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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生死无悔的爱恋
第16章：生死无悔的爱恋
作者：天际驱驰
堂屋里青烟渐浓，呛得人咳嗽，火光隐隐可见。
蒋轶仰天哈哈一笑：“咳咳咳，各位，失陪了。”这里很快就会燃烧起来，不管是美好的，还是邪恶的；真实的，还是虚假的，熊熊烈火会把一切焚为灰烬。
“喂！”杨曦叫了一声。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蒋轶，叫义父，还是仇人？恶贼？或是像从前一样叫他爹？或者直呼其名？仓促间，他像叫陌生人一样叫了一声“喂”，说道：“慢着！”
蒋轶再次回转身：“什么？”
“你以为练了你怀里的经书，就能纵横江湖，为所欲为？”
“难道不能？”卓绝的医术，加上卓绝的武功，再加上蒋轶那卓绝的心计，还有什么能阻止他纵横江湖？
“经书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九阳真经》！”
假书？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大家不顾性命争夺得血肉横飞的，竟然是一本假书？简直是一场辛辣的讽刺，那么多人的性命做了笑料！
“哈哈……”夏斌在笑。
“哈哈哈……”蒋轶也在笑：“假书？你拼死拼活保护的是本假书？哼，骗谁！”屋子里浓烟弥漫，他一边说一边向外退，压根儿不相信杨曦的鬼话。
“咳咳”蒋轶被浓烟呛得直咳嗽，无意中踏在了几颗珠子上。那是从姬满满的凤冠上散落下来的珠子，虽然质劣价廉，却也做得圆滚滚的，踏在上面溜滑异常。
“哎啊。”蒋轶正咳着后退，一脚踏滑，猝不及防，仰面栽倒。“呯”地一声，后脑勺恰恰撞在门坎上，顿时晕了过去。蒋轶提着的包裹脱手扔出，掉在夏斌身边。
“解药肯定在包裹里。”
夏斌苦笑，包裹虽然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可惜他全身都没有知觉，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行。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静静地听着茅屋“哔哔剥剥”地燃烧。
“真是好笑，他想烧死我们，结果自己也陪葬在里面。哈哈……”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夏斌没话找话。
“经书真是假的吗？”夏斌继续没话找话。
“这要问姬大盟主。”杨曦的回答又出人意料。
姬彦天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造的假书？”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拿到书翻都没翻一下，就收起来了。说明你早就看过这本书，早就知道这是假书。”
姬彦天不否认，但还是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你怎么知道这是假书？”
杨曦道：“我把书送回了少林寺，和尚们鉴定出是假书。”
这一句又大出众人意料。不管是谁得到经书，没有人不想占为己有，哪有人会把经书道回少林寺？
但是杨曦竟然肯把经书送回少林寺！一个普通人，要想鉴定经书的真假大是不易，但在大师们的法眼下，自是真假立判。
当和尚们鉴定出是假书时，杨曦极是尴尬，以为自己弄错了，闹了个大笑话。
但是他得到经书原是极机密的事，绝无旁人知道，然而这消息忽然间传遍了江湖。显然假经书的背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杨曦决心追查到底：“你为什么要造假书？”
姬满满与夏斌并不知道经书是假的，但造假书的原因，姬彦天不说他们也猜得到：姬彦天不甘心就此退出盟主宝座，藉抢夺经书之名，借刀杀人，趁其它各寨寨主新丧，扶持傀儡，便于五年之后再次登上盟主宝座，一统燕子坞。
姬彦天叹了声，懒得多言。
屋顶开始掉下一咎一咎正在燃烧的茅草，引燃桌椅板凳，屋子里的烟更浓了，距离稍远，便看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杨曦又问。
姬满满幽幽道：“曦子，江湖就是这样，不是利用别人，就是被别人利用。”她又何尝不是被父亲利用？
“小姐！小姐！”璨然忽然惊惶地大叫起来。
“怎么了？”杜冰雪与璨然倒在一起，杨曦在浓烟中看不见杜冰雪的情形。
璨然哭叫道：“烧起来了！火掉到小姐身上，烧起来了！”忽然提高声音大叫：“救火啊，救火啊！”
“没用的。”夏斌说道：“没有人会来救火。”蒋轶敢放火，自然早就想到这一点了，那些村民不是被杀了，多半也被制住了，绝不会有人来救火。
“我要先走一步了。”杜冰雪的声音甚是平静，带着惯常的冷清。
璨然一个劲地哭叫道：“小姐，咳咳，小姐！咳咳咳。”浓烟把璨然呛得又咳又喘，很快便被浓烟薰晕了过去。
“爹！”姬满满跟着璨然叫起来，一撮燃烧着的茅草掉在姬彦天身上，烧着了姬彦天的衣服。
姬彦天嘿嘿笑了两声：“一点不痛，蒋魔医的‘当此际’果然神奇！”杜冰雪躺着，火势蔓延较慢，姬彦天坐着，火头迅速上窜，渐渐吞噬了他的胡须头发。
“爹！爹！”父女天性，姬满满心如刀绞，但她除了哭叫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别看，满妹！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
夏斌的声音透过浓烟传过来：“蒋魔医的包裹烧起来了！”
“烧包裹有什么用？应该掉下火烧这个死老头！”姬满满恨恨地诅咒。其实蒋神医并不老，才三十多岁，只姬满满看过蒋神医伪装的老头模样。
“啪”蒋轶的包裹里，有什么东西被烧爆了发出轻响。随着这声轻爆，从蒋轶的包裹里，飘出一阵幽香。
夏斌距离最近，最先在一片焦臭之中嗅到。“我有知觉了！我能动了！”他纵声狂叫，一边叫一边哭一边拚命爬向门外，这一下死里逃生，不由得悲喜交集。
“斌哥，快救爹，快救爹！”
夏斌爬出火窟，躺在门外大口大口地喘气。外面的空气如此清新，不但微香，还透出股甜味来。
“斌哥，快救爹，救爹！斌哥──”姬满满凄厉的哭叫强烈地撞击着夏斌的耳膜，他深吸了几口气，不等身上酸麻的感觉完全消失，挣扎着站起来，返身冲进火窟。
“啊！盟主！”夏斌看见姬彦天被包裹在一团火焰中时，大吃一惊，急忙扯下衣衫，当头罩向姬彦天，抱起姬彦天冲向门外。不想慌里慌张，在门边被蒋轶的身体一绊，一头栽倒，脱手把抱在怀里的姬彦天直掼了出去。
姬彦天摔在门外的泥泞里连滚几转，登时把身上的火头扑灭。有件东西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夏斌连忙赶上去探视，只见姬彦天已被烧得一脸焦黑，面目全非，一探气息，已然气绝。夏斌丝毫不敢停顿，急忙又返身抢进火海。
屋子里的温度已经炽热得令人窒息，姬满满还想先救杨曦，夏斌不由分说，把姬满满抱出了火窟。
“快去救曦子！”
夏斌一扭头：“不救！”这一侧头，看见泥泞中，一个东西闪着莹光：心魔剑。心魔剑纵然跌落泥淖，秋瞳一般的剑身仍然不染丝毫污垢，仍然如一汪盈盈秋水，闪烁着妖异的莹光。
“斌哥？”姬满满哀求着，伸手去拉夏斌，惊异地发现：“咦，我能动了！好，我自己去救！”可惜手虽然能动了，身体尚还麻木未消，急切间却爬不起身来。
夏斌心念一闪，抓过心魔剑说道：“好，我去，你在外面等着！”
“我能动了。”杨曦吃力地把手伸向杜冰雪：“杜姑娘，你还好吗？”火窟中充满了皮肉被烧焦了的味道，令他恐怖。
“阿辉，”杜冰雪的声音带着痛楚：“我要死了。”
蒋轶的解药经过烧燃，在草堂里渐渐弥漫开来，“当此际”的药力消退，肢体逐渐恢复感觉，就能感知到痛楚了。杜冰雪只觉得一双腿被烧得痛彻心肺。
听到杜冰雪的声音，杨曦心中稍定：“不会死的，我们不会死。”一边说一边奋力向杜冰雪爬过去。
就在杨曦快爬到杜冰雪身边时，夏斌忽然从浓烟中窜出来，二话不说，举起心魔剑猛刺杨曦。杨曦狠命一挣，就地打滚，躲开一剑。夏斌赶上一步，挥剑再刺，决心将杨曦毙于火海之中，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心魔剑刺下，杨曦再滚，又躲开一剑。这么滚了两圈，杨曦滚到了杜冰雪身边，无路再滚，夏斌再逼上一步，挥剑再刺，心魔剑直奔杨曦胸膛。
“锵！”危急时，横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把短短的剑鞘，心魔剑竟然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剑鞘中！
心魔剑犀利无匹，无坚不摧，就算插入剑鞘中，微一使劲，也能破鞘而出，哪知心魔剑插入这短鞘中，夏斌催力推进，竟不能破鞘而出，只是使剑鞘抵在了杨曦的胸膛上。
夏斌想拔剑再刺，哪知一拔之下，心魔剑插在短鞘中竟如生根一般拔之不出，煞是怪异。
“这是慧剑！”
慧剑克心魔，这把短鞘竟然是传说中唯一可以克制心魔剑的慧剑？慧剑竟然不是一把剑，只是一把剑鞘？
夏斌一拔不出，猛力回夺。杜冰雪虽有慧剑，但手上无力，根本不能与夏斌抗衡，顿时被夏斌连剑带鞘，把慧剑心魔都抢了去。
夏斌一手拿剑，一手拿鞘，再次拔剑，孰料仍然拔之不出。
夏斌心知必是慧剑上装有机关，能锁住心魔，使之不能出鞘，但此时哪有时间来慢慢研究？一拔不出，顺手把慧剑心魔放入怀中，运起内力，一掌拍向杨曦的胸口！
麻木的感觉虽然在迅速消失，但夏斌这一掌拍来得更快，杨曦急提丹田之气，举手迎向夏斌拍来的一掌。
“阿辉！”杜冰雪在间不容发之际翻身扑在杨曦身上，夏斌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了杜冰雪的后背上！“卟”杜冰雪一口鲜血直喷到杨曦脸上。
“你干什么？”夏斌背后传来姬满满的尖声惊叫。她在外面见夏斌左等右等都不出来，顾不得身体尚自酸软，挣扎着抢进火窟，浓烟中恰恰看见夏斌掌击杨曦。
“杜姑娘！”杨曦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痛，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不知哪来的力量，抱住杜冰雪，奋力从地上一跃而起，飞起一脚猛踢夏斌。
夏斌被姬满满叫得心神一震，动作不由得微微迟疑了一下，不想就这么微微一迟疑，杨曦的脚狠狠踹在他胸腹之间。夏斌被踹得仰面倒飞出去，在一片火海中喷出一路血雨。
杨曦一边抱着杜冰雪，俯身另一手提起晕迷的璨然冲向门外：“满妹，快走！”这里已经变成了火海，屋子很快就要崩塌。在门口，杨曦一脚把晕倒在门边的蒋轶轻轻踢出了火海。
“斌哥！”姬满满眼见夏斌跌入火海中，急忙抢过去半扶半抱着夏斌，一起冲出了火海，姬满满一松手，夏斌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怎么样？斌哥。”
夏斌大口大口咯血，动一动，胸腹便是一阵巨痛，知道这一下受伤极重。但是他感觉心口更加疼痛，仿佛被刀锋割裂了一般，似乎能听见心滴血的声音。姬满满人在眼前，心在天边，今生今世，他永远也捉摸不到。
“杜姑娘，怎么样？”杨曦扑灭杜冰雪身上的火，只见杜冰雪一双腿被烧得惨不忍睹，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气息微微，命在旦夕。
“杨曦！”蒋轶被踢出火海，受到震荡，悠然醒来：“怎么没有把你娘的牌位救出来？”肖天舞的牌位肖天舞的手迹是他多年来珍而重之的宝藏。
“混蛋！跟你老子一样混蛋！”蒋轶一边骂一边走向火海：“天舞，我来救你。”他纵然破口大骂，纵然衣衫狼籍，神态依然是那样从容不迫，似乎不是走向火海，而是在花园中幽径徘徊。
“喂……不要进去！”杨曦抱着杜冰雪，阻挡不及，眼看着蒋轶冲进火海中：“快出来，房子要塌了。”
蒋轶的身形被熊熊大火吞噬，火窟中传出他浑厚的声音：“天舞，你在哪里？天舞，你在哪里？天舞……”那样轻柔舒缓，透出无限的温柔体贴。
房子轰然崩塌，烈焰肆无忌惮地窜向天空。
杨曦大叫：“爹，快出来！”
烈焰中，传出蒋轶越来越弱的声音：“天舞，我们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
“他死了。”姬满满看看夏斌，看看杨曦：“怎么办？”
“二小姐，”夏斌咯着血说道：“生死有命，不要费心了。”
姬满满跪在夏斌身边，看着无助地躺在泥泞中的夏斌：“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一直陪着我！”
“我要你一直陪着我。”这句话现在夏斌终于听到了，却在他快要死的时候。
为什么在他活得好好的时候，他听不到？他想笑：“别傻了，我活着就不许那姓杨的活着。杀他不死，我就会死。二小姐，你明白的。”
姬满满只觉得无限伤痛，十几年来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涌上心头，姬满满看着夏斌说不出话来。
夏斌伸出手：“扶我起来。”姬满满费尽力气，才把夏斌从地上拉起来。
夏斌看着杨曦，嘿嘿地笑，一边笑一边吐血，他看不出杨曦有哪点强过他？为什么他与姬满满十几年的情谊比不过杨曦与姬满满几个月的缘份？
“不要笑了，斌哥，不要笑了。”夏斌的笑让姬满满感到害怕。夏斌渐渐止住笑：“走。”
“去哪里？”
夏斌轻轻叹息，不语。他并不想去哪里，只是不想死在杨曦面前。
姬满满扶着夏斌一步一步艰难地离去，身影渐渐在杨曦的视线中消失，留下一路血迹。
杨曦抱着杜冰雪坐在泥泞中，良久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嘻嘻嘻……”杨曦的怀里忽然飞起一串轻快的笑声，杨曦一低头，看见杜冰雪那张美玉一般的脸被烧得灰头土脑，焦头烂额，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他，如同心魔剑一样闪着妖异的莹光，笑声从她干涸焦裂的嘴唇中飞出。
“笑什么？”杨曦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他记起了他们初见时，她在睡梦中的笑声，也是这般轻快甜美。
“我看见阿辉了。”
“杜姑娘，我就是蒋辉啊。”
杜冰雪脸上的笑，乍现乍收：“不，你不是。你只是杨少侠。”有关蒋辉的记忆，他已经全部忘记，他是一个全新的人，他叫杨曦。
“你告诉我，我一定可以想起以前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杜冰雪默然了一下：“如果让你选择，我和姬姑娘，你会选谁？”
杨曦迟疑着答不上来。
“既然你过得开心，何必要记起从前，空惹烦恼？”杜冰雪的声音变得缥缈：“我会在远处看着你，祝福你。”
“告诉我，把从前那些事告诉我。”杨曦不能让这个走进他生命的女子在他的记忆里只留下一片空白。
杜冰雪痴痴地凝望着杨曦，轻轻叹了一声：“你是杨少侠，不要去追寻阿辉的往事。好好过你这辈子。人不会有几次从头再来的机会。”
杨曦想起了初见杜冰雪时，杜冰雪曾悲凉地说过：“对你来说大不了从头再来一次。”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从头再来一次”了。“杜姑娘。”杨曦心下感动莫名：“既然我已经不是蒋辉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杜冰雪默然半晌才轻轻叹道：“我狠不下心来杀你。”
杨曦当然忘不了杜冰雪的那当胸一刺，也忘不了杜冰雪凝刃不发时流下的泪，更忘不了杜冰雪临别时幽怨绝望地问：“我为什么不能一剑杀了你？”
“为什么？”一个可以把性命都交付给自己的人，为什么又想杀自己呢？杨曦想不明白。
“有时我知道你是谁，有时我不知道你是谁……”依靠在这个不清楚是谁的男人的怀里，杜冰雪只觉得很平静，很踏实。
杨曦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
杜冰雪说道：“别说话，陪陪我。”
杨曦轻拥着杜冰雪，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变得很宽敞，也很安静，只有残火仍旧烧得“哔哔剥剥”，只有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沙”的轻响。血腥与静谧不和谐地组成一副凄美的画卷。
过了良久，杨曦听见杜冰雪喃喃轻语：“阿辉，如果生命是一个无尽的轮回，我会永远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愿生生世世等待。”
杨曦很想知道他们之间曾许下过什么样的约定，但他没有问，只轻轻“嗯”了一声。
杜冰雪凝视着杨曦，唇边慢慢荡开一个笑容。杨曦似乎看见一朵迷朦绝美的露菊绽放在杜冰雪肮脏的脸上，若隐若现，如梦如幻，深深震动着杨曦的心。那样娇弱，那样纯净，杨曦不由得摒住呼吸，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那朵不胜轻愁不胜繁忧的露菊。
“唉，可惜你不是阿辉，我要去找阿辉了。”杜冰雪缓缓闭上了她那双寒光闪闪却难掩落寂的眼睛，眼角流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象是花心沁出的露珠，无声地跌落尘埃。
杨曦只觉得心很痛，从未有过的疼痛，生命仿佛随着那滴泪珠被抽离了躯体，前所未有的空虚，只有杜冰雪脸上残留的笑容带给他一些慰藉，他凝望着那朵尚未凋零的露菊，不由痴了。
“她真的很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姬满满走了回来，就站在杨曦面前。
杨曦似乎没有听见，抱着杜冰雪一动不动。姬满满大声道：“她已经死了，你还要抱多久？”
“啊？”杨曦仿佛这才回过神，抬眼看着姬满满茫然道：“她明明还在笑。”
姬满满的心如遭重击般地一颤，在刹那间，她明白了一些事：作为蒋辉，他已经忘记了杜冰雪，作为杨曦，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杜冰雪。她可以为杨曦挡死，但她根本挡不住杨曦对杜冰雪的思念。
姬满满心底一片冰凉，一片虚空，一片痛楚，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整理了一下那身肮脏凌乱的新娘吉服，取出一个烟花令箭，点燃了放上半空。天色已经渐渐灰暗，这烟花冲上半空倒也醒目，相信方圆几里的人都能看见。
果然没过几时，燕子十三坞的人随即匆匆赶来。
姬满满吩咐道：“盟主，陈寨主，夏管家都不幸身亡，你们收拾一下，先把他们运回总舵。”
有几个人便问：“二小姐，是不是这姓杨的下的毒手？”说着气势汹汹，磨拳擦掌便要上去向杨曦动手。
姬满满说道：“不关杨少侠的事。”
“二小姐，难道到现在你还偏袒姓杨的？”
姬满满森然道：“我的事，轮不到你们管，照我说的做。回到总舵，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谁敢抗命，休怪我手下无情。”
有人还想再说，刚张口，姬满满纤手一挥，一掌把他掴得鼻血长流，耳朵嗡嗡作响。姬满满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姬满满眼中的寒意令这人不寒而悚，他连忙转口道：“是，属下遵命。”
姬满满一言不发地看着燕子十三坞的人收拾好姬彦天，夏斌，陈哲的尸体，运下山去。最后走到杨曦面前：“曦子，我要回燕子十三坞去了。”
杨曦轻轻嗯了一声。
姬满满在杨曦面前蹲下身来，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黯然无光地看着杨曦说道：“曦子，爹死了，我要回去守孝。三年后，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就来燕子十三坞向我求亲；如果……”姬满满停顿了一下，终于说了下去：“如果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杜姑娘，就不必来了。”这话一说出口，她立即站起身向山下走去。
“满妹，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杨曦这句充满关怀的话，给姬满满冰凉的心带来丝丝暖意，姬满满停了停脚步：“我能应付，你自己多保重。”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山下，说道：“我会等你。”她在心里默默地许愿：“我会一直等你，等到天荒地老。”
三年的时间，也许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事，但是一段被抹去记忆的刻骨铭心的爱恋，再加一场生死无悔的相遇相交，能够淡忘吗？
谁能知道，杨曦就没有唤起记忆的那一天？
泪水在姬满满脸上恣意流趟，痛彻心扉。
杨曦看着姬满满渐渐远去，感觉自己只剩下一个空壳，抱着杜冰雪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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