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梦境

　　“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互换合同，提笔，签字，握手。生意成交，合作愉快，之后，共进晚餐。

　　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才是现实。宣驰和封炎的生意，居然是那笔我和封炎未谈完的生意。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也只是时间和一些具体的条款上有些细微的差异。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的特殊的原因。
　　难道那不只是一个梦境？我真的曾经成为宣驰？那么，为什么被我改变了过去没有影响到现在？为什么一切还是以照着原样继续？
　　混乱的世界。

　　晚饭是封炎做东。到真田家的私家温泉那里，饭后还可以泡温泉放松一下。
　　传统的和式饭菜。味道清淡得厉害，就快要吃不出味道来了。
　　自从醒来之后，我的味觉似乎就开始变得很糟糕。稍微清淡一些的食物，就会吃不出味道来。
　　没有去看医生。这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我很清楚。因为不只是味觉，整个身体都变得有迟钝而麻木。只剩下脑袋还分外精明，可以很好的接手宣驰的生意。

　　晚饭很丰盛。还有歌舞伎人助兴。传统的晚饭，传统的表演。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很喜欢日本的歌舞伎。明明，惨白的脸，缓慢的动作，还有那拖得长长的歌声，都有些吓人的感觉，我却格外的喜欢。

　　酒喝得有些多，泡到温泉里便有些昏昏然。
　　有研究说，掌管哭和笑的是一个地方。所以才会难过的时候笑出声来，明明很高兴，却会莫名其妙感到伤悲。
　　眼泪却是再也掉不下来了。
　　大概是心中的生命之泉已经干涸的缘故。

　　行尸走肉，难道就是这个感觉？
　　那么，和活生生的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昨晚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
　　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间的窗子。淡蓝色的窗帘，隔不住早上亮丽的阳光。不是很豪华，却很雅致。不是完全的和式房间，却也不是完全现代化的房间。
　　应该不是温泉山庄的贵宾房。很浓的生活味道，倒像是普通富庶人家的客房。温馨自然的味道。很不错的感觉。

　　简单的洗漱一下。
　　这里不是我住宿的酒店，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但愿细心的主人有吩咐认为我准衣物。

　　打开衣柜，各式各样的衣服，简约的，高雅的，活泼的，适于运动的……
　　随便挑一件样式简单的衣服套上，出房门。

　　“云小姐，您醒了。少爷正在楼下等您一起用餐。”
　　穿着女仆装，服侍人起床用餐的女佣，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家庭里见到。这里，应该是真田丰炎的私人别墅了。
　　奢华的装潢设计，名贵的装饰品摆在走廊里，一切都高雅而完美。随时侍奉于左右的仆人，更是小心谨慎，步步到位。

　　宣驰算得上是有钱的富豪。我们的生活却只是富裕而已，绝非奢华。住房只是稍微大一些的普通住房，并没有购买别墅，仆人和管家也是没有的。

　　真田封炎这些习惯，应该是从小就培养出来的。真正的贵族，既使已不复拥有从前的高贵地位，依然不可能把自己和平民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这里是我在富士温泉山庄的个人别墅。晚上睡得还好么？”
　　“非常好。承蒙您的款待。”
　　“不用这么客气的。早餐还合胃口么？”
　　“嗯，非常不错。”
　　“那么就多吃一点吧，你吃得太少了。”
　　“好。”

　　有些奇怪的感觉。我和封炎应该是刚认识的商业合作伙伴。这样的态度，未免太过亲昵了。
　　日本人很讲究分寸。初识不久的人之间是不会说这些的。说来，也不应该请我来他家里住。住山庄里的酒店不才是最为合乎情理的么？

　　“早餐过后一起去富士山顶上看看吧？你还没有去过那里吧？在那里看落日最合适不过了，很漂亮。”
　　“好。”

　　富士山的落日，确实还没有机会见到。梦境里来找慕兮的时候，没来得及欣赏。
　　说来，那还是一个未完的梦呢。眨眼间，就从日本富士山回到了中国。然后，是生命的了结，梦境的结束。

　　若是在现实中，一个人要自杀，就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可供选择。在梦里，却要简单许多，也要唯美得多。
　　从脚开始，一点一点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亮光。直至整个人都消散不见。世界变得纯黑一片，像是初开天地前那般，馄饨而粘稠的黑暗。
　　世界的破碎，从光亮渗透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开始。却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时刻。碎裂成一片片，化作光的羽翼飞走。

　　有对着烛光许愿的人，有对着流星许愿的人，也有对着朝阳或是星星许愿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像我这样，对这落日许愿的人？

　　“在做什么？”
　　“许愿。”
　　“许愿？”
　　“恩。许愿。”
　　“那么，许下了什么愿望？”
　　“希望可以一直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

　　转身的瞬间，仿佛看到了宣驰的身影。依然是那么温柔的笑着，眼里却满是悲伤和心痛。
　　为什么伤心呢？驰？我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又流露出那种不放心的眼神？我有努力的。你的慕兮一直都很努力……

　　怔忡只是片刻，回神也就在下一秒。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颓废到白日做梦的地步么？

　　“真田先生怎么会说中文？”
　　转移话题，算不算是一种逃避？

　　“……”
　　等待回答的时间有些漫长。

　　“慕兮……”
　　“我是……”

　　我听到了什么？笑话么？
　　真是个一点都不可笑的笑话。
　　阴森森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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