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丧尸异闻录

作者:桃问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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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沈文新铁青的脸带了点笑,瞧着有些瘆人:“倒也不是她胡扯,确实有此可能。”
      皂吏立时闭紧了嘴,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文新又提起尚有不知名的伤患未曾入册,也未入疠所,不知从何处查起的事。
      祝铮开了口:“午后我找一趟医馆大夫,旁的,不妨让邻舍检举吧。”
      “检举有功,赏。”他又补了句。

      被活死人咬伤的人,伤口极难愈合,受了伤必要找大夫包扎,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便是他们自个不愿意露面,左邻右舍总有知晓的,再加赏金诱惑……这法子好阴险。

      常玉禾冷眼看祝铮,这几日行事,观他行止光明磊落又富有正义感,虽说偶尔发疯,看不出竟还有几分狡诈。

      见她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祝铮微一敛眸,也不说话,抬脚出了衙皂房。
      常玉禾也不愿再待下去,忙也走了。

      用过午饭后,她跟着祝铮去医馆找大夫,走着走着便起了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她几番回头,都不见人影。

      待祝铮进了医馆,她没进去,悄然入了医馆旁的小巷,在拐角处避着身子等。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有一道脚步声入了小巷。待那人接近拐角,常玉禾一个旋身,将那人推到墙上,剔骨刀也抵了上去。

      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穿着寻常护院的短襟,一脸惊慌,一动都不敢动。
      “女侠饶命,小的只是进来撒尿的。”他讨饶起来。
      常玉禾的剔骨刀往他颈项送了几分:“自出了知州府衙就跟着了,你还挑地方的吗?”
      那人脸上的惊慌忽然不见,转而扯起了一个得意的笑:“自然要挑地方。”

      话音方落,小巷墙头忽的翻进来四道身影,各个都穿着护院的短襟,手里拿着匕首等小武器,呈半圆形围住了常玉禾。
      “识相的,先把你的刀拿开。”领头的男子肤色较黑,一双眼闪着精光。

      观他们下盘,都是练家子。若真打起来,她的花拳绣腿全然上不了台面,便是想出人意料地击退,也扛不住他们人数多。
      常玉禾乖巧地收起了剔骨刀。

      方才那人失了禁锢,姿态闲适地走到了四人身后,笑嘻嘻地看着她。
      “几位爷莫不是找错了人?”她敛眉侧目,悄悄观察地形,“我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领头的嘿嘿一笑:“咋会认错?祝府家将,还是个女的。除了你还有谁?”
      常玉禾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哎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昨夜你在疠所杀了人吧?”
      “我杀的不是人。”她神色凝重起来。

      “竖着进去,躺着出来。你还说没杀人?!”那人有些气恼,“咱们楼的管事,便是你杀的吧?”
      “珠楼?”
      “你瞧瞧。我就说是你吧。”

      “不是我杀的。”常玉禾冷眼看他,“你找错人了。”她往前走,试图往小巷出口走去,被那人拿匕首拦住了。
      “前头我问了一姓罗的,也说不是他杀的。”领头的一脸嘲讽,“统共就俩人,不是他就是你。”

      常玉禾心下暗骂。罗京明这个卑鄙小人,自个不敢杀她,倒是敢借刀杀人。
      “他说你就信啊。”她冷笑了声。

      领头的顿了顿,拧眉道:“这么说吧,便不是你杀的,这会都找上你了,那就合该你倒霉。总归是你们祝家杀了人,这是非公道,总要掰扯掰扯吧。”
      “那你怎的不找我家将军?”常玉禾斜睨他,“打不过他们,就见我好欺负是吧?”

      “对呀。”领头的笑道,“柿子也挑软的捏。咱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说着脸上凶狠起来,“今日手和脸,你自个挑一样,便当是咱们仁慈。”
      五人又围拢了一些。

      常玉禾暗道不妙,这几人是来真的。
      “我是祝将军的人。”她往巷子拐角那挨了挨,“你们不怕他追究吗?”
      领头的轻蔑一笑:“人家将军要什么女人没有?你不过是个暖|床丫头,死了换一个不就成了。”

      “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常玉禾脸不红心不跳。
      “啥?”领头的瞪大了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就你?”

      “……”常玉禾瞅瞅自己的短襟长裙,假意据理力争,“你是何意思?你觉得我不配?”
      领头的见她气恼,点了点头:“哪家姑娘会像你这般抛头露面?要不要我撒泡尿给你照照,你瞧瞧你长得确实还行,就是黑得像抹了炭似的,哪有娇滴滴的味?”

      “老二,直接动手。骂人家不好。”旁边年轻点的男子满脸嫌弃。
      常玉禾气急,走近那人,仰着脸瞪他:“将军就喜欢我这模样。你们这些粗鄙大老爷们懂什么。”

      领头的气笑了:“大爷我见过的……”
      话才说了一半,常玉禾的膝盖已狠狠顶了上去。

      领头的顿觉裆下剧痛袭来,半截话吞下了腹,忍不住夹紧大|腿跪了下去。
      不待另外几人反应,她转身一跃而起,抱住了旁边男子的脑袋,一招游蛇裹腹,在巷角的墙上借力一踩腾起身子,左右腿轮番扫踢,将另外三人给踢了开去。

      空档一现,她一个箭步就往巷外冲去了。

      见她已跑到巷子口,五人正欲再追,就瞧见墙头不知几时半蹲着一人。那人一身玄衣,腰间的银锁腰带在日头下晃,背光的面容看不甚清。直至他立起身来,神色冷峻地看着他们,他们才忙不迭自巷子另一边逃了。

      常玉禾跑到巷子口回头看了眼,就看见祝铮跃下了墙头,正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她喘着气瞪他:“祝将军几时出现的?”
      祝铮走到她边上,神色复杂:“你收刀那会。”

      常玉禾傻眼,她早该料到,她能觉察后头有人跟踪,祝铮会察觉不到吗?
      “虽说事出紧急,”祝铮斟酌了语句,颇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她,“那般说辞,对常姑娘名声有碍。”

      “我说了什么吗?”她反问道。
      她张大了眼看着他,眸子里只余好奇和疑惑,神色甚至还带了几分天真,仿佛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祝铮语滞:“……”

      常玉禾掸掸身上的尘土,低头抿抿唇,又抬头问他:“将军还没问话吧?”
      祝铮还能说什么,只将满腹劝诫的话语又憋了回去。

      两人进了医馆门,罗京明一脸泰然地在里边候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常玉禾也没同他发作,她正在反思刚才的鲁莽,打定主意以后遇着这种事,便是落单,也不能往人少的地方跑。
      医馆的邱大夫见着他们来有些发憷,以为是自己不愿去疠所,特意过来教训他的。

      是以,祝铮还未开口,他便哆嗦着嘴皮子道:“大人原谅则个,老朽年纪大,腿脚不便。实在是害怕遇着……遇着疯子。这才驳了县丞老爷的意。”

      祝铮示意他落座,耐心道:“邱大夫,我并非来问罪。只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下您。”
      邱大夫哪里敢入座,只喏喏应了声:“好,好。”
      “邱大夫诊治过被咬伤的人。伤处是否为咬伤,想必能辨认一二吧?”
      “是。确实如此。”

      “那这几日邱大夫您可有诊治过旁的人?类似咬伤,但伤者不一定说的真话。”祝铮温和问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望您好生回想一番。”
      邱大夫迟疑起来,他明白祝铮的意思,可为人医者,又如何能轻易泄露病患的隐私?

      常玉禾见他那般,自是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她轻声道:“邱大夫,我们晓得您是一片医者仁心。可您想想,若是那人如孟老爷那般疯变了,必要伤害更多无辜的人。您不愿去疠所,大人理解您所以不追究。那您也得体会一下大人的苦心。”

      邱大夫心头微震,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女娃说的厉害,却也在理。自己连疠所都不愿去,又谈什么医者仁心?
      “长街北,鱼官巷翁家的小女儿翁嵋,腕上有咬伤。”邱大夫有些颓丧,“她爹说是让狗咬的。”

      “除了她,还有旁的吗?”祝铮问道。
      邱大夫摇摇头:“老朽这只这一个。旁的大夫那,就不好说了。”
      祝铮点点头,又带人去了另外两家医馆,但一无所获。一行人只好出了长街,拐去鱼官巷翁家。

      长街是东西向的横街,西半段与南仓小河平行,中段则被东仓河拦腰截断。鱼官巷恰在东仓河与南仓小河交汇处以北,是大片民居所在。房舍簇新、绿树飞花掩映,算是富庶之户聚集地。
      敲开翁家门,门房见是官差,忙不迭进屋去通秉。

      鱼官巷内的好些人家,瞧见有眼生的官差出现,便有好奇的在那驻足观望。常玉禾见状,迈步过去同人聊起天来。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翁嵋父亲翁瀚生板着脸出来了。

      祝铮开门见山:“翁嵋可是府上千金?知州府里得了消息,说是令嫒腕上有伤。”
      “官爷您说笑了。”翁瀚生冷笑,“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空口白牙毁我女儿清白。阿嵋是不小心叫家中养的狗扑伤了而已。”

      祝铮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无笑意:“可否请令嫒出来一见?我这有知州府的大夫,请他过目最为妥当。”
      “不妥。”翁瀚生一口回绝,“家中小女正在备嫁,最是要紧的时候,怎能出来同外男相见?再说,小伤口早请大夫瞧过了,何须劳烦知州府的大夫。官爷还是请回吧。”

      他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了门。
      祝铮吃了个闭门羹,神色未改,让护卫继续敲门。

      常玉禾此时走近他,低声说了听来的八卦。
      翁家在县城开着米粮铺子,近段时日预备将铺子开到滨河县去。但翁家在滨河县无人,便想着寻些关系,也好叫小儿子多些倚仗。

      翁瀚生几经波折,通过中人与滨河县县衙的莫秦虎搭上了关系。莫秦虎是滨河县的捕快头儿,是知县大老爷的心腹,惯常在县城行走,职位不高权儿挺大。有他打点,莫说一家铺子,便是十家铺子也不怕人捣乱。

      这莫秦虎四十五的年纪,刚死了媳妇,正是孤家寡人一个。翁瀚生做主要把翁嵋嫁过去,用姻亲关系给小儿子巩固人脉。

      可怜翁嵋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却要配一个四十五的鳏夫。更过分的是,莫秦虎那个大老爷们还是个教条老夫子,要翁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生在房里绣嫁衣直至出嫁。翁嵋那日凌晨偷跑着出去与情郎诀别,跑回家的途中被吴娃子咬了口手腕。

      这事如何能叫莫秦虎知晓?翁瀚生由此把翁嵋关进房里,便是邱大夫也是他亲自请到家中问诊。
      翁嵋一旦去了疠所,不但婚事吹了,莫秦虎那八成也要结仇。这般亏本的生意,翁瀚生如何能做?

      听了八卦,护卫还在敲门,越敲越大声。门里始终没有应答。
      常玉禾瞅瞅翁家的院墙,比划了下高度,觉得翻过去难度不大。正思忖着,翁家院里忽然传来女子极为恐慌的一声尖叫。

      那尖叫似锋利的针尖扎向耳穴,刺得常玉禾头皮发麻。
      祝铮猛地一脚就踹开了翁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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