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

作者:榻榻米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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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春节——我不喜欢。
      或许小时候还有点兴趣守岁,放鞭炮。但是随着外公的过世这一点对春节愉快的兴趣也随之而散了。
      我和我弟从小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因为我刚出生没多久查出血管瘤,嘴唇上,指缝间,后背上都有,没办法喝奶,外婆急得直哭,后来是在医院做激光治好的。因为后背有伤疤不能沾水,小孩子又会无疑是的尿床,所以外婆就彻夜的抱着我睡,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应该很久吧。至于外公,外公很瘦很黑,颧骨有点突出但是很面善,外公会包容我的一切麻烦,一切的意外情况。
      “公公,你昨天早上带弟弟去抓麻雀的,我也要去。”
      “那你得早点起来啊,天天睡懒觉。”外公咬了一口糖蒜继续说,“明天带你去。”
      “好,我明天一定早起。”
      第二天,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了。
      “还来得及吗......”
      我弟在一旁嘲笑,“就你这样,鸟早就飞走了。”
      公公作势要敲弟弟的脑瓜子,“快起,公公带你去。”
      我慌忙的起身身后传来外公的声音,这个声音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每次大脑播放出来的时候,配合着外公的影像都会让我热泪盈眶。
      “非非啊,慢一点慢一点,做事情都不要着急,没事的。”
      可是外公啊,你为什么不能慢一点离开我呢?
      外公发病是在一年的除夕。
      妈妈说过,男人(不是男生)一般很少喊疼,如果喊了,说明真的很疼很疼。
      而那那年除夕的年夜饭上,外公说很疼。
      之后的四年里外公辗转于最好的两家医院,爸爸妈妈无暇顾及我们,而另外一些事情也让我知道医院是个人性的检测站。
      我记得那时一个周日的黄昏,在病房走廊的尽头,窗户外面高楼耸立却也遮不住昏黄的夕阳,妈妈背对着窗户,看不清她面部的表情,我和我弟站在她的面前。
      外公住院后,妈妈要求我们必须每周来看一次。
      “家里没钱了,妈妈也顾及不到你们了。爸爸在拼命的赚钱,妈妈要照顾妈妈的爸爸,光靠外婆是不行的。”
      “舅舅他们呢?”我弟问道,“他们不来吗,不给钱吗?”
      “来的,但是不给钱。”
      “为什么?”我不明白,也是他们的爸爸啊,为什么让我们家出钱?
      妈妈叹了口气,“他们说没钱。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也不要告诉外公,长辈的事你们不要多加评论。学习生活你们要靠自己了,爸爸妈妈还是会照顾好你们的饮食起居的,至于其他的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那时候还不知道死亡离我很近,那时候也不知道外公到底病得有多重,那时候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在空调房里一直穿着厚重的外套,那时候不知道在走廊尽头外公是否听到过舅舅们的话语。
      后来我知道了,厚重的外套下是外公的病危通知书,后来我知道了,外公其实什么都知道,后来我知道了,外公哭了。
      2009年,外公身体有明显的好转,开始回家休养,外公也能自己下去散步,妈妈说老人家到了70岁就好了,身体机能开始下降,病毒活跃性也会下降的。外公今年68了,很快就70了!
      似乎一切都好了,春天来了。
      一年以后,初二的冬天,11月20日。
      刚放学到家,按规矩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听筒里“嘟嘟嘟”的声音但是就是没有人接,怎么回事妈妈正常情况下不会不接电话的。再拨给爸爸,接通了,“爸爸,店里忙吗,妈妈怎么不接电话?”
      “不忙,到家了是吗,那赶紧写作业吧,饭菜在冰箱里,你们暂时不要去找妈妈,乖。”
      “哦哦,好的。”
      但是小孩子肯定是不会听话的,挂了电话之后,我就打电话倒了外婆家,电话响了好久才接,“婆婆,妈妈在你那边啊?”
      “在,在的。”
      “你怎么了啊?”我听着不对劲,还有好多嘈杂的声音。
      “你公公去了......”
      一秒的停顿,“不可能的,我上周才看过的他的,他还牵着我的手的,他还在的,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在说什么,就是拼命的在脑海之调出最后见他的画面。
      69岁,明年!明年就70岁了!!就明年!
      “喂,冷静点。”
      “妈妈......”
      “现在和弟弟打车到这边来,和邻居奶奶借一点钱,不要吵,妈妈在这里等你。”
      我挂了电话,正好撞上刚上来的吴凡,我挂着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公公去世了,妈妈让我们现在过去。”
      “我草,搞什么啊。”
      后来我们俩搭上了出租车,我没在哭了,原来一切的好转都只是回光返照的假象,都只是留给我们一些告别的时间,和增加一点回忆的时光吧。
      进了家门,发现舅舅们都在,突然觉得他们很伪善。到了房门口,就听见妈妈的一声呵斥,“跪下!都跪下!”
      我们俩应声下跪,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眼前一阵模糊。他和上周日一样,躺在一样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小番茄,还有他的茶杯,一切都是一样的。
      怎么就变了呢!!
      “你们都得考上大学听到没有!必须考上!!听到没有!!”
      我和我弟点头,磕头,再磕头,又磕头。
      我才知道妈妈哭的有多失态,我知道弟弟也哭了,我知道那个春天带我去爬山,夏天给我买豆沙包,掰一小口沾点豆沙给我的人,秋天敲栗子剥红薯,冬天在水仙花下,手掌盘着核桃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没有外公了,妈妈没有爸爸了。
      外公去世后因为财产的问题舅舅和妈妈似乎产生过一阵子的矛盾。他们变得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家人,但是就是不一样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多少的家和万事兴都只存于表面,多少的兄弟姐妹一家亲只是期望。
      我看不得舅舅们后来在饭桌上对外公的忏悔,看不得他们现在对外婆有多么的好,后悔?恐怕不是。是内心最深处良心的愧疚和梦回千转时遇见外公的尴尬和沉默。
      “你的事情啊,不能草率。要离婚等到孩子们十六岁以后,俩孩子没有慧慧(我表妹)有心思,但是一定在看紧了不能走歪路,非非很乖,那个小的一定要看住了。大学还是要上的,对他们有好处。”
      这是外公最后几天回光返照时对妈妈说的话。
      2012年,我考上了大学,妈妈在那年清明又哭了,在外公的墓碑前,点着他喜欢抽的香烟和他爱吃的绿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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