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

　　“小郭，问你个问题。”
　　“说吧。”郭晓羽没抬头，继续在林子静刚做完的卷子上划着勾勾叉叉——这次回家收获挺大，竟然在床底下发现一些没被人淘走的试题集，翻了翻，给林子静用倒是正合适，于是千里迢迢地背回来了，足有两本现汉字典的厚度，林子静一看差点儿晕过去，撅着嘴问她，“羽姐，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郭晓羽态度非常诚恳，“对你‘好’是应该的，我总要对得起我拿的工资！”一句话气得林子静把她的待遇又从“羽姐”打回“小郭”，郭晓羽却说：“你高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破家教’都叫过了，其他就更无所谓了！”恨得林子静直跳脚，指着郭晓羽骂她是“小气鬼”，人家开玩笑的话她都念念不忘！
　　其实那些话还真不是开玩笑——郭晓羽来上第二次课的时候，两个人差点儿吵得不欢而散！起因很简单：郭晓羽想了解子静的程度好有针对性地补课，所以出了一些题让她做，因为有前一次子静拿出的那些卷子，晓羽以为那就是子静她们应该掌握的，所以出的题也基本是围绕那个难度来的，只不过更全面了，子静哪能做出来？越看题越头大，越头大就越火大，火一大干脆就不讲理了，把卷子一揉一扔，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冲郭晓羽嚷嚷，“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要不行趁早换人，我要会做这些题早上清华北大了还用得着找你？！”
　　郭晓羽在她刚开始撒泼时还有些发懵，听她一嚷嚷反而镇定了，自己把卷子捡起来理平了，眼看着子静一针见血，“不会做你可以问！要是发脾气能把答案吓出来你确实可以不用找我！”
　　郭晓羽板起脸来的样子挺“慑”人的，但是当时的子静让她这么一“刺”更加口不择言，“你少拿出高高在上的口气！你不过就是个破家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凭什么教训我！”
　　在子静的想象里，晓羽听到这句话应该是气得浑身哆嗦，要么哭哭啼啼去找家长告状，要么很有骨气地一拍桌子说不干了，结果郭晓羽两样都没做，她瞪着眼睛晃脑袋，“别，我还没决定要教你这样的小破孩儿，你可别说我是你家教！”
　　她那种口气仿佛子静是滩烂泥，她正避之唯恐不及，子静哪受过这种轻蔑？她不过就是高二以后成绩滑坡的太厉害了而已，竟然就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你说话算不算话啊！你怎么答应我姥姥的，现在又想反悔？还学法律的，学法律的就言而无信……”
　　“我是答应了，不过我不是给姥姥当家教！在你眼里我没有威信，一个没有威信的‘破家教’说的话你会听吗？那要是我讲我的、你做你的，那又何必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郭晓羽寸步不让，偏偏她讲的又不是没有道理，子静很想、很想说那你走好了，可姥姥在门口一副要揍人的表情，她实在不忍心再任性下去让姥姥生气——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姥姥也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要想证明自己不‘破’就把我教好，嘴巴再厉害有什么用！”
　　“我会尽力，但是那需要你的配合！”
　　“我脑子串烟啦？还能拿我自己的学习成绩跟你耗着玩儿？！倒是你，认真点儿吧，别敷衍了事对不起我姥姥付给你的工资！”
　　过后姥姥说子静那叫倒驴不倒架，但不管怎么说，晓羽还是给了她台阶——也许是她早看穿了子静是不甘示弱才虚张声势，总之她清泠泠地扫过子静的面红耳赤，拿过书就开始讲知识点，子静也知趣地没再找茬，不愉快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要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确实没什么规律可循，按常理来说，晓羽和子静有过这样的摩擦，以后的相处应该不太容易，至少也要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行，但事实却正好相反，争执似乎加快了子静对郭晓羽的认可过程，等晓羽上完几次课要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她竟肉麻兮兮地说出“羽姐，你没事儿就早点儿回来”的话！
　　不过正如室友们早已给出的定论，郭晓羽是恒温动物，对于子静从刁难到信赖的转变，她象没什么感觉，当然也就没什么积极的回应，始终还是不温不火的，结果又无心插柳——她这种态度竟引起子静新的崇拜，说她真酷，一本正经地向她请教怎么才能修炼出那种不卑不亢、荣辱不惊的气质，郭晓羽只能苦笑！
　　郭晓羽确实想象不出方怡煞费心机要她改变的个性竟然会成了林子静眼里的有性格，拗不过子静的软磨硬泡，她半真半假，“装聋作哑就行了！还有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别人称赞你的时候你要哭丧着脸，让别人夸不下去；当别人都骂你的时候，你要面带微笑，让人骂不下去，久而久之，你就超然物外，百毒不侵了！”
　　林子静认认真真地听完她最后一个字，又同等认真地想了一想，翻脸，“臭小郭！我要信你的我就是神经病！”——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子静养成一个习惯，只要郭晓羽的言行不合她的心意了，她就把“羽姐”替换成“小郭”、“臭小郭”，不过后来才发现她和郭晓羽骂人时都爱骂“神经病”，这大约也算是另一种投缘了。
　　虽然没问出郭晓羽的独家秘笈，不过不妨碍子静继续向郭晓羽靠拢，话题不光是学习上的，逐渐延伸到了和老师、同学间的相处等等等，郭晓羽听的时候居多——林子静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儿，她更多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听众，郭晓羽很好地充当了这个角色。偶尔子静会问起晓羽的看法，郭晓羽也不隐瞒，三言两语要么让林子静喊“知音”，要么被她嘲笑为“out”，郭晓羽也都不以为意，一来二去，两人竟越混越熟了，闲聊的内容也就更加的广泛，姥姥有时进来送个水果什么的，看着子静讲得眉飞色舞的，忍不住和郭晓羽一样地笑，嘴里嗔怪外孙女儿该学一学人家晓羽的稳重，眼里可都是欣慰，等郭晓羽走了就对子静叹气，“看来早给你找个家教就好了！”
　　子静老实做郭晓羽布置的作业，“那得是她这样的才行。”
　　郭晓羽不知道那祖孙俩背后怎么议论她的，还是象刚开始一样只想着尽心尽力地把“学生”教好，当然现在和开始也有不同，那就是发现子静并不像刚接触时那么“刺儿头”，相反挺可爱的，对于子静时不时冒出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和学习有关无关的问题也早都习以为常，但是这一天她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子静问的是，“杜子航那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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