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魔王眼皮底下偷心

　　第十六章

　　伽苏冲进雨幕里，丝丝雨水打落在发间、衣裳上，像披上了一件银色的雨袍。她匆匆跑过，穿过一个又一个打着纸伞的行人，发丝混合着雨水黏在侧脸上，她却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胭脂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她想着。
　　陈泉昨日去找胭脂，对一下时间，胭脂那个时候刚好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东西不可能是胭脂给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陈泉是去找胭脂的，若码头出事的真的是陈泉，胭脂肯定脱不了干系。

　　伽苏几乎一想到，便觉得肝胆俱裂。
　　哪怕这个胭脂不是她所认识的，她也无法坐视不理。

　　雨一直在下，将整个丰都笼罩在一片灰暗的色彩里，花楼街上人烟稀少，万春楼今日难得安静，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五彩的飘带在风中飞舞，所有人站在楼中央，静静地听着中间那个红衣神官的讲话。

　　“今日下午，码头出现恶灵一事。当然，你们或许还不清楚这个事情，所以本神官今日便来告诉你们，码头恶灵害死一家三口，其中因阴气渗入者八名，皆是普通百姓，先已查实，恶灵——”红衣神官手拿皮鞭，咧嘴一笑，狠狠地打在了地上：“啪——出自你们万春楼。”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恐怖的气息从四周蔓延开来，而神官后面的黑衣神侍各个面无表情。
　　绿芽抖抖索索的躲在人群后面和胭脂依偎着，刚刚化好妆容的脸上满是惊惧。
　　她们听见有人哭喊：“大人~我们万春楼一直奉公守法，怎么可能出现恶灵啊！更何况，万春楼来往客人那么多，随便那一个携带进出，我们那里知道——啊！”

　　一道黑色的鞭子甩了过来，将那说话的人从人群里捞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呀——”
　　人群中传来小小地惊呼，却在神官看过来的一瞬间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声。

　　红衣神官狞笑着看着地上的人，雨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一地，刚刚地那一鞭十分毒辣。
　　地上的女子蜷缩着身体，鼻涕眼泪糊在脸上，哭哭啼啼难忍身上疼痛，却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黑色软底马靴慢慢踏过地上的水坑，发出轻微踏踏之声，女子惊恐地向后挪动，胭脂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去，知道那人是谁。
　　楼里最不可一世的姑娘烟花，哪怕是鸨母都要给她三分面子，依着她的性子来，可在神官面前，竟连一点颜面都没有，胭脂第一次清楚的知道神官与她们这些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她缩着脑袋躲在后面，不敢再探头去看。

　　“严神官这是在做什么？”一旁的角落里发出一道清脆温柔的嗓音。
　　大家寻声看去，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神官。
　　他像是匆匆而来，只有独自一人，却丝毫不见怯懦地站了出来。

　　严律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湘水，手上缠绕着鞭子笑着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湘水神官。”

　　“多日不见，北湘神府住的可还习惯？哦，我给忘了，湘水神官不是一直住在北湘神府的吗？怎么，今日从北湘府出来，是要投靠我们花间了？”严律己站在中心，一脸戏谑地嘲笑着湘水。

　　湘水却不痛不痒地说道：“劳严神官操心了，湘水一切都好，码头一事本就由我们北湘神府的人掌管，倒是不知严神官今日大肆干戈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抢我们这些落魄神官的功劳吧！”
　　他下午才去码头查看，不过多时便听说严律己带人去了万春楼，思虑着所有线索，他生怕严律己是来杀人的，幸好赶上了。

　　雨水冲刷地面，两个神官站在雨中，中间的那个身上有着一层金色的微光保护他不被雨淋，而一旁的神官却被雨水打了个遍湿，若不是衣着整齐，发冠端正，怕是如同落汤鸡一般，被人给看扁。

　　严律己笑了一下：“湘水神官生了一张巧嘴，如果不是知道你这是被流放的，我还真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大名鼎鼎的北湘神官。不过，你所掌管的码头居然出了恶灵，我收到消息，真的是大吃一惊，想来湘水神官应该不会为这群低贱之人，和本神官作对吧！”

　　湘水淡然道：“那就不用严神官操心了，还请严神官明示今日所为何事，不然这肆意动用法力，还是对待普通百姓的罪名，我可是要上报上去的。”

　　“你！”严律己被说的一噎，冷笑道，“湘水，你除了会告状你还会做什么？”
　　湘水也不说话，只直直看着他，仿佛那个只会恶人先告状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严律己气急，连连喊道：“好，好，好。看来你今日是非要为了这群低贱人和我作对了？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湘水怒吼道：“你敢。”
　　二人你来我往，迅速当着众人面打了起来，一旁的黑衣神侍听从严律己的话，迅速上前抓人，一时间整个万春楼四处逃窜。

　　伽苏赶到的时候，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从侧面偷偷溜进去，所有人都在慌乱的躲避黑衣神侍，她抓住一个人连忙问道：“胭脂在哪？你可看到胭脂？”

　　“不知道，没看见，快放开我。”那人挣扎地从伽苏逃走。
　　伽苏又要上前，却眼见地看见四处正在搜捕的神侍，脚尖一转，小六子往上一勾便倒挂在了房梁，从而一个翻身落在了瓦片之上。

　　黑衣神侍没有看见伽苏，匆匆从她方才所待的廊檐穿过，整个万春楼陷入一片哭喊之声。
　　伽苏抿了抿唇，在屋檐上快速奔跑，目观四方，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湘水和严律己周身发出微弱的金光，狭长的黑鞭犹如黑蛇一般在风中舞动，快速而又迅猛。
　　湘水连连避开，自从北湘离开丰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获取过神力，身上所剩的还是以前当北湘神官时保留下来的。如今遇见神力充沛的严律己，实在不妙。

　　他焦急地看着被神侍围捕的众人，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哨声，响破天际，四周随着哨声地响起，从林间、草木中飞起无数鸟雀向万春楼飞来。

　　严律己见状，嘴角拉的极长：“御鸟？我倒是要看看没有神力的你，怎么和我斗”他狠狠一个鞭子抽向湘水，打断他的哨音，随即发出一声更加响彻的哨声，所有的鸟雀一时间脱离湘水的掌控，盘旋在万春楼之上。

　　湘水面色发白见状不好，虽不知道严律己是如何学会北湘独有的御鸟术，但此时的他万万是抵不过的。他焦急的发出哨声，可总被严律己压了一头。

　　渐渐地，飞来的鸟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整个天空都像被笼罩在黑幕之中，就连雨水都快透不进来了。
　　伽苏面色凝重地看着，只觉糟糕。
　　她快速从屋檐上跳动，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人群最多的地方： “这里哪里有遮蔽物，大家快去那里躲起来！”她焦急喊着。
　　人群中有人回道，“主楼！主楼可以躲人！”
　　随着这声回答，人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窝蜂地向主楼跑去。
　　随着众人的动作，群鸟一飞而下，自杀式地冲向人群。一时不察，跟在后面的人群被鸟啄伤大半。
　　湘水连忙呼叫，群鸟动作一滞，随即又发出一道声响，鸟群开始变得混乱无比。
　　伽苏将所有看在眼里，连忙冲上前，将落单的人们连拖带拽拉进主楼，随即嘶吼道：“快关门。”

　　众人合力推动主楼楼门，砰地一声两扇沉重的大门轰然关闭，众人拿起衣服，蜡烛板凳桌子向飞进来的野鸟砸去，直到满地鲜血，再无一活鸟，皆是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伽苏喘着气站在门内，看着地上的血迹，沉默了一会儿，大声问道：“胭脂在吗？你们谁看到胭脂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从角落里走出一个绿衣服的姑娘哭哭啼啼地说：“胭脂回去找东西了。”
　　伽苏定睛一看，是绿芽。
　　她快步走到绿芽面前说道：“绿芽，你告诉我，胭脂回哪了？”

　　绿芽揪紧手帕说：“后院，她说她要去拿东西，我没有拦住她。”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突然，楼顶传来剧烈的撞击，随即上空传来鸟鸣声。

　　伽苏脸色一变：“楼上有门窗？”
　　一个奴仆回道：“有！楼上有十六扇窗，早上老鸨叫我把它们全打开……”
　　伽苏暗道一声“该死！”
　　众人也跟着慌乱起来。
　　伽苏见状，放声道：“别慌！只要按我说的做肯定没事！绿芽，你安排三十二个男人上楼关窗，两人一组，彼此照应！其他人则拿大型物件把大门封死，绝不能让鸟雀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情急之下，几个力仆打扮的壮汉挺身而出，带着几人冲向楼上。

　　安排好众人任务后，伽苏看向绿芽，抓着她的手问道：“后院在那个方向。”
　　绿芽回道：“主楼北面，一个种满菊花的院子就是胭脂的屋子。”
　　伽苏点点头，抬脚便要上楼。
　　绿芽一把拉住伽苏：“小哥哥，你会带回胭脂的是吗？”
　　伽苏楞了一下，摸了摸绿芽的头：“放心，我会把她带回来的。”说完，她转身向楼上跑去，见几人合力关窗便知道没有自己的事了。

　　她快速走到一扇窗旁，低头看下去，三层楼高，而不远处神官还在争斗。

　　她明白在这个世界，普通人是没有所谓人权的，或许湘水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神官之间的斗争永远带来的危害比利益大。
　　湘水被压制地很是狼狈，她就更是明白，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从本质来讲，无非就是丰都两个派系的争斗，若是湘水没有站出来，万春楼的众人或许经过一番审查便会出来，可两个神官的插手，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她眼里闪过一丝思绪，绝对不能让胭脂陷入进去。

　　伽苏抿了抿唇，从腰间抽出小六子，手腕一扭形成长木仓，一个跃身便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落在楼上的观赏走廊上。
　　手下长木仓挥舞，凌冽的木仓痕在鸟群之中划过，她顺着绿芽指地方向不断前行，然后从主楼一跃而起，于天空之中劈开一条去路。

　　伽苏几个连跳，落到了围廊之上，远远向北面看去，一个跌跌撞撞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青色包裹向外跑去，只是没过多久便被黑色的鸟雀包围，一个趔趄，跌落在地，渐渐被鸟雀覆盖。

　　伽苏几乎是紧绷着脸向那个方向跑去，长木仓横扫一片，将鸟雀一棍打散，露出里面的人。
　　她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女孩抬起头，露出那张较为青涩的脸，果然是胭脂。

　　伽苏心下一松，幸好赶上了。
　　“你怎么样了？”

　　胭脂抱着包裹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刚刚的遭遇吓坏了。
　　伽苏见状说道：“我带你出去。”
　　如今万春楼如此慌乱，只要将胭脂带出去，送到一个万春楼够不到的地方，胭脂从此便自由了。

　　她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为自己的大胆也为刚刚所目睹的一切。
　　如果胭脂的命运改变了，是不是未来，也会改变？

　　她握住胭脂的手腕，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奔跑，向自己来时的那个侧门奔跑，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乌黑的双马尾在空中飞舞，胭脂看着面前这个宛如天降的少年，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雨水和鸟血相互交杂，形成腥味，可她们二人却没有一个人感受到。
　　直到一排黑衣神侍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去路。

　　胭脂才反应过来，梦不会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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