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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西夜风气开放，男女共游不是稀罕事。赵邚回想之前也曾带着徐嬷嬷出去闲逛过，不过外头卖的玩意总归比不上宫制，徐嬷嬷在侧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逛了两次觉得无趣便再也没出宫。至于到了洛安之后嘛，魏夕沅带着她出来玩。吃吃喝喝，看看花灯赛船赛马，好不惬意。其实外面景色都差不多，还是看和谁出来罢。
此时，她和傅蓉面对面坐在马车里，两人都刻意避免眼神接触，实在是无趣的要命。赵邚心想，要是傅蓉没有家世背景，她大约早就下手，永除后患。可现在，却像是命运故意给她设了道难题。给她机会重来，却不给她捷径除掉仇人。
“我知道了，是你干的。”傅蓉冷冰冰的语气传来。
赵邚慢悠悠转过头，就看到傅蓉用力盯着她。她笑了笑：“我不懂你的意思。”
车厢里没有旁人，两人面对而坐，两个丫鬟跪坐在身边。听主子们对话，傅蓉的丫鬟低下头，装作失聪。而小玉却开始绷紧身体，时刻准备要扑过去撕裂她。
傅蓉撇了眼小玉，又冷哼：“我知道了，你让人绊倒了我的侍琴丫鬟，用石块磨损了琴弦。”
“摔倒还能赖在别人身上，真是厉害。”赵邚笑了两声，“傅蓉小姐，就算你是得宠的傅家小姐，我也总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你的皇姑母。你这么同我说话，是傅家的家教么？”
“你，”她脸色发怒，上下打量，“当年要不是祖母答应，你那宫人出身的母亲，还轮不到伺候皇上呢！”
嗯？赵邚是头一回听到关于母妃的过往。她不是不想知道，一方面是徐嬷嬷守口如瓶，另外一方面，她想，她还是有些恨得。恨母妃在她被抱走得时候，只字不发。
“哦？你的意思是，父皇要做什么，还得皇姑母同意是嘛。倒是有趣，等我回宫好好打听打听。”
傅蓉没有想到赵邚对泠妃的事情那么不感兴趣，当然，她也懂得皇帝虽然对祖母亲近，但也不会想听到皇帝权威被威胁。她瘪了瘪嘴，转过话题继续说道：“叔父已经知道了。”她得意地扬起下巴，“你就等着吧。”
“我真是怕极了，得让父皇多派些人保护我才是。”赵邚笑了笑，手指轻轻缩起，傅蓉可以毫无顾忌，可见傅家嚣张。
“你还真当陛下看重你呢，还不是没人愿意嫁去洛安。要是有人愿意，也轮不到你。”
“呀，那你天天跟着二皇子身后做什么。我还当你要嫁呢。”
“若我要他，我勾勾手指他就能过来。”傅蓉摆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表情，“我若要你那破梅花园，他就能搬来给我。不论我要什么，只要我说，他都能做到。你信不信。”
赵邚又笑了起来，手指放松开来，信啊怎么不信，这些不都是事实么。“殿下。”小玉在身后唤了她一声。赵邚回转神，认认真真地看着傅蓉：“我全部都相信。所以，你若想要二皇子你尽管勾手指。”
傅蓉被赵邚认真的语气吓了一跳，恰好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傅应台掀开车帘，显然听到了赵邚说得那句。他快速看了赵邚，压低声音说道：“还请殿下慎言。”
小玉先一步跳了下去，伸手搀扶赵邚下车。赵邚沉默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身笑道：“傅大人，傅蓉爱慕二皇子，我是委实不愿意夺爱的。今日回去，便会同父皇言明。还请傅大人放心。”
傅应台反应极快：“傅蓉年纪还小，就喜欢开玩笑闹着玩。也怪臣宠坏了她。还请公主看在她小孩子胡闹的份上，原谅了她一回。两国联姻虽为国事，但公主婚姻亦为家事。一切都应以公主喜好为主，臣子们怎么担得起放心两字。”
赵邚摆摆手：“你我都明了的事。如今不是在朝堂，傅大人就无需如此了。”
傅应台还想说什么，小玉横里挤开了他跟着赵邚往前走去。果然，傅应台就瞧见赵邚是看都不看魏夕沅，站在了魏钦德左侧，抬眼微微浅笑。
傅蓉跟着从车上跳下来，她有些委屈地喊了声：“叔父。”
傅应台温和笑了笑：“你这小孩子脾气可得收敛了。”
傅应台是傅家二房的独子，不过二十五六。比傅蓉的父亲，他的兄长要小上一轮。当然，要不是傅蓉父亲早逝，没有留下男丁，他是做不了傅家门面的。他心知肚明，随便做些什么都会让人比较。可活着的人，怎么比得过死人。就算不甘心又如何，还得好好的做，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为了傅家都可以牺牲。刚刚成婚的妻子就是家里选的，能给家族带来利益，他都不清晰那妻子的模样。
他万事当心，维护傅家供着公主，自然，大哥留下的遗腹子傅蓉，便是傅家也是他最最上心的人物。傅蓉的心思他有些不明白，因为亲眷关系，傅蓉这一代不能进宫为皇子妃。但不管嫁谁，谁家都会把傅蓉供成姑奶奶。她做什么要跟在洛安二皇子身后。若真想嫁入洛安皇室，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
傅应台又揉了揉傅蓉的头发：“下次叔父可没法用你年纪小为借口了。今天就当给叔父面子，好好应对。”
“知道了。不过叔父，你要帮我，我就是想要二皇子。”傅蓉撅撅嘴，勉强答应。说完，她眼神又落到了赵邚和魏钦德身上。这两人瞧着也不般配。总之，要她说，赵邚就得剃光了头发，去庙里出家不要碍眼才对。还让两位皇子同时求娶，哼，也不看看她长得那样。
若是喜欢别人，可以一五一十说出道理，比如，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啊，喜欢他的味道呀，等等。若是不喜欢别人，一句就是看她不顺眼就可以了。
傅蓉同赵邚的渊源不深，知道赵邚这个人，大约就是小时候和祖母入宫，看她惨兮兮地在外面行礼，被拒后还是笑吟吟的不像受委屈的样子。傅蓉觉得，被人瞧不上怎么可能会不委屈。就像家里那些姐妹，一边羡慕她最得宠，一边在背后嘀嘀咕咕她，在长辈看不见的地方孤立她，全都是两面人！赵邚也一定是如此的，假模假样。
但是，要是再因为赵邚的原因去接近魏钦德她到不乐意。毕竟魏夕沅确实是她见过男子里最赏心悦目的一位了。和叔父相比，是毫不逊色。
“几位，这边请。”傅家管家傅得令躬着身站在仙阁外候着。傅应台开口宴客，管家得了消息，早就清空了三层，单等他们出现。
本来还以为是简单的应酬，哪里想到，刚刚坐下，那傅应台就站起身向赵邚敬酒：“傅蓉年纪小不懂规矩，还请三公主看在微臣的份上，原谅她吧。”
赵邚咦了一声，这是唱哪出。
傅应台又说道：“正好趁两位殿下都在，请两位殿下见证。”他说得是清风朗月，配合他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仿佛不原谅就是罪过似的。
赵邚手指轻轻捏起酒盏举起，又轻轻放下，“傅大人说得这些，我实在是不明白呀。”她低头笑了笑，有些羞涩，“不知错在哪里，又从何原谅起呢。”
“错在说错了话，惹殿下恼怒。”
傅应台看向赵邚，公主以为要远嫁，不再像之前那么怯懦了么。要是换做之前，这位三公主早就站起身，说没事的，无碍的。不过没法子，既然傅蓉要二皇子，他总要给的。
傅应台说完，还以为赵邚会顺势问说错了什么或者干脆就糊涂账认了。没想到，赵邚却清清淡淡笑道：“都是些真心话，我都明白的。傅大人，刚才我说不在朝堂不必如此，并不是同你客套。”
傅应台准备的一大套话就说不出去。他抬眼笑了起来，眼眸中一片清朗。委实像个正人君子，不，像个长辈在教导后辈时候的耐心诚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邚自问是说不过傅应台的，不过她心想，既然魏钦德也在，她又何必和傅应台硬碰硬。微微皱眉，似是听不懂傅应台话里的意思。手腕搁在桌上，袖子滑落，露出了那串魏钦德送的手串。
魏钦德笑了笑，魏夕沅瞧见挑了挑眉也笑了笑。魏钦德举起酒杯：“傅大人不要纠缠这些了，咱们到外头来喝酒，就为了痛快，说些别的做什么。”
魏夕沅张了张嘴，没有讲话，眼神落到傅蓉身上。他原本盘算的很好，任何一个不是眼瞎的女人，就他和皇兄当中选择，必定会选他了。那他就有两枚棋子，一是傅蓉帮他继续维系傅家，二是赵邚，联姻对象身份尊贵，摆给父皇和皇兄看的吉祥物。可现在赵邚眼瞎，偏要跟着皇兄，就别怪他也不客气。
“既然三公主说无从说起，我觉得，那就是傅小姐没错什么。傅大人也太过严苛了吧。”他别过头看向赵邚，“三公主琴艺不错，如今光喝酒没什么意思，不如三公主为我们演奏一番？”
傅应台脸先是变色，又不是在皇家宴会上，皇子皇女们一起玩乐，魏夕沅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三公主献艺。就算是洛安国力强过西夜，也不能说这些话让公主受辱。不过傅应台却没有先开口反对，反而看向赵邚，看她如何应对。
傅蓉又不傻，立即听出魏夕沅的意思，她肯定是魏夕沅替她出气呢。果然，任何不是眼瞎的男人，怎么会选赵邚这个克星。她笑得灿烂，本就是美人，一笑之下，真是赏心悦目。
几人眼光再次聚集到赵邚脸上，赵邚不慌不忙拿起酒盏轻抿了一口，侧首对魏钦德笑问：“大皇子可要听？”如果魏钦德说要听，那她就唱啰，说起来唱给即将要成婚的魏钦德听不算丢了体面。若是他不要听，那自有他去说服魏夕沅就是。以前魏夕沅发病，她还没有盾牌，现在既然有了魏钦德，自然要用一用的。
“那，我想听。”魏钦德开口，又摊手，“哎呀，可惜没带琴。”他略有点遗憾地耸了耸肩，“以后我寻你，你再弹给我听罢。”
这话说得就太过偏私，又有些暧昧。赵邚笑了几声，又是一杯酒下肚。赵邚忘了，宫外的酒可不比宫内，宫外是真的能喝醉的。宫内的则是果酒之类，不容易喝醉失态。她不是海量，快速喝了几杯，就有些晕晕乎乎，不对，是有些兴奋。
赵邚道：“你爱听，我就唱。”她又笑了，“借你酒盏一用，喝去半杯给我。”自己那杯立即饮尽。两枚酒盏放在眼前，她拿着银筷，轻轻敲击台面作为鼓点，又敲击杯沿不同处，便有音律出现。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他半分毫。我正不足他正少，他为饥寒我为娇。”她手腕轻动，听清脆音响，眼眸光影流转，望向魏钦德又像是魏夕沅，似笑非笑，“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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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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