细小银针便冲着他的眼睛飞来。他身体向后一退，躲过了银针，脚却踩空了，稍显狼狈的摔下了树。

　　空荡幽静的院落中想起沙哑低沉的声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公爷啊！在下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竟敢潜入镇南公府呢。”

　　秦越对此情形，也不觉得尴尬，“我镇南公府护卫森严，岂是一般小贼可以闯的！”

　　顾影笑了笑，“说得也是。”

　　“小公爷找在下何事？”

　　“皇帝舅舅莫名其妙的就往我府里塞了个人，我还不能来看看？话说，你一直躲在门后干甚，见不得人吗？”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顾影穿着单衣，环抱着胸，斜依在门栏上说：“公爷现在已经看过在下了，觉得如何？”

　　“与传言中的顾神医相差无几啊。”

　　顾影嗤笑一声，只听秦越继续说道：“只是从前都未曾听闻顾医师还来过京城！”

　　顾影楞了下：“那丫头跟你说的。”

　　秦越没点头也没摇头，顾影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顾影：“我天南地北哪没去过，京城自然是来过的。”

　　秦越往前多走了几步，黑暗挡住了他大半的容貌，但依旧无法遮盖住他浑身的气势，“顾医师既然皇帝舅舅指名要你住在我这，那你在这期间可别给我搞什么事才行啊，不然本将军可是很难办的！”

　　“这是自然。只不过在下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夫，好像也没法子惹什么事吧！”

　　手无寸铁的大夫？

　　秦越冷笑。

　　刚才一个银针差点把他眼给戳吓的是谁啊！

　　这师徒俩都是睁眼说瞎话的货。

　　“对了，还有——”秦越手指着顾影“你以后离小沛远点，别以为你是她师傅就可以对她动手动脚。”

　　顾影眼尾一挑，笑得灿烂“你喜欢我们家丫头？”这句话虽是疑问，但却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的。

　　秦越被说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了，“我说了，她的事以后你别管。而且还有，什么你们家丫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小沛是许医师的外孙女，可跟你没半点关系！”

　　顾影哼笑一声“小公爷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而我家白丫头只是个被医馆收留的孤女而已，怕是高攀不上公爷吧！”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说了小沛的事，你别管！”

　　说完秦越便转身就离开了西厢房。

　　顾影冷笑，然后‘碰’的关门。

　　。

　　翌日，清晨。

　　外边便逐渐开始想起病剑相撞的声音，顾影在床上翻转几周，最后还是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

　　该死的，一群粗人！

　　顾影额角青筋凸起，忍了很久才把这口气咽下。随即，开始穿衣洗漱，吃完早饭就慢悠悠的走向府外。

　　一出府，门外等着的小太监就恭恭敬敬的领着顾影上了马车。

　　顾影一进马车，“哟，高公公兴致不错啊。大早上还来专门等我。”

　　高闻“顾医师是皇上的贵客，奴婢自当得要亲自来接，不然不就怠慢了医师了吗！”

　　顾影嗤笑一声，腰一扭就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上。随手从旁边的果盘上拿了个橘子剥了起来。

　　顾影边吃边说：“那丫头，怎么去的镇南公府的？”

　　高闻揣着手，“三个月前，镇南公府招医师，她去报名，然后就进去了。”

　　顾影眼一抬，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审视的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闻不紧不慢的说：“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嘛。毕竟那丫头也算是你的心头肉了。”

　　顾影眼神彻底变冷，“知道我不同意还让她去！？”

　　高闻说：“我可没让她去，她是自己报名的。我只是没阻止她罢了。”

　　顾影直接把手中剥了一半的橘子摔向高闻，高闻抬手接住，轻笑了起来，“谢主子赏赐了。”笑着把剩下的橘子吃完之后，又说：“主子，我没阻止那丫头不也是因为，那镇南公府实在是塞不进去人嘛。那丫头是他们公府里的人自己招进去的，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她在里面会很安全的。”

　　“那你知道那小杂种看上白丫头了吗？”

　　高闻脸色错愕了一下，随即脸上又露出笑意，“这不是好事吗？”

　　顾影心中怒火中烧，“这算什么好事！”

　　“怎么不算了，反正京城的这些名门闺秀也不会嫁给他，他娶我们家的白丫头正好。还能帮他打消些皇上对他的疑心。”

　　“好个屁！那是对他好，又不是对我们好。就算他和白丫头真能成，他也绝不会为了白丫头帮我的。”

　　高闻摇头不赞成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多一份助力就多一份保障，成功的几率就越高。”

　　顾影冷笑，“高闻，你脑子是糊涂了吧！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清他秦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还敢指望他！他现如今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

　　“皇上一时半会动不了他。”

　　顾影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白丫头若真嫁了他，那我们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的几天，高闻都没有出现在顾影的面前。

　　顾影给张贵妃施了几天针后，贵妃面色好上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点肉，甚至还能坐起说会儿话。

　　贵妃身体好些了，宫中的下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开始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平常打扫做活的时候也渐渐轻松了起来，不再像前几个月一般小心翼翼的。

　　这一日，顾影又一次为贵妃施针后，孙嬷嬷上前为张贵妃披上外衣，再扶她坐了起来。

　　张贵妃咳嗽了两声后，说：“顾医师也坐吧。”

　　顾影道了声谢后，坐在贵妃的床前。

　　张贵妃今年刚三十岁的年纪，即便这几个月一直被病痛折磨着，脸蛋也如鲜花一般水嫩，人虽然憔悴了点，但依旧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也不怪乎皇帝那般喜欢她。

　　张贵妃说：“顾医师，你也为本宫治了半个月的病了。你可否知道本宫到底还能活多久吗？”

　　张贵妃话一说完，她身边的孙嬷嬷，眼中含着心疼，急忙说：“娘娘你在说什么呢？顾医师医术高强，一定，一定能把你医好的。”说着孙嬷嬷抬手抹了把眼泪。

　　张贵妃摇了摇头，眉眼间含着数不清的哀愁“我这身体如何，我自己知道，如今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顾影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唇，他觉得要是再不出来说几句话，怕是这两个女人就得在他面前抱头痛哭起来了。

　　“娘娘不必太担心，在下一定会医好娘娘的。”

　　张贵妃泪眼朦胧的，不敢置信的说“真的？”

　　“真的。只要将娘娘体内的毒解了再多活个二十多年是没问题的。或许以后身子会比从前弱上许多。”

　　张贵妃抹着泪“没事，只要能活着就好！”

　　张贵妃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抱歉，让顾医师见笑了。”

　　顾影语气僵硬道：“没有。”

　　张贵妃忽然说道：“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陛下宫中好久都没有喜事了，准备这次大办一场。顾医师你也来吧！”

　　“在下一介草民怕是不便参加。”

　　张贵妃笑了笑“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实不相瞒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娘娘，顾影那天有些私事要处理，实在不便前去，娘娘也就别为难我了。”顾影站起来拱了供手说。

　　孙嬷嬷皱眉，略显不满的说：“私事？什么样的私事能比皇上娘娘邀请你参加晚宴重要？”

　　张贵妃抬起她的含水眸，看着顾影等着他的回答。

　　顾影直起腰背，“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自我母亲离世之后我便再也不过中秋节了。所以——”顾影拉长声线“陛下与娘娘的盛情，在下只能辜负了。”

　　张贵妃秀眉轻皱，低声嘀喃道：“也是在中秋节去世的。”随即想起这还有外人，立刻回过神来，嘴角勾起温情惬意的笑容“既然顾医师不愿去，那本宫也不勉强，退下吧！”

　　顾影：“是。”

　　顾影从紫薇宫中出来后，久违的见到了高闻。

　　两人自然而然的并肩一起走在一起。

　　顾影背负着手，“高公公这几日不是应该很忙吗？”

　　高闻是大内总管，皇帝要大办中秋晚会，这任务自然得交到大内总管手中。

　　“那都是下面人的活，我只需要检查检查就行了。”

　　“那你这大内总管当的可真清闲啊！”

　　“他们地下那群小崽子要是有能耐坐到我这位置也是一样的。”

　　顾影说：“书或那边他‘病’了这么久，也该好了，再拖久一点怕是会被别人发现。”

　　“嗯。我今日就让他开始渐渐好起来。”

　　高闻又问：“你今日比从前晚出来一会，是贵妃娘娘说了些什么吗？”

　　顾影嗤笑一声，“她让我也去中秋晚宴。”

　　高闻闻言，挑眉“那你要去吗？”

　　“顾影去了，秦嵘还怎么去？”

　　“也是。”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一路，直到快到宫门口后，高闻才问“今年——你母妃的忌日可要去看看她？”

　　顾影沉默良久，最后在出宫门前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

　　夜晚，皇帝忙碌一整天后，赶来紫薇宫与贵妃共进晚餐。

　　这几日，经过顾影的医治，勉强能下地走几步路，精神也好了许多，皇帝看着渐渐好起来的贵妃，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张贵妃为皇帝呈了一碗汤放在皇帝左手边，一边说着今日顾影的事。

　　皇帝听后，略感诧异道：“没想到那顾影竟还是个孝子！”

　　“确实很意外。只是……”贵妃轻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皇帝握住贵妃的手，“只是什么？”

　　贵妃轻叹一声，犹豫着说：“只是臣妾总觉得，觉得那顾影怪怪的。”

　　皇帝皱眉，“哪怪了？”

　　“臣妾也说不上来，莫名有种熟悉感。而且每当臣妾闭上眼时，总是害怕他会一针杀死臣妾。”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抬起一手，刮了刮贵妃的鼻尖，“哈哈哈，小意朕看你是被顾医师他那张冷脸给吓到了吧！想太多了。”

　　贵妃含羞的躲进皇帝的胸膛，“或许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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