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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
京郊马球场上寥落了大半年，这日来了城中不少显贵子弟，因是马球宴，各府邸牵了自家名马来“争奇斗艳”，入府后都安排在了马球场一侧的马厩中，听闻太子一早命下人清干了空地上的积雪，重新置了球门和茶棚，连五彩旗一并都是新制的。
茶棚前有小厮丫鬟捧着些热气腾腾的锅子端进来，跟着是牛羊鲜肉、各色菌菇，秋葵冬笋，还有些时节下的野味，据说是太子与太子妃亲上琮山射猎得的，一来尽款待宾客之礼，二来也显得夫妻感情和睦。
正棚中的主座是空着的，唯独太子妃一人一袭妃色凤毛领披风端坐在锅子前，侍女瓶儿在一旁伺候夹菜，凤景眉双眸却望着马球场上的战况出神，眼瞧着太子秦子期一身大红马装单手握着缰绳在场上驰骋，右手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力道挥杆一击，从司马通的球杆底下抢了一球，一球进洞。
“好！”观战诸人纷纷起身鼓掌，遥遥看去，秦子期将马球杆帅气地扛在肩上，司马通紧随其后，竟也咧嘴笑着鼓起掌来。
“若说这城中皇族亲贵的年轻公子中啊，马球打得最好的就是十三殿下了，再就是当今圣上的文卿公主，捶丸是一等一的好。”
“可惜前几日公主驾马时出了意外，否则就公主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日的魁首说不定就是她了。……”
茶棚中的两个华服女子谈笑风生，然而这些话都被隔壁茶棚中的秦文卿听在耳中，默默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腿被布条裹得是里三层又外三层，低头差点笑出声来。
凤姑娘要害她，却让她名正言顺地躲过了马球赛，还落得个“智斗疯马勇敢救人”的名声，简直一箭双雕。
只可惜李承岐还在牢里，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秦文卿将琳琅烫好的羊肉浸在酱料中沾了沾，刚要放进口中——
却被一双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筷箸拦了下来。
秦文卿抬眼一看，白衣珠冠，是赫迦。
“公主有伤在身，吃不得这个。”赫迦盘膝在席前的毯上坐下，亲自接过琳琅手中的铜勺把锅子里的羊肉尽数捞出来，然后下了些青菜，道，“”
“只可惜打不了马球，”秦文卿努努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伸脖子瞅瞅茶棚前捧着各色彩头的丫鬟们，指着最近的白狐裘说，“否则那千金裘就是我的了。”
赫迦顺着秦文卿的目光朝马球场上望去。
太子办的这场马球宴，彩头大多是些小巧精致的摆件或首饰，单数这千金裘最价贵了。
场上的小厮敲一声锣，高喊：“伯周千金裘——”
赫迦回过神来，“公主想要？”
秦文卿微微张了张嘴，“啊？”
听他这意思，是要帮她上场打球，把彩头赢下来。
“公主腿伤未愈，骑不得马，在下替公主去便是。”赫迦放下铜勺，筷箸将烫好的菜一样样夹进秦文卿跟前的碗中，“何况公主的马术还是在下教的，也算半个师父吧。”
喵了个咪的，她倒是忘了这茬。
秦文卿苦笑了笑，她虽然有个刁蛮任性的标签在身上，也不至于这么蛮不讲理的。
“我是腿上有伤，可你的伤不也没好么，这一场下来可是挺累的……”
秦文卿边说着，却见赫迦面色从容，微微笑起来，如冬日里的暖阳般惬意，似乎并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京城中人人都知道秦文卿娇蛮惯了，且偏喜欢狐狸皮料子，但为了件衣裳叫人赔了性命，这就过分了。
秦文卿直觉自己太低估这位琐罗二王子了。
“那……”秦文卿明眸闪烁，“我该怎么谢赫迦哥哥才好。”
赫迦浅浅一笑，从毯子上起身，脱下身上的斗篷递给身边跟着的下人，又命他去牵马，径自踩着棚前的雪，往马球场去。
观战的女眷们渐渐注意到他，茶棚中一阵议论声。
“赫迦公子要为公主下场打球？下一场可要对阵太子啊……”
“这琐罗王子在京中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他在人前打球。”
“这下有好戏看了！听闻琐罗人可是最擅马战的……”
秦文卿听着不妙，这不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大家伙儿，我秦文卿被人家拒了婚，然后还死皮赖脸地让人家替自己打马球秀恩爱？
不料场上掌锣的小厮已经敲锣高喊：“下一场，太子殿下与琅山凤少主，对战容国公世子与琐罗二王子！”
琅山凤少主，乃是凤景眉的嫡兄，师承琅山派，算是半个江湖人，与太子秦子期两人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秦文卿再看看赫迦身边吊儿郎当连马球杆都拿不稳的司马通，这货能行吗？
场上一声锣响，两队四人四马如离弦之箭而出，凤景翎抢到一球，传球时被司马通中杆截胡，传给赫迦。
赫迦调转马头，一个利索的马上捶击，一球入洞。
而太子秦子期，连马球的皮都没摸到。
此时观赛诸人议论纷纷：
“都说赫迦公子从不喜打马球的，如今看来，此言不实啊！”
正可谓“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场下观赛者无不起身上前，秦文卿看得眼睛都直了，只顾着拍手叫好，只见赫迦单手握缰绳，侧身一个倒挂金钩，反手从凤景翎手下抢了一球，正入球门！
“好！”秦文卿一时忘了脚踝上的伤，差点想站起来。
一炷香后，场上锣声敲响：“容国候世子、琐罗二王子，胜！”
凤景眉敛了斗篷，从隔壁茶棚里杀来的目光都是莹绿莹绿的。
秦文卿开怀大笑外加拍掌以作回应。
下一场，彩头双蝶赤金琉璃步摇。
秦子期重新下场，看来是凤景眉看上了那赤金琉璃步摇，赫迦见秦文卿眼中冒光，又一次拉着司马通大杀四方，把步摇也给赢了回来。
下一场，镂凤纹檀香木镇纸一对。
又被秦文卿赢了回来。
下一场，雪山冰白玉双耳花樽。
不出意外地又被秦文卿赢了回来。
……
秦文卿抱着一桌子的彩头笑得合不拢嘴，扭头朝隔壁茶棚瞧去时，之间棚中热气腾腾的锅子还在烧着，桌前却没了人影子，想必凤景眉实在脸上挂不住，早早退席了。
马球场上，赫迦威风凛凛而来，解开束腕顺手交给身边的小厮，在秦文卿桌前的毯上盘膝坐下，笑道，“公主可还尽兴？”
“尽兴！尽兴！相当尽兴！”秦文卿趴在毛质油光水滑的白狐裘上不起来，稀罕地摩挲着，本来以为赫迦只是说说罢了，谁知道这家伙这么能打，她动动嘴皮子就赢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还顺便给李承岐报了仇，看见凤景眉气得脸都木了的样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甚好甚好，就算是穿越而来的，这也好不容易体会了一把有金手指的感觉，傍上男主果然是她到现在为止做的最明智的一个决定了。
“公主尽了兴，不如咱们想想怎么救李将军的事吧。”
秦文卿一听这是正经事，收敛了笑容，朝跟前伺候的琳琅使了个眼色，叫把周围伺候的下人都领下去。
等人都走了，棚中以风大为由落下了两侧竹帘，方圆三丈就只有秦文卿、赫迦与琳琅三人。
“公主不如去求求陛下吧。”赫迦浅笑道，提起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就说……李侍卫伺候久了，换了旁人公主不习惯，求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放了吧。”
秦文卿脖子一伸，眨巴着莹亮的狐狸眼看着他。
“就这样？”
我裤子……我人都叫走了，你就让我听这个？
本来以为他有什么锦囊妙计，她才叫人屏退左右，谁知道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早知道这么简单，她还用得着茶饭不思好几天？
赫迦见她不信，解释道：
“李将军的罪名，无非是护主不力，但如今公主在马球宴上得胜归来，得了这么多彩头，随便挑一样叫陛下高兴高兴，然后借机开口，只要不说李将军的身份，陛下就不会把李将军之罪放在心上了。”
秦文卿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就这么简单，能成么？”
龙煜帝偏疼文卿公主，若知道四角街一事后秦文卿还能在马球宴上玩得尽兴，也该不会有所怀疑，依公主千金之尊，一来没有逾矩私自放人，二来给足了龙煜帝面子，求个情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然而赫迦没有再细说，只微微一笑，眸中透着股暖意叫人心安，“公主若信我，这事就这么简单。”
*
不多时，司马通也踩着模特步捂着腰，往秦文卿的茶棚中来，一屁-股坐在桌前忙给自己倒了盏茶，仰头饮了个干净，然后抬手指着赫迦。
“你……非人哉！”司马通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老腰，“连打五场三十五局，我腰都快断了，我裤子都——”
司马通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衣袍，好好的文竹绣样被磨得只剩下几根淡青丝线，却不好开口，默默用斗篷盖上。
秦文卿扭头捂着嘴，差点笑出鹅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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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韩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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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