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

　　回到书院的江怀安又开始了自己的读书日常，每日捧着书本吃饭、抱着书本睡觉。就算如此，先生仍嫌弃江怀安所作的诗文缺少灵气，江怀安对此已经无奈了，每当他作诗写文的时候，总感觉灵感比对象都难找，是个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

　　转眼间又过了两年，江怀安的个子长了不少，远远瞧着已然是个初长成的小书生了。奈何江怀宽还是比他高出半个头，再加上江怀安面容稚嫩，从家中众人到书院师生还是将他当作孩子看待。

　　夏日沉闷，田间稻子由青转黄，一片生机映入眼帘，江怀安心中瞧着这番景色不由得欢快起来。当了农家子，看见家人用汗水浇灌庄稼，沉重的农活让他们的身体变得粗糙，苦累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江怀安才真正明白了粮食的珍贵。

　　难得休沐，江怀安回家路上额头满是汗珠，一入村中便有同乡和他打招呼，江怀安都笑着应了。

　　这两年来家中日子好过不少，江怀宣已经胖成了肉球，看见哥哥回家熟练的扑过去。

　　江怀安躲过了弟弟圆润的身躯，并且拒绝抱他。

　　小胖丁江怀宣还看不懂哥哥眼中的嫌弃，扑到他腿上紧紧搂住。江怀安经历一番折腾，终于用带回来的红枣糕重获自由。

　　韩氏帮儿子提着书箱，笑问：“怎的你一个人回来，宽儿呢？”

　　江怀安牵着江怀宣的手，说道：“有同窗请客喝酒吃饭，兄长没带我去，说我还小。”

　　韩氏看了看自家儿子，无奈了。明明哥俩年岁相差不大，可江怀安和江怀宽站在一起，谁都会觉得江怀宽成熟可靠，江怀安还没长大。

　　趁着江怀安没注意，韩氏扯了扯儿子仍旧有着肉嘟嘟的脸，想着是不是自家儿子比江怀宽胖，听说胖子不显年纪。

　　“安儿，村东头的孟云他娘昨日都喝上儿媳妇敬的茶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媳妇啊？”韩氏略有些羡慕，但她不说。

　　江怀安皱皱鼻子，不大在意这件事，“听闻京都每年秋闱后最盛榜下招婿之事，说不定日后我金榜题名了就有人排着队要拉我当女婿呢。”

　　韩氏想想也是，儿子虽面容稚嫩了些，但长相是真好，比村里所有的小姑娘都俊俏，想来是不怕找不着媳妇的。

　　待到傍晚时分江怀宽才归家，身上沾了三分酒气。江家人都用看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他，只叮嘱江怀宽不可贪杯，鼓励他交友赴宴。

　　对待江怀安，江家人反倒要他潜心向学，不要想着外出游玩。江怀安不明白，怎么一家兄弟还两套标准，心里有些不服。

　　江铁牛不仅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做家具的手艺也不很不错。他木匠活一般，但擅长竹编，编制的竹筐和竹椅都很结实耐用，就连江怀安和江怀宽所用的书箱也是出自他手。

　　为了表示对孙儿孙女们一视同仁，也因为受不了小辈们的歪缠，江铁牛一大清早就开始削竹子，准备给家中孩子们一人做一个书箱。

　　因为大女儿江如珍和大女婿赵毅忙着饭馆事宜，江铁牛和胡氏便将外孙赵英带在身边。老两口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将小女儿江如芳和小女婿宗温浩的双胞胎闺女宗蔷、宗薇也养在家中，左右他们夫妻年纪渐大，家里孩子越来越多，干脆将农活分摊给儿子们，一心养孩子。

　　江怀实是这群小娃娃中的领头羊，带着他们坐在江铁牛身旁自己拿竹子玩。

　　江铁牛乐呵呵的，让孩子们散开，“爷爷手里拿着刀呢，乖崽们离远点啊。”

　　江怀实表情严肃认真，跟着爷爷学习编书箱，奈何手太小，竹子在他手里简直无处安放。

　　一旁的江怀宣破坏性极强，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手里的竹子断成了几截。他坐椅子时总是不肯老实，身子往前倾来回晃悠，椅子后面两条腿荡在空中不肯落地。

　　女孩们安安静静的，江怀宁拉着宗蔷想要用竹子编出一朵花来，最小的宗薇双手支着脑袋坐在一边，眯着眼睛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小娃娃们围看江铁牛编书箱这项群体活动仅仅坚持了半天，在下午就解散了。

　　原因在于隔壁邻居忙着挑粪，附近的味道太过难闻，小娃娃们一溜烟儿手拉着手全跑了。

　　村里人家的茅房都是一间挖了坑的小屋，平日里不到茅房附近转悠味道并不重，然而一到挑粪的时候简直臭气熏天，一些大人闻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孩子们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或许是因为时常能得到这种特殊的“锻炼”，江怀安和江怀宽对于考场中的臭号并没有那么恐惧。有一次江怀安的考场位置离臭号很近，鼻尖确实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气味，然而保持着“一身正气、满心学问、不闻窗外事”心态的江怀安仍发挥得极好。

　　农户想要供养孩子读书需要举一家之力，江家之前全家人咬着牙供两个孩子上学堂。在江怀安和江怀宽一同考中秀才之后，江家才渐渐宽裕起来，江怀安和江怀宽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江铁牛见两个孙儿回到家中手不释卷既欣慰又心疼，一大清早拦住了想要读书的孙儿们，让他们背着鸡蛋去镇上，“天热，鸡蛋坏得快，隔几天就得给你们大姑姑送一次。正好你们俩回家了，就让你们去送，顺便带着东西去看看清远学堂的夫子们，到了镇上要是有什么喜欢的自己看着买。”

　　胡氏也道：“对，送了鸡蛋别急着回来，好好逛一逛，有段时间没出去玩过了吧。”

　　就这样，江怀安和江怀宽一人背着一竹筐鸡蛋去镇上，这条路他们走过太多遍，真真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江怀安：“哥，你要去镇上玩吗？”以往两兄弟虽然在镇上住了一段时日，但他们谁也不敢拿着家人的血汗钱去挥霍，以至于江怀安根本不知道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江怀宽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的小册子，“昨日读书时总觉得自己有些地方理解得不够透彻，恰好记了下来，见到韩夫子刚好可请教一二。”

　　见状，江怀安也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轻飘飘的纸，说道：“这是前两日我写的诗文，正好请夫子们点评点评。”

　　玩耍是不可能玩耍的，兄弟俩还是觉得读书做学问才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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