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是只猫

　　冯唐钻出小区，朝大马路上走去。大马路上冷冷清清，看不到行人，只有几辆夜班的士从他面前一晃而过。

　　他需要像上次那样借用一辆车。

　　路灯下，老鼠从冯唐眼皮子底下飞速跑过，眨眼消失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冯唐沿着大街往远处走，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现在启动的车——就是吃夜市烧烤的，也该收摊了。

　　冯唐想，或许他可以去酒吧门口试试。那里总有人喜欢喝到凌晨回家。

　　他沿途搜索哪里会有酒吧，这时，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几声惨烈的叫声。

　　那个声音尖锐，却也短暂，眼下正是夜深人静，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因此这些叫声听得异常分明。

　　是猫在叫。

　　仔细听，是惨叫，它在求救。好像出了什么事。

　　冯唐也不太明白，但是他就是能听懂猫叫的意思。他能听懂猫叫里，什么是威胁，什么是欢迎，什么是生气。

　　他心里琢磨了会，好奇心促使下，他朝着声源处走过去。

　　深夜的大街上真是冷清，往哪里看都是乌漆嘛黑的。那个声音叫了会就消失了，冯唐走了半条街都没发现。

　　算了，还是回家要紧。

　　冯唐继续顺着大马路往下走，这几天他在家里看了地图，知道这条路的方向，正是他回家的路。

　　要是实在没有车的话，远就远点吧，一路上偷点酒店餐馆里的吃的，或者抢点小女孩的饼干垫垫肚子，最迟明天晚上，肯定能走到——只要这中途，陆城不顺着他脖子上的定位仪找过来。

　　他如是想着，耳朵里忽然又听到一声猫叫声。

　　这声叫声低沉，像是在示威，但是示威中又有点无力感。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冯唐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能分辨出不同猫的声音，就像人的声音各有不同一样。

　　其实仔细想想，他除了口味和人一样外，其他方面都和猫一模一样。

　　冯唐顺着声音走过去，那是个黑黢黢的巷子，路灯坏了，黄色的灯泡在高处忽闪忽闪。

　　空气中弥漫着微弱得仿佛头发丝拂面的火药味。像是有打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没什么文化的冯唐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想想还觉得眼前的场景怪符合的。

　　冯唐从来不怕事，甚至可以说喜欢惹事。他想着难不成这个点还有打架勒索的？

　　他好奇地走过去，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巷子里面有个人影晃动。

　　他静悄悄的猫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男人拎起地上的猫往桑塔纳的后备箱里甩。

　　地上躺着好几只猫，冯唐不太认得猫的品种，但大概猜测，估计这些就是小区里的人说的被偷的猫。

　　不过冯唐好奇，这个人是怎么把猫抓过来的？猫又不像狗，听宠物医院的人说猫是不出门的。既然都宅在家里，怎么可能把猫都吸引过来。

　　冯唐在距离车不足五米的地方停下来，这时，他看到男人身后有个女人拎着一只大猫走过来。

　　女人拎着大猫脑袋后面的皮肉，大猫也不反抗，整条猫像死了般垂着脑袋。

　　血从大猫的腿上一滴滴落下。

　　路灯忽闪，这个瞬间亮了，冯唐清晰的看到了大猫的长相。

　　灰色的长毛，右前爪有白毛，像带着优雅的白手套，耳朵尖尖处还有两簇长毛像天线般朝上竖着。

　　这不是救过冯唐的大灰猫吗？！

　　原本还只打算冷眼旁观的冯唐当场气得一佛出世——虽然他现在也是猫了，但打心眼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人来看，有人抓猫他也只是好奇来看看，并没有正义感爆棚。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敢抓他的恩猫，这冯唐可忍不了。

　　不过首先，他要确定大灰猫是不是还活着。

　　女人看起来并不年轻，可能快四十了，但她穿着和她年龄不符的大衣，脚上穿着高帮皮鞋，把大灰猫随手扔在后备箱里，一脚踩在车上，拿出抹布擦鞋，“这只猫真是凶，被抓住了还能跑，中了针还敢咬我，虽然这猫长得还不错，还是别卖给客户了，甩给老刘吧。老刘认识的那个施虐狂，听说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满意的猫了。”

　　旁边的男人说:“不错，这猫性格泼辣蛮横，就是他的菜。”

　　施虐狂，你奶奶的。冯唐暴躁不已，匍匐着身体靠近，目光偏转间，和一只黄色的斑点猫对上了。

　　这猫长得真是丑，明明是白色的皮毛，身上却有大片的黄色斑点，脸上还有块黑色的不规则四边形花纹，覆盖了斑点猫的眼睛嘴巴。

　　这黑色长它脸上，像被人打了拳。

　　斑点猫显然也发现了他，开口叫了声，“喵”。

　　冯唐整只猫都惊呆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目瞪口呆。

　　这猫刚才的叫声，和大灰猫的一模一样！

　　斑点猫又叫了一声，而这一声，再也不似刚才的声线低沉，而且清越，像个小母猫。冯唐一脑门子问号，这猫咋能发出这么多道声音呢？它咋还能像配音专员一样，难不成它在猫界职业就是配音的？

　　没等他想明白，冯唐突然发现这两个人发现了自己，他们甚至举起了枪。

　　不是人类电视剧里出现的手枪，而且类似玩具枪一样的膨状体。

　　原来刚才那声猫叫，是信号！

　　冯唐明白了，这只猫搁人类社会，那就是妥妥的口技人士。这声音模仿技能给满分。

　　冯唐撒腿就跑。“呲”，耳边传来一道风声。他就地打了个滚，躲开，那明晃晃的针就插-在他面前。他们就是用这个东西放倒宠物猫的吗？

　　冯唐汗毛倒竖，撒开腿没命似的跑。身后响起呲呲的声音，冯唐来个漂移加急刹，急转弯躲进随手扔在路边的管道里，终于被他躲了过去。

　　“算了吧，一只野猫而已。”女人把躺在地上的猫一只只甩到车上，愉悦的说，“今天收获不错，明天开始换个地方吧，不然要被发现了。”

　　“嗯，听你的。”男人说着，拎起斑点猫，走到前面的驾驶位上去。

　　却不料，刚才被他们追得乱窜的黑猫，又折了回来。

　　冯唐确定斑点猫不在后，嗖的下钻到车底下，又趁着女人转身的空档，跳进后备箱里。

　　跳进去，他这才发现后备箱这里，放了个巨大的铁笼。猫都被关在铁笼里面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冯唐较忙脸朝下，把自己缩成个球，趴在缝里，靠在后备箱边沿。他个子小，本身长的就一团黑，又是黑灯瞎火的，路灯也坏了，看不见他很正常。

　　女人果然没有发现，把最后一只猫扔进车里后，她拍拍手，扣上笼子，关上了后备箱。

　　冯唐慢慢站起来，视线里一片漆黑。渐渐的，瞳孔放大后，视线里的东西清晰起来。

　　这里有七只猫，叠罗汉似的趴在笼子里。冯唐把爪子伸到笼子里面去扒拉，都没有把猫弄醒。

　　而大灰猫，被压在最里面。

　　冯唐用上爪子和牙齿，剥开了锁扣，结果发现后备箱关上后，笼子没办法打开——空隙不大，笼子的门拉不开。

　　他只好自己钻进去，随手瞄准某只猫，伸出爪子就着猫脸打了一巴掌。

　　“啪。”巴掌声真大。猫悠悠转醒。

　　有效！

　　冯唐如法炮制，下手又快又狠的把剩下几只猫全部弄醒。

　　前后不到两分钟，除了大灰，别的猫都醒了。

　　后备箱里一阵混乱。

　　陌生的环境，拥挤的牢笼，猫咪们一阵混乱。它们尖叫着，瑟缩着，有的还对着冯唐哈气。

　　冯唐也不客气，手脚并用的把猫从开了口的笼子缝隙里，一只只的推出去。

　　这是个体力活，而且这些猫还不配合，有的还会张口咬冯唐。

　　其实也不怪这些猫，出口缝隙太小了，就算猫是液体，自愿钻和被踢出去的疼痛感也是两回事。

　　冯唐才不管这些，也不管他们咬不咬，惹了他就一巴掌不客气的打过去，再趁着猫懵圈的时候，一脚把它们踹出去。

　　别问他为什么不懂得温柔，冯唐从人到猫，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温柔。更何况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分秒必争，要是慢了，回头他们八只猫都得折在这里。

　　这些多是些宠物猫，平日里温顺惯了，又爱惜自己的皮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六只猫很快就被冯唐踢了出去。

　　就剩下大灰猫。

　　大灰的体积太大了，秒杀其他所有猫，以至于冯唐不得不先把场地清理出来。

　　冯唐凑过去，准备给大灰来一拳弄醒它，低头的时候嗅到了血腥气。

　　大灰受伤了，貌似还很重。

　　冯唐凑过去，狠狠咬了下大灰的耳朵。大灰抽搐了下，似乎醒了。

　　冯唐又连忙用力拍了他好几下，这时，一直轰隆隆前行的桑塔纳忽然停了下来。

　　刚才那番折腾，动静太大，很可能惊动了他们。

　　女人走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车盖一掀开，六只猫作鸟兽散状，迅速外逃。女人吓了一跳，伸手去抓，可是才抓到这只，另一只就从她眼皮子底下溜了。

　　她急得大喊，“老陈，快，猫跑了！”话音刚落，手上抓住的猫弓起九十度，对着女人的手就咬了口，咬完就往外跑，毫不停留。

　　女人气得回头去抓，刚跑两步，猛然想起什么，冲回来，只见偌大个笼子里，只有被她打出血的大灰猫还躺在原地，其他猫全都跑了。

　　男人走过来，女人忙不迭的向他抱怨，“怎么办，猫全跑了，就剩这只不值钱的了。”

　　“没事，我来找小刘，那个施虐狂有的是钱，一定把这只猫卖个好价钱。”

　　冯唐没跑，它躲在大灰的肚子下面，用大灰的毛皮挡住自己。

　　外面两个人正在打电话，咔擦一声响后，后备箱关上了，灯也随之熄灭。

　　冯唐赶紧钻出来，这时，他才发现他们不知从哪弄来锁，把笼子锁起来了。这个铁笼是网状的，除了铁门这里，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能挤出去的口。

　　偌大个笼子，只有冯唐和大灰猫困在里面。

　　完蛋，他们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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