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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红蓝相间的警灯从后视镜里渐渐消失，拥堵的路段总算过去。
车窗开了条细微的缝，滚滚热浪争先恐后地袭来。
岑溪听见了秦恂那稍稍上扬的尾音，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侧脸的肌肤上，她眯了眯眼，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很是恍惚。
秦恂侧眸观察着她，他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挑眉。
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抚摸着袖扣，也不说话，像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回神。
岑溪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低地“唔”了声。
“内场票。”漫长的等待让秦恂的耐性慢慢消磨殆尽，索性扯起嘴角，“你可以近距离观赏到岑嘉禾的舞台。”
“啊。”她仰起脸，微微怔忪。
视线相撞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了秦恂暗沉的眼眸里藏着的别样的情绪。
这种眼神，晦暗不明。她在当年有看到过，是他只敢远远望着姜玥时才有的眼神。
心脏“咚”地猛跳了下，她惊了惊，慌乱间错开了眼，等平静以后再抬眸看他时，就再也望不进他的眼底。
“啊什么啊，不高兴？”秦恂眯起眼，语气平淡，有点不满意岑溪的反应。
他那“你要敢说不高兴我就弄死你”的眼神半秒都没离开过岑溪。
岑溪噎了噎，克制着内心的狂喜，闷闷道：“高兴。”
这是惊喜，她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她简直乐疯了，她恨不得直接抓住秦恂的胳膊，掐着他的胳膊让他领会领会来自亲妈粉的感激涕零的尖叫。
残存的理智制止了她想要付诸实践的行为，拼命忍下了雀跃激动以后，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后怕。
秦恂对她有点太好了，好到像是回到了从前，好到让她总是想偷偷靠近他依赖他。
她知道，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离开帝都如果那时候她就挺着大肚子出现在秦恂的面前，以秦恂的性格，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甘，他到最后也还是会选择对她负责。
他们会因为岑嘉禾而有了剪不断的羁绊，她可能会在当时就得偿所愿。
然后又在看着他的背影时看着他看向姜玥时对他慢慢心生怨怼，把自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蹉跎了她那拥有满腔热情的青春。
她设想过这种情况，所以当初她走的很果断。
童年缺失的父爱母爱让她对感情很是执拗，当然，此执拗非彼执拗。
不是爱上了就非他不可用尽手段也要把他给抢过来，而是爱上以后他也要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不然，不纯粹的感情她宁可不要。
这是她脱离作者的掌控意识觉醒后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被作者掌控时的想法截然相反。
此时此刻，野草在心底的角落里疯狂生长，有了长满漫山遍野的趋势。
她如从前般，还是秦恂对她好点，她就有了妄念。
葱白的指尖慢慢陷进掌心肉里，留下几条浅浅的划痕，微弱的刺痛感让岑溪瞬间清醒。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拍拍脸，把自己险些失控了的情绪收拾好。
随即，解锁手机，点进微信，找到和秦恂的对话框。
“秦恂。”她喊他。
他侧眸，嘴角挂着笑，懒懒地应了她一声“嗯”。
低沉且很有磁性。
岑溪抿抿唇，看着他，“门票多少钱？我现在转给你。”
她没说完，她觉得他特意从帝都赶过来给他撑腰，这来回折腾的机票费她也得给。
沉思的刹那，周围的气压渐渐压低，她没有察觉，就是被飕飕的冷气吹的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秦恂平静地看着她，撕开平静的表面，他的眼底似乎暗藏汹涌。
他盯着她，神情难辨，半晌，喉结微动，沉着声透着股冰冷阴森的劲儿，“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
岑溪哽了哽，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收回目光，很想回怼回去，想问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作罢，低眉沉默。
一时无言，格外安静。
只剩下车载广播里两位主持人在笑嘻嘻地互相调侃。
女主持人说：“这就是基本操作步骤，看明白了吗？”
“啊，原来如此，学会了学会了。”男主持人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慢吞吞地回答。
恍惚间，有段模糊的记忆残存的片段零零碎碎地浮现在秦恂的脑海。
那是在陆时川和姜玥结婚的那天，他当时像是被抽离了灵魂，在意识回归到自己手上的瞬间，他听见了陆时川应司仪的要求在讲他和姜玥的爱情故事。
台下有人起哄，问陆时川是怎么追到姜玥的。
陆时川顿了顿，薄唇微微抿着，须臾，扬起桀骜不驯的笑来，道：“带她去看了她偶像的演唱会。”
姜玥恼羞，掐了他一把。
他立刻把姜玥的手握住放到嘴边亲了亲，而后，当着亲戚朋友的面很是嘚瑟：“不吹牛，当晚就追到了。”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男主持人后悔了，他“哎哎哎哎”了几声，叹气：“眼睛学会了，手还不会。”
秦恂皱了皱眉，回神。
刚好有气没地方撒，他垂回眼，倾身，手撑着膝盖，手机在摁灭摁亮间徘徊了几次，最后，冷冷地呵了声，精准狙击到陆时川。
【狗屁。】
陆时川几乎秒回：【？】
他懒得再看，哼了哼，侧眸望向岑溪，她细碎的头发被冷气吹的飘了起来。
斑驳的阳光照进来，热气早就被稀释完了，明媚的光线底下，他看到她白皙的耳廓透着点点红晕，细薄的肌肤下仿佛染着更细的血丝。
鬼使神差的，秦恂伸出了手，指腹摩挲间，指尖轻轻划过岑溪的耳朵。
忽然的有点凉还有点糙的触感，让岑溪倏地抬眼。
她眯了眯眼，往后倾了倾，温和的目光里掺杂着一眼就能望穿的防备。
“啧。”这种防备让秦恂莫名烦躁。
她越防着他他就越想靠近她，他拽拽她的耳垂，很快就松开，低眼看着她手机屏幕里的转账页面，更气了。
好半晌，才说：“哦，你转就是了，反正我就是不收。”
“……”你可真棒。
岑溪吸了吸气，克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他这样，她还怎么不乱想！
她想想也气，于是咬牙切齿，“你是小学生吗？”
“嗯。”确实是有点幼稚，秦恂懒得否认。
他慢条斯理地靠回到椅背上，捏着额角，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有点挫败，“老男孩而已。”
“……”
-
老男孩察觉到岑溪有意无意地想和他划清界限，心情很是不好。
他把他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何妄看看他又看看岑溪，又想到老陆他们最近谈论的，顿悟。
他以为只有他知道真相，没想到老陆老严他们早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也是，能让老秦把他叫过来处理私事的人，总归是有些特别的。
公文包里他俩的恋爱协议还静静躺着，瞅着秦恂稍稍侧身替岑溪挡住烈日的小动作，何妄拧眉，仰头望天。
“哎。”他竟然会有一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拉开车门弯腰左进副驾驶座的刹那，他眼都没抬，只忍不住在那狐朋狗友群里扔下一句“老秦这老房子着火了”。
来江城的第一顿饭是让老秦老房子着火的姑娘请的，坐到餐厅点餐的时候，何妄早就饥肠辘辘。
他拿着菜单，瞥了对面相处的有点奇怪的两人一眼。
“嗐，嫂子你跟我客气什么，这顿就让老秦买单。”他勾了几样他爱吃的菜，故意试探。
秦恂挑眉，慢条斯理地拿过岑溪面前的玻璃杯，给她倒茶。
他不动声色，侧着耳，想听她回答。
岑溪弯弯唇，“那不一样的，你是过来帮我的，自然在江城的衣食住行得我来负责。”
“砰。”玻璃杯碰触桌面的声音有点重。
何妄看着秦恂捏紧到泛白的指尖，确定了他想确定的。
他识时务地不再多话，趁着菜还没有上来的这点时间，把和租客间的矛盾又和岑溪确认了遍。
具体的情况他其实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他也拟好了起诉书。
接下来这件事也将全权交给他来处理。
秦恂这厮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跟他讲了，就这点小事居然比他自己公司出现法务问题时还要掏心掏肺。
他意味深长地斜了秦恂一眼，秦恂这会儿正垂着眼回信息，他打开公文袋，将里面的起诉书交给岑溪过目。
服务员敲门进来，先上了凉菜。
“你回去再看也行，不急。”他还有点其他工作没有收尾。
等收尾结束，再帮岑溪打官司估计得从明天开始了。
岑溪眨眨眼，理解他的意思，复又将白线缠了回去。
“住的地方找好了吗？”她拿起筷子夹起萝卜条，问。
也怪她，都忘了这事儿了，她皱了皱眉，有点懊恼。
何妄看到她的反应，再看看还在回消息的秦恂，想到昨夜和老秦视频谈事时他看到的背景，挑挑眉，莫名觉得有点有趣。
他低低地笑了声，点头。
磨了磨牙，随后轻咬了下右侧脸内壁里的软肉，何妄颔首，“嗯，老秦昨天给我预订了酒店。”
窗外，蝉鸣刺耳，天空是饱和度很高的碧蓝。
听到这话，岑溪因为照顾不周而产生的内疚稍稍驱散了些。
她呼出半口气，转瞬，又立刻反应过来。
“秦恂。”她眼睫垂着，靠近秦恂，扯了扯他的衣袖。
秦恂刚骂完陆时川不靠谱，没有设防，被她那么一扯，险些摔到她肩上。
忽然拉近的距离让秦恂拧紧的眉梢松了松，呼吸缠绕，他看着她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怎么？”他舔舔唇，问她。
岑溪悄悄把他推开，正襟危坐。
半晌，斜眼睨他，“我问你，你给你自己订酒店了吗？”
“……”
啊这。
微信里，陆时川不知道秦恂在发什么疯，他不能接受这样没有任何理由的诽谤。
于是“说的什么鬼话”“你神经病吧”等等，能骂的都狂轰乱炸地骂了回来。
微信外，滚了滚喉结的秦恂耷拉着眼，选择了沉默。
别问，问就是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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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