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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
半个时辰后,宁暇和易玹终于吃上了不加料的两碗热汤面,填饱了肚子,宁暇放下碗,看向坐在椅子里委委屈屈小媳妇样的胖子,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是起爷?”
他这形象和这营帐的气质也太不搭了,宁暇还以为起爷会是个虎背熊腰的江湖莽汉。
柔软的起爷摸了摸嘴角的两撇小胡子,一脸矜持地说:“鄙人姓雷名起,弟兄们抬举,称一声起爷,不敢当,不敢当。”
宁暇和易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这营地不知什么来头,聚集这么多壮丁分明是干体力活的,可这位起爷看这身材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却有单独的营帐住,想必应是师爷一类的角色,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人脉背景。
宁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些兵器,问:“你不会武功,弄这么多武器干嘛?遇到歹人,让人家给个痛快?”
雷起没理她的讽刺,反而笑得一脸骄傲:“这是鄙人的爱好,搜集天下的武器,延续江湖的传承。”
宁暇看着一墙的斧子和刀具,心想这起爷说不定还是小喜的同好呢。她又想到他们被送来这儿的理由,上下打量了下雷起,实在看不出这胖子竟然是个贪图美色之人,于是她索性直接问:“你看上我们俩谁了?”
雷起白白胖胖的脸瞬间涨红,伸出他的手指指着宁暇:“你,你,你——”
“不是吧,你看上我了?”宁暇一脸撞鬼了的表情。
“——你怎么这样污人清白,我看你俩可怜,好心好意给你们吃食,你竟然污蔑我是好色之徒,真是岂有此理!”
不是就好,宁暇放下心来,道歉:“起爷,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个误会。”
接着宁暇便忽悠雷起说他们兄妹俩原本家住北边,但遭了灾,想去蜀州投靠远房表叔,可谁知途中遭遇不测,被老太太迷晕来换儿子,见没被送去做苦力,而是送来这里,才有了以上猜测。
雷起听罢,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有一点你们没猜错,确实因为两位样貌过人,才将两位送来我这儿的。”
易玹问:“在这营地你不止是师爷那么简单吧?”
雷起自矜地笑了笑:“师爷不敢当,不过你猜得不错,鄙人最近确实领了一项旁的业务,”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才接着说,“你们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我家的大老板在蜀州城新开了好几家场馆,最近一直在物色相貌突出的少年少女,总共要一百零一个。给这些人提供舞台,让他们表演才艺,然后一轮一轮地让看客选出最喜欢的十一位来,哎,总之你们去了就知道了,现今蜀州城的街头巷尾,没人聊别的事啦!上京算什么哦,人人都说这蜀州城才是真正的人间富贵乡哩!鄙人嘛,眼光还可以,前两天刚从营地挑了个送到蜀州,入了大老板的眼,让我继续留意着,也是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不然被骗到这营地里做苦力,何时才是个头啊!我看你们也别去投靠那远房表叔了,找个挣钱的营生才是要紧事,人啊,就得自己立起来……”
宁暇听到雷起说“表演才艺”和“从一百零一个中选出十一位”时就瞬间联想到了前世的选秀节目,一些久远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她清楚地记得曾经那些节目有多么火热,雷起口中的这个“大老板”兴起这种娱乐方式是偶然吗?还是说,这人也和她一样,是穿越来的?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忘我,易玹注意到了,轻推了她一下,问:“妹妹你怎么了?”
雷起了然地笑了笑:“没事,令妹可能是一时高兴疯了,能理解能理解。”
宁暇一把抓住雷起,说:“起爷,送我们去蜀州吧!”
当夜,宁暇和易玹就享受到了贵宾待遇,由于两人对外称兄妹,被单独分在了雷起营帐旁的一个较小的营帐里,宁暇觉得这样也好,方便她保护易玹。
易玹洗漱完,又在营帐外转了几圈,冷得直哆嗦了才进营帐,一进去便看到宁暇正坐在床边仿佛陷入了沉思中,他走过去,挨着宁暇坐下,问:“这床是不是有点小?”
宁暇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刚想什么那么入神?”
宁暇眼神热切,说道:“易大哥,你不是好奇这工程营究竟是何来头吗?我听刚才起爷的话,觉得这答案还得去蜀州找,反正我们也是要往蜀州的,现在有人送过去还省事儿。况且我们作为起爷的人去蜀州,还不会引人注目,岂不是两全其美?”
易玹盯着她看:“你说这么多,是怕我不愿被雷起送去蜀州?”
宁暇避开了他的眼神:“嗯,毕竟你身份贵重,以这个身份被送去……”
易玹看她遮掩的样子,也不再问。他想,雷起口中的“大老板”在这个地方进行秘密工事,又在蜀州城以如此新颖的方式敛财,其居心不可谓不深,这人会不会和他要追踪的秘密有关?
一夜无话。
雷起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张罗着出发。这次他们车马齐备,又有专门的车夫,既不费功夫,又节省时间。宁暇闲着,每天不是闭眼调理真气,就是睁眼套雷起的话。
“起爷,以后跟着您是不是就可以吃香喝辣了?”这几天相处下来,宁暇发现雷起这人喜欢被人捧着,听了几句奉承就容易找不着北。
雷起纠正她:“是跟着大老板。”
宁暇问:“大老板什么来头?财力如此雄厚?”
“大老板神通广大,赚钱手段自然是你这样的小丫头想象不到的,”雷起一脸骄傲,“兴记你知道吧?那也是我们大老板的产业呢!”
宁暇心中一惊,她之前就因为糖衣醉怀疑过兴记背后的人,既然兴记也是他的产业,现在她几乎能肯定这大老板和她一样也是穿越人士了!
说实话,她此刻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有种找到乡亲同类的激动,另一方面又担心这同类的背景不是她能应付的。
她定了定神,对雷起说:“起爷,我看您就是假公济私,您不想待在营地,这才急着送我们去蜀州。”
雷起被戳穿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在营地,我除了帮他们挑挑工具算算账,也没别的可干了。再说啦,能来去自如的也只有我,送人这事儿别人干不来。”说完,他很是自豪地昂起了头。
宁暇一脸天真:“起爷,为何只有您能来去自如?莫非您和大老板有什么关系?”
雷起看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生出一种优越感来:“我看你也算半个自己人了,就告诉你吧,咱们大老板那可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手下自然网罗了不少能人异士,鄙人不才,确实也有那么个小小的技能……”话还没说完,他瞥了眼宁暇。
宁暇适时地冒出了星星眼,雷起便接着说:“鄙人祖上是看风水的,因此鄙人对于这个山势地形走向和风水龙气也颇有些研究,想来是这点入了大老板的眼,不过大老板倒是从未让我看过……”
听到这里,宁暇和易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猜测,如果真如雷起所说,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受到大老板青眼,那么就很可疑了。
宁暇和易玹私下讨论过,那营地八成是个私矿,如今私开矿产可是要杀头的,这大老板冒着这么大风险开矿,又在蜀州大肆敛财,现在还得知他在搜集能人异士,其中更有懂风水的人,这人究竟在图谋什么?和长生之秘有关吗?
两天后,终于到了蜀州。
雷起直接将他们送去了一个叫“春香楼”的地方,这地方名字听着不正经,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的人都还挺正经的,妙龄的少男少女,不是在吊嗓子,就是在压腿练舞,一派用功上进。
由于易玹和宁暇两人无才无艺,完全是靠脸走的后门,因此被领到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也没什么人搭理他们。
雷起这一路上已经和他们混熟了,他并不知道宁暇会武,因此对他们是十二分的放心,此刻放下他们也不知去了哪里,宁暇百无聊赖,便想去摸清这院子里的情况,她不好带上易玹,于是留下易玹休息,一个人去了。
她避开前头人多的院子,往后院摸去,转来转去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呜咽声,她循声而去,发现在廊下一个角落的通水口卡着一只小白狗,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受了伤,那小白狗一直在发抖。
还好宁暇从雷起那儿顺来了一把小刀,她赶忙抽刀将通水口的铁杆切断,将小白狗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她见小白狗被铁杆卡住的地方有一片血迹,便想赶紧带它去找大夫,谁知才出那个院子,就遇到了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她刚想说话,领头的那人看到她,朝身后人大喊一声:“快,快去叫郑老板!说找到了!”
那些家丁走过来将她团团围住,也不说话,宁暇一脸不明所以,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人大步流星而来。
那人单眼皮,高鼻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称得上英俊,身材也高大,从走路姿势就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仆从们见到他,立刻恭敬散开立在两旁,而那人直奔宁暇跟前,将她手里的小白狗抱了过去。
宁暇:“这是你的狗?”
那人没回她的话,只问领头仆人:“这人是谁?”
仆从低眉垂首:“回郑老板的话,奴在春香楼从未见过此人,方才见她抱着卡布奇诺,才先将她围住,等您前来。”
宁暇听到“卡布奇诺”这四个字就怔住了,又听到这人被称作郑老板,几乎立马就能断定这郑老板就是她的老乡!
此刻,她百感交集,既想上前相认,又直觉不该这么做。
郑老板将卡布奇诺递给了仆从,吩咐他们下去处理伤口,才问宁暇:“你是谁?到春香楼来干什么的?”
宁暇没答,却问:“你的狗叫卡布奇诺?是哪几个字?”
郑老板皱了皱眉,大概觉得这人有毛病,道:“你不说,我就不能让你活着出这个院子了。”
宁暇虽然不怕他的威胁,但她也察觉出此刻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于是她老实回答:“我是雷起带来参加选秀的,今天刚到,是以您的仆从不认识我。方才出来散步熟悉环境,就看到您的爱犬被卡在通水口。”
“你是雷起送来的人?”郑老板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信,“你会什么才艺?”
“我会唱!”宁暇灵机一动,“我唱给你听哈——Hello,hello,hey,请给我舞台,Hello,hello,hey,成败都可爱……”
她一边唱一边觑着郑老板的神色,不对啊,他脸上除了嫌弃和无语,根本没有任何称得上“惊讶”的表情。
郑老板抬手制止她继续制造噪音,说:“今天谢谢你救了我家的狗,你先回住所,听人安排吧。”
半个时辰后,郑克七拐八绕地到了城中一处隐蔽的宅院,这宅院门顶有个十分不起眼的牌子,上书:晴鹿苑。
这院子从外头看相当朴素,进去后却别有洞天,庭院楼阁不仅精巧别致,还兼顾了采光、通风和温度,一看便知院子的主人十分会享受生活。
郑克来到一处高台中的暖阁,敲了三下门,才脱下鞋袜走了进去。
暖阁中有浅淡的沉香,在恰到好处的室温中四溢开来,让人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
郑克缓缓一笑,露出他在春香楼里从未展露过的温和表情,对屏风后斜卧着的人说:“卡布奇诺找回来了,受了点伤,我让人处理好再送过来。”
屏风后面那人是个女子,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谁找到的?”
“是一个刚到春香楼准备参加选秀的女子。”
屏风后的女子动了动:“郑克,你方才尾音上扬,怎么,这女子有什么奇怪的?”
郑克心想,自己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他无奈一笑,说:“这女子对卡布奇诺的名字很感兴趣,追问我是哪几个字。还为了展示自己有才艺,唱了一首很奇怪的曲子。”
“什么曲子?你学来听听。”
郑克怪不好意思的,他清了清嗓子:“哈喽哈喽嘿,请给我舞台,哈喽哈喽嘿,成败都可爱……”
屏风后的女子猛地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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