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陷落

　　“传言？”苏炽冷冷笑了下，否认道，“没有。”

　　这个反应让苏挚阳更笃定心里的想法，慌忙想要解释：“不是，我说那些话是因为——”

　　“不重要。”她没再够他手里的烟，只转头回到了胡同的黑暗里。

　　苏炽并不想听那些解释，因为她清楚，一旦苏挚阳解释了她就会无条件地相信他。
　　那就等同于又重新赋予了她希望。
　　可之后呢？

　　这种事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不断出现，只要这个学校还有人记得她，记得她跟苏挚阳的关系，它就不可能结束。
　　再过一百多天她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可苏挚阳呢？
　　不出意外，他还要再在泽一呆上三年……

　　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早做决断。

　　苏炽垂着眼不敢看他，故意把语调放冷，“你说那些话不管因为什么都不重要，我也不想听。以后我们还像之前一样，在学校装作不认识吧。”

　　“为什么？”苏挚阳眼里的光稍稍黯淡。

　　他说着又要过来扯她的手腕，却被苏炽狠狠甩开。
　　“没有为什么。而且你最好记得，我是你后妈的女儿。是因为有我跟我妈在，你爸和你妈才再也不可能和好，他这些年从没去看你也是因为我们……这些你都记清楚了。”

　　苏炽不想再跟他周旋，拎起书包从他旁边错身过去。
　　而这一次她如愿以偿，苏挚阳没再试图拦住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了。

　　-

　　高三剩下的时光并不难捱，每天睁开眼就是做不完的作业和刷不完的题，任是谁都没有闲工夫再去想别的。
　　苏炽仍旧是每天班上最后走的那个，只不过也有越来越多的同学跟她一起选择晚回家或者宿舍，她也再没在楼下见到过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渐渐暖和起来，昼渐长夜渐短。
　　后黑板上计时的数字从三位变成两位，又从两位变成一位……
　　在零取代所有数字填在那块空隙的当天，或兴奋或伤感的情绪笼罩着整栋高三教学楼。

　　班主任在讲台上热泪盈眶，苏炽却望着窗外发怔。

　　蝉鸣一阵一阵地应和着，她第一次体会不到那些声音带来的烦躁感，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单纯地望着外面发呆，放空自己。

　　“炽炽，我想好了，我要跟你一起去京海！”方思愉纸条扔到了苏炽桌上，上面有些笔画晕开了点。

　　苏炽回头看她，发现从来都一副乐天派模样的大小姐这会儿竟然正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
　　她弯了弯眉眼，端正地在纸条上写下回应：“好，明天考试加油！”

　　彼时，班主任的演讲也终于接近了尾声：“老师祝大家都能不辜负自己在泽一这些年的努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慷慨激昂的口号一阵又一阵地回响在教学楼里，直到傍晚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晚霞映得整个校园都泛着橘红的光，又趁着夜色前的最后一抹光亮，在地上投下每个人的身影。

　　苏炽独自在教室里坐了很久，才起身准备回家。

　　下楼的时候她目光不自觉了略过某个熟悉的地方，不由一怔。
　　她飞快地看回去，却并没再见到苏挚阳的身影。
　　养成习惯只需要21天，可距离那天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他怎么可能会再来。

　　头发已经很长了，被绑成低马尾扎在脑后。
　　苏炽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绳上的茉莉花，自嘲地勾了下唇角，深吸一口气，这才缓步下楼，像往常一样自己走回家。

　　为了让她压力不那么大，沈薇跟苏学年也并没说什么鼓动气氛的话，只让她用平常心对待。
　　毕竟以苏炽的成绩，平常对待就已经能够取得十分优异的成绩了，不需要他们杞人忧天。

　　学校的东西早都陆陆续续搬回了家，卧室角落里的书本卷子塞满了三个整理箱。
　　苏炽难得不想做题，就只坐在那三个整理箱旁边，默默收拾着明天考试要用的文具。

　　床上放着她和爸爸的照片，她转过身趴到床边上，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后那张笑意温柔的脸，“爸，我一定会考上京海大学，到时候我带着您一起去……您放心吧，妈妈有苏叔叔照顾，她其实……早就不需要我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她垂下眼，手指不自觉地陷进手掌里，一下一下用力地摩挲着……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

　　苏炽放下照片，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结果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又有些惶恐的眼睛。

　　两人都愣了一下。

　　“那个……阿姨让我来给你送水果和牛奶，”苏挚阳紧张地把端着的东西往前递，甚至不敢看她，只接着说道，“她叮嘱你早点休息。”

　　苏炽的目光落在那一盘切得还算整齐的水果上。
　　没有苹果。

　　她心里忽地有一块陷下去，软塌塌的。
　　“好，谢谢。”苏炽接过东西，指尖有一瞬间的相触，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苏挚阳却站在门口没动。
　　这是他们那晚决裂后第一次好好说话，他也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但这似乎有些困难。

　　苏炽是习惯了一副冷淡样，这会儿却也有些不自在地问他：“还有事？”

　　他张了张嘴，“那个……”

　　这人似乎又长高了，苏炽看他的时候要仰起头。

　　“明天考试加油。”他犹豫半晌就只说出来这么一句。

　　苏炽避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还想着等苏挚阳中考的时候，自己说不定能跟他说一句同样的话。
　　又或许在她离开泽市前能有一个正式的道别，毕竟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

　　只可惜这些都仅仅是她的幻想。
　　一句仓促的谢谢，猝不及防地就成了她离开这个家前跟苏挚阳的最后一句话。

　　那年夏天，她跟方思愉毕业旅行回来正好是中考结束当天，可回家见到的就只是苏挚阳空荡荡的房间，和苏叔叔的一句“小阳被他妈妈接走了”。

　　直到她坐上离开泽市的飞机，手机聊天窗口被打开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也只是默默退出。

　　方思愉偏头看她，皱着眉：“怎么样？”

　　苏炽垂下眼，把手机放回衣兜里。
　　她勾着唇角，语气淡淡的，像往常一样。

　　“应该……不会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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