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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多少心思浮动的俞清,昨天晚上休息地非常好。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清晨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餐桌旁,俞清原本已经做好迎接父亲唠叨甚至白眼的准备,毕竟昨晚她不仅“大放厥词”,还提前离场,根本没有见到那个过继的周氏子。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俞父不仅没有甩脸色,反而神情平和,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
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早餐,看到俞清坐下,还示意佣人给她盛了碗她喜欢的海鲜粥。
“昨晚休息得还好?”俞父开口,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聊天气。
俞清有些摸不着头脑,谨慎地“嗯”了一声。
俞父继续道:“周家那边,我已经明确回绝了,不过也就是新贵,能不能站稳脚跟也都是个未知数,而且眼界有限,只盯着眼前三分地,配不上我的女儿。”
“不联姻了?”俞清很是疑惑俞父怎么突然这么想开了,喝了一口粥试探地问道。
“你长大了,我控制不了你。”俞父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叹,“其实,你从小就和别的女孩儿不太一样。别的贵族小姐闹着要新衣裳、新首饰,各种吃喝玩乐,你却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眼神飘得老远,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控制不了你,你母亲也控制不了。果然,放你出国,是我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你的心真狠,连你母亲的葬礼都不愿回来.......”
俞清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俞父。
俞父叹了口气,“对,就是这个样子,三岁看老,的确没错。”
俞父拿起雪白的餐巾,慢慢擦拭着嘴角,那动作里透着一股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优雅,“这几天,我其实想了很多,想你清理族老的手段,想你那份惊世骇俗的招聘公告。起初只觉得你胡闹,可细想,又觉得并非全无道理,这个世道很多东西并非一直就样就是正确的,很多延续下来的观念其实也有不太对的。我年轻的时候,我也不想像个待价而沽的货物,等着被家族安排,嫁给你母亲,或者别的什么女人。我也曾偷偷读过不少书,包括一些被视为‘离经叛道’的游记和杂论,甚至幻想过,凭着自己的才智,或许也能在外面的世界做点什么。”
说起年轻的事情,这个一直以来的贵郎君才像是剥离了尊贵的包装,有了一些关于他自己的情绪,“可现实呢?在这个世道,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出身尚可的男人,他的‘聪明’最好只用在内宅管理、子女教育和取悦妻主上。若用在‘外面’,便是心思活络、不安于室。我见过几个真正有才华的男子,试图挣脱这无形的牢笼,结果呢?不是被家族强行‘矫正’,就是被世俗的流言和现实的壁垒撞得头破血流,最终只能郁郁寡欢,或被迫认命。他们都不行,我这脑子就更不行了。”
俞清这些日几乎把记忆宫殿里的内容都逛了一遍,可今天俞父说的内容是连原身都不知道的事情,想来也是他第一次说。
“后来,我想明白了。”俞父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我说服的痕迹,“既然反抗不了,何不接受?身为男子,本就无需像女子那般在外搏杀风雨,只需经营好内宅,教养好子女,便是功德圆满,虽说是束缚,也是优待,何必自讨苦吃,非要出人头地?我想着罢了罢了,就心甘情愿嫁给你母亲。你母亲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我看得出来,你和她很像,你有手段,有魄力去做些不一样的事,甚至更锐利,更有想法,既然如此,那就先好好专心你的事业,把你想做的做起来,做出个样子来。”
俞父的语气放缓,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似交心的意味,俞清倒没有受宠若惊,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可俞父或许投射了一些自己年轻时的不甘心,所以他的声音变得清晰而郑重:“男人,或者说婚姻,什么时候考虑都不晚。但一个能让你按照自己心意去闯荡、去证明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当然,联姻还是要联姻的,但也可以徐徐图之,让为父再帮你好好找一找!”
俞清笑着点点头,这一次倒带来一些亲近,“好。”
这顿早餐,倒成为父女之间一次无声的盟约,最后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的默契氛围中结束。
俞清去了公司。
那条招聘公告虽然带来了风言风语,但在水面之下,无数被压抑许久的男性从业者却看到了希望,很多在其他公司郁郁不得志、能力被性别卡死的男性精英,开始偷偷准备简历;一些寒门出身的才子,也感觉终于有了一丝缝隙可以攀爬,甚至一些早已认命、准备庸碌一生的中年男性,心中也重新燃起了火苗。
一时间,俞氏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收到的简历堆积如山。
其中,不乏从其他贵族或商会企业中偷偷前来应聘的优秀男性管理者,他们的跳槽意愿异常坚决。
对于核心岗位的招聘,俞清没有完全假手于人。
她亲自设计了一套严苛的笔试与情景模拟考核,旨在精准筛除眼高手低之辈,只留下真正的硬核人才。
最终进入面试环节的,只剩下十余人,无一不是精英,个个眼神里都憋着一股劲儿,像是饿久了的狼看到了肉。
在这批精英中,一份简历格外引人注目,也是唯一一名女性,叫做施莲,三十岁,帝都工业大学能源应用系肄业,工作经历却异常丰富,密密麻麻地罗列了多个短期项目参与经验,主要涉及能源材料改良、大型机械设计等。
面试安排在总公司最大的会议室。
俞清坐在主位,身边是HR、林实和几位表情复杂但不敢多言的原高管作为旁听。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桌面上划出一道道光暗分明的界限。
每一位面试者进来时,眼中都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激动与孤注一掷的光芒。
俞清的问题单刀直入,没有寒暄,没有套路。
她追问项目细节中的技术难点,假设极端市场情况下的应对策略,剖析团队冲突的核心根源,她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背景如何,只在乎逻辑是否清晰,方案是否可行,思维是否有穿透力。
她没有因为他们的性别而带有任何偏见,也没有给予任何特殊照顾,完全以能力为导向。
这种纯粹基于专业和能力的尊重,反而让这些习惯了被轻视或怜悯的男性求职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振奋。
施莲是倒数第二个进来的。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套装,款式陈旧但整洁无比,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瘦而轮廓清晰的脸,眼神平静,甚至有些过度冷静,即使在看向俞清时,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的面试表现堪称完美,主要她过往项目经历也十分牛逼,不管是专业上还是领导能力上,都反应迅速,逻辑严谨,用词精准,展现出扎实的理论功底和极具创造性的实践思维。
她甚至当场用会议室的纸笔,快速勾勒了俞氏旗下一家小家电公司的产品缺陷和改进构想草图,原理清晰,让俞清都忍不住微微颔首。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就排查过俞氏旗下的公司,有非常明确的入职倾向。
当面试问题结束后,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人力资源总监看着施莲简历上刺眼的“肄业”二字,又看了看“住址”栏那个令人讳莫如深的“幸福巷丙区七弄”,皱了皱眉,“施小姐,你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但你的简历显示你并未完成大学学业,根据《区域管制法》,幸福巷的住民不得离开所属区域,攻读大学的除外,我们如果录用你,可能并不合法。”
这是俞清第二次听到这个《区域管制法》了,她没坑声,只是用手机搜索了这条法律。
而一直从容应对的施莲,背脊似乎更挺直了一些,那过度冷静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底下深藏的屈辱与不甘。“我母亲在我大四那年,在巷口的垃圾分拣厂被失控的机械卷入,重伤。我需要钱,需要时间,需要照顾她。学校不允许无限期休学,我错过了最后的答辩和手续。”
她顿了顿,声音虽然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像用力凿出来的一样:“帝国法律确实规定,幸福巷出身者需攻读大学后方可申请‘区域解限’和‘平民身份登记’。但法律条文里,对于‘因不可抗力导致学业中断者’的补充解释一直模糊不清,这本身就是一个空白地带。我研究了所有相关判例,理论上,如果有正规企业愿意为我提供正式聘用合同并担保,特别是技术类紧缺岗位,是有机会向区政厅提起特殊身份认定的。”
人力资源总监却道:“这没有先例不是吗?”
“你们发布的招聘也没有先例,不是吗?可以给男性平等,为什么就不能给幸福巷的人平等?”施莲目光冷静直直看向了主位的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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