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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色渐亮之前，她们都没怎么说话。
黎辛在前面领路，银鱼带着时一在后跟随。漆黑的森林不会有霞光，只会有时不时钻进来的光束，笼罩了一小片的地面、夺去它们的光芒。
规律性的颤动十分催眠，离悟伏在黎辛背上，有点半梦半醒。光和影的交替很迷幻，离悟觉得自己很快就要陷下去……
啊，不行不行。
身体差点失重，离悟一甩脑袋、赶紧拍拍自己的脸。
这里可不能睡……
「你要是困，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用不用……”离悟呼出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赶紧让自己清醒过来。正好这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过身去，正见银鱼笑容。她怀里也有一个没睡醒的，一下让离悟觉得好受了些。
“时一还没醒啊？”
“她嗜睡。”银鱼一手拢着她，牵动缰绳、让自己与她们平行，好说话。“早啊。”
“啊、早……”离悟有些害羞，清了下嗓子，“银鱼，你精神真好。”
“还好吧。”银鱼笑起，依旧是柔软亲和。“说来，之前一直没问，你们如何称呼？”
黎辛身边闪出金符，银鱼读了她的名字。离悟这才回复，“我叫离悟，离别的离、觉悟的悟。”
“这名字倒是有意思……”银鱼笑回，“你父母取这名字，总感觉不太吉利。”
离别的觉悟必然痛苦，这样的说法也不是没遇见过。离悟低头笑笑，看着银鱼眼睛上的绑带，“我姓离，悟字是单名，父母是希望我能有悟性，可以去探索世界的秘密。”
她以胚胎形式登上巡恒舰，父母只在舰船的资料里见过。她的祖辈都是探索宇宙的科学家，把她送上巡恒舰的时候给她留了姓名。他们将她送给无边的宇宙，也将无边的宇宙当作了她出降生的礼物。
离别的觉悟她自小就有，这个“悟”字更多的、是告诉她坚守理想。
然而银鱼的重点不在此处，她似是一惊，“父母？悟性？”她歪了下脑袋，浅浅一笑，“如此说来，你很幸运……”
离悟点点头，不想话题只在自己身上，反问回去，“银鱼你呢？不会姓‘银’吧？”时一也是、不像个姓名。
银鱼摇头，身后的绑带晃去曲线，“这名字自取的，我没有见过我父母。”
虽说离悟也没见过，但她的情况必然与自己不同。离悟不知该不该问，看向黎辛、寻求帮助。
「魂体常被抢夺，大部分魂体一出生，要么被卖掉、要么被扔掉。」黎辛其实也好奇，「你父母要是能把你留在身边，家世应该不差。你怎么会被翌风门抓了？」
那边银鱼也正好在问，意思差不多。离悟想了想答，“我其实也没有见过我父母，是抚养我长大的老师告诉我的。”
“哦？那你的老师现在何处？”
离悟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走散了。”
“走散了？你可知是在哪里走散的？”银鱼问得热心，“若是有机会，或许能带你去寻一寻……？”
这个话题问下去离悟会无言以对。她并没有在现在就和盘托出的意愿。在什么都不理解的情况下完全暴露自己是傻子才会做的事。离悟要隐瞒，说得半真半假，“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出来……在此之前，我都没有听过魂力这回事，所以……”
“这样啊。”看她踌躇，银鱼接过话去，“你的老师或许觉得可以一直把你藏着吧。你可还记得之前住处？都有些什么？”
有飞船，有宇宙。
这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听懂。离悟换种说法，“我和我的同学、老师，住在星空之中，琼宇之上……跟这里挺不一样的。”
“‘星空之中，琼宇之上’……？”银鱼想了想，“没有听过呢……”
听过就更奇怪了吧。
离悟苦笑，“我也不确定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的老师也没有教过我关于‘魂体’的事……”
“嗯……”银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来，是你老师把你养在了密处，也不打算教你这些……也不算坏事吧。只是既然出来了、魂力还是要学的，更不要说往前一路艰险、总要学会自保……”
“我知道。”离悟低头说。
“你也不必如此失落，”银鱼目光向她，想到了什么，“等到了北风岛，若是能见到月白二小姐，你可以问问她，说不定她能帮你。”
“诶？”离悟惊得抬头，“怎么帮？”
“据说二小姐有穿行时空之能。若你的来处是某处密境，或许她能寻到、带你回去……”银鱼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就是传言，你还得亲自问她。”
离悟脑中飞快转动，嘴上只能蹦出个“啊、好”。
太愣了。
她自己也觉得懊恼，但信息太多，她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给更好的回答。之前听黎辛说的时候，她还只觉得那是遥远的当权者。银鱼这话一出……或许真的得去看看。
不管是怎么样的“穿行时空之能”，只要有希望……
“我是西黎域人，她住迁安。”
银鱼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不论目标如何，现在还是应该注重安全之事。离悟看去，黎辛身边的金字变换，银鱼则一直在答。
“我们也是前些日子才下定决心，后来听说这里有同族，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她说道，“与你们同路也是正好，路上还有个伴。”
金字变换，银鱼愣了一下，又笑起来，“魂体在世，这样的事要多不少，没什么好顾忌的。”
……在说什么？
大概是她的张望引了注意，黎辛给她解释，「我问她来历，又问她为什么现在要去北风岛……她的回答你也听到了。」黎辛没想好要不要信，只给她转述，「我还问了她怕不怕翌风门追杀……」
然后她答“要多不少”。
离悟明白了意思，点头示意，目光不自觉往前。银鱼带着时一走到了她们前面，背影之上伸出两只手来，该是时一醒了。她好像发出了点声音，后面听不清楚，但银鱼低下去的动作拉起了延去背后的绑带，又很快被那双手压住了。
那个动作、那个姿势，咳……
离悟凑到黎辛耳边，“黎辛，你觉得、她俩什么关系？”
「不关我们的事。」黎辛说的时候要特意往前倾一些，总感觉后面这只魂体心思不纯。她只转回一点点，警惕，「你想干嘛？」
“有点好奇嘛……”离悟的双手还还她腰上，看她躲开、不自觉拉紧一些，“你躲什么？”
黎辛恨不得整个人往前坐，只想离她远点，「你不要碰我。」
“……”
离悟把手放开，黎辛才坐正，还往前蹭了一点，「她俩什么关系都与你我无关。不要老想这种事。」
她想什么了？
离悟没理解她的态度，双手撑在“麋鹿”背上，摩挲着它的短毛。这份皮毛有点硬，刺刺的，没有那么舒服。也还好她们现在走得慢，不然抖起来、她除了黎辛的腰也没地方抓。
黎辛的腰是真的细，她之前双臂环着的时候，总感觉手肘都要碰到了。黎辛除了矮、还瘦，不知道小时候受了多少虐待……
有些心疼，离悟却不敢碰黎辛的背。
她只能将视线转去其他地方。这片森林其实没有那么密集，虽然树很多，但因为体型太大，树与树之间的空挡其实也不小。但也是因为树干太粗，一眼望去、每个空隙都被填补，看不清远处。也难怪黎辛这么警惕，昨日的追杀还历历在目，夜晚的疼痛还刻骨铭心，离悟的轻快被磨下去，可看着前面的两人、又觉得撕裂。
时一醒了，睡得很舒服，慵懒和惬意绕在手上和语气里。离悟看不懂、听不清，但可以知道。
这么惬意么？
黎辛驾鹿追过去的时候，离悟趁机瞥了一眼。时一靠在银鱼的怀里，在胸口和手臂的夹角舒服搭着。她还在与银鱼说着什么，可能下一秒手指就要去挑她下巴……
比起被追杀，她们更像在郊游。
“银鱼，时一，”离悟转过去看她们，“你们不担心有人追上来么？”
时一“嗯”了一声，脑袋跟着语气往上窜，大概是逗银鱼逗得开心，回话也愉快，“追上来便追上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确实不太在意，离悟继续问，“那你不怕打不过么？”
“打不过便打不过，担心、也打不过。”时一摆摆手，“放松些吧，绷上一路、是绷不住的。”
黎辛身边现出金文，时一看到了，懒懒笑说，“若我自身难保、你们跑就是了。还多一个我挡着，岂不美哉？”
吊儿郎当的态度黎辛不想理，脑袋转回去、只管自己往前。她甩了一下缰绳，让坐骑走得快一些、超过了时一她们。
离悟一直看着，见银鱼又拍了她一下，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离悟听不见的时候，银鱼低头问她，“真的没有人来追么？”
“当然有。”时一耸肩，“但他们来不了了。”
几里之外的某个空地，被树围绕的土地中，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因掉落而被砸得七零八碎。血腥味冲上天际，却难以到达她们所在的路途。
时一打个哈欠，毫不在意远方的死亡。
这可是她难得的旅程，哪儿能让那些人来煞她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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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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