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梦

　　利娅指挥着阿最驾车开到那幢她常来的大厦。利娅领着阿最熟门熟路地爬上天台，两人并肩站在天台东侧，利娅从背包里又拿出一只新的望远镜，把它递给阿最，自己手里则持着系在腰间的那一只望远镜。
　　利娅举起望远镜，吩咐阿最：“从现在起，你和我学，我走到哪，你走到哪，我往哪看，你也往哪看，听明白了没？”然后利娅将望远镜压在了脸上。
　　阿最也跟着举起望远镜，回应道：“好。”
　　利娅指着前方，问他：“看到那片松海了吗？”
　　阿最顺着利娅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大片松树林，于是点头：“看到了。”
　　利娅向他介绍着：“绿色的松海间掺杂着一排排粉色的树，它是界...”
　　阿最寻来寻去，却没有寻到，赶紧拦住利娅：“这个我没有看到，在哪？”
　　利娅却出乎意料地说：“没有那就对了，现在不是季节，当然不会有的。我用的说，你去想象。”
　　阿最带着无奈的口气：“好吧。”
　　利娅一手举着自己的望远镜，另一只手托住阿最的镜筒，如此可以让二人的视野左右转移可以完全保持一致：“那个叫做花脊，又称花长城，初春，灿烂若会流动的烟霞，连点成线，如星光般浮在翠海之上，美极了。”
　　讲完了这一侧，利娅向左转，她牵着阿最的手臂，把阿最也带到了北侧。
　　利娅指着前面的山：“眼前的山看到了没？”
　　阿最轻声应了一声：“嗯。”
　　利娅忽然惊叫起来：“天啦，雪，雪，你看见了吗？”
　　阿最当然没看到雪，但他已是处变不惊，学会了顺着利娅说：“是啊，好大，鹅毛大雪。你说吧，我听着呢。”
　　利娅纠正阿最的错误：“哪是鹅毛大雪，雪不大！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但那山尖上却总会积着薄薄一层雪，明朗的夜晚，月光倾泻在山尖，雪色闪耀，大山如同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
　　利娅伸出手，她见阿最没有跟着伸出，于是轻轻一拍阿最的手臂，阿最心领神会，立刻也伸出手。利娅作出揪的姿势，阿最这次聪明了，立即也学。
　　利娅教他：“捏住山尖，把山倒转过来，它就是雪糕了，上面压着一坨黑黑的巧克力，张大嘴，可以一口把它吞掉。”
　　利娅又拉着阿最来到南面：“瞧见五彩斑斓的花田了没，笔直的一条挨着一条，就在前面那座山腰，夏至时节，瀑布似的从山上流下。”
　　阿最的眼前一片灰突突的景象，但他识相地说道：“看到了。”
　　利娅轻轻捏住阿最的望远镜：“先往东边看起，红色的田里栽的是红色花，黄色的田里栽的是黄色的花，紫色的田里栽的是当然是紫色的花。”
　　利娅每说一种颜色，便轻轻往上一抬望远镜，带着阿最的望远镜一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再降下。
　　利娅的手轻轻一打阿最的腰，领着阿最往中间走：“仰头！”
　　阿最便仰起头，被利娅拖着走。
　　利娅惊叫这：“哇，秋天，我最爱的季节。看到了吗，五颜六色的树叶，这棵树的树冠的叶子是绿的，这棵是黄的，这边是红的，天是蓝色的，缤纷多彩。哦，对了，还有脚下，快低头，落满了枯叶，脚踩上去，嘎吱嘎吱地脆响，快快快踩，迟了，被别人踩扁了。”
　　说着，利娅快速连续地跺脚。阿最有气无力地跟着踩了两下。
　　利娅搂着阿最的肩，两人一起旋转：“看，转起来，它们就连成了彩虹。”
　　利娅拿开望远镜，往前走了十几步，后面的阿最在原地看着她。
　　利娅耸肩，手掌翘起，脸连续往左右切换着转动，手掌跟着一翘一平：“虽然看不见，但是它们的确存在，虽有季节的阻隔，但迟早会来临的，不要被眼前的障碍难住了，要坚信，它们的到来。”
　　说完，利娅手臂如推水似的一划，鼓嘴，后面的阿最，他全然不知地学起利娅鼓嘴。

　　利娅转身：“好了，如果没看尽兴，你慢慢看吧，我也有想看的，所以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互不打扰。”
　　利娅向阿最摆摆手后，独自跑到西边，拿起望远镜，瞧得津津有味。
　　阿最来到利娅身边，惯性地笨拙地学着利娅的站姿，拿起望远镜，往同一方向看去，一栋大楼，前面的广场上整齐摆了一大堆椅子，椅子上坐满了人，后面的空地还站了一群人，后面的一行字，就职典礼
　　阿最脑中闪过，那天利娅说过的话。阿最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利娅提早离校，领自己来到这的真正私心，她想亲眼观看她叔叔的就职仪式。
　　仪式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利娅就那样趴着，用别扭的姿势看了半个小时。阿最起初陪她看了一会，后来觉着实在无聊，就将一旁的椅子擦干净，坐上去歇着。

　　利娅自下了天台，一路连蹦带跳，哼着小曲，她的脚步迅捷，初春的燕子般，跑到一条斜斜的坡道前，坡道前头有十几节台阶，后面一片平坦，斜道的上方花枝茂密，阳光下射，经过花枝的缝隙，落在道路上，路面光影斑驳。利娅轻轻提着裙边，快步奔下台阶，跑来到平坦之处后，利娅举平双臂，嘴里喊着呜呜呜，打着转一圈一圈地往下。
　　此刻，利娅只觉着心里塞着无数喜悦，根本无处发泄。她看着眼前景色美不胜收，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汽车轰隆隆的杂音，都是美妙的音乐。
　　利娅来到一家雀鸟店前，店外面的挂着许多笼子，每个笼子里关着一只鸟。利娅不怀好意地来到笼子边，把笼里的鸟逗得上下翻飞，叽喳乱叫，铁笼前后大幅度地摆动，铁钩挂连的地方嘎吱嘎吱混乱地响成一片，等到店主人掀起帘子，快要出来查看状况时，利娅摇身一变，伪装成无辜的普通的过路人溜走。
　　利娅跑到喷泉广场上，正在吃事的鸽群惊得飞起。
　　恰好一支乐队吹弹拉唱地路过，一排三人，每排拿着相同的乐器，利娅跑过去，先站在第一排，学着别人摆出吹拉乐器的姿势，然后身子轻轻一转，再转到第二排旁边，再改变姿势，学着新的乐器，如此，利娅连着变了六七次。
　　当乐队的最后一排，经过喷泉旁时，音乐正好停止，利娅的模仿也结束，利娅右臂一举，身后的喷泉喷出一股高高的水柱。
　　四周的路人纷纷鼓掌，利娅毫不知耻地把当掌声有自己的一份功劳，竟也弯腰致谢。
　　跟在利娅身后的阿最，全程目睹了利娅的“胡作非为”。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一直冷冰冰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人群散了以后，利娅蹦蹦跳跳地走到阿最身边，说道：“好了，我的事忙完了，轮到你了。”
　　阿最联想到利娅刚才的所作所为，不由地一惊，往后退一步，十分抗拒地说道：“你想干嘛？我可不想跟在乐队后面，学他们吹乐器的样子，我只会吹口琴。”
　　利娅神秘一笑，拖住阿最的手臂：“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利娅站在镜宫的售票处外买票，阿最背靠着柱子，狐疑地看着利娅的动作，不知利娅所欲何为，他很想逃跑，可又不想跑，正纠结中。利娅买好了票，笑盈盈地向他走去。
　　利娅拉着阿最从大门走进镜宫，镜宫的内部的道路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走廊，走廊四周的墙壁上，无数面的镜子树立在前后左右，让人无处可逃。利娅和阿最刚迈进走廊，立刻，映照出无数个利娅和阿最的幻影，也将他们全身上下的信息照得清清楚楚。
　　两人往里走了大约十来步，利娅忽然喊停，利娅让阿最一起看着对面镜中的他们，镜子里的利娅笑靥如花，而阿最冰冷如霜。利娅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阿最的嘴角，轻轻上推，强行给阿最推出一抹笑。
　　利娅收回手，阿最的假笑也消失了，利娅对阿最说：“继续走。”
　　往前走了几步，转一个方向，利娅故技重施，又给阿最推笑。
　　前前后后，利娅一共停了五次，从第一次利娅推着他的嘴角，都难以看出阿最的笑，直至最后一次，看着镜子时，阿最的嘴角即便没有利娅的帮助，也勉强呈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利娅的确改变了阿最的习惯。

　　将利娅平安送回家以后，阿最也回到公寓，他仰着头，嘴角带着刚才的淡笑，轻轻拉着气球，先是拉下，再轻轻松手放掉气球，气球飘至天花板。阿最四肢张开，躺到沙发上，他看着两只气球因为风的拨弄，上下跃动，来回不停地顶撞着天花板
　　阿最回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幕幕有趣场景，斜道，镜宫，广场。阿最闭眼，觉着自己回到那条坡道上，利娅在前面转着，他竟也学起利娅举起了双臂，一圈一圈不停地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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