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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朽的气息。一间特制的审讯室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森然寒意。
内务府前副总管常禄被铁链锁在冰冷的石椅上,形容枯槁,眼神浑浊,早已不复当年在内务府钻营时的油滑模样。他被秘密抓捕至此已有两日,楚风清亲自坐镇,轮番的“招待”并未撬开他的嘴。此人骨头之硬,出乎意料。
楚风清一身玄色锦袍,端坐在主位,面色平静无波,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缓缓刮过常禄每一寸瑟缩的皮肤。“常禄,丽景宫的旧账,该清算了。六年前,南疆贡品里的‘玉掌凝露’,是谁指使你混进去的?目的何在?说!”
常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关:“王…王爷明鉴…奴才…奴才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什么玉掌凝露…奴才从未见过…丽太妃…丽太妃是病逝的…与奴才无关啊…”
“看来,前两日的‘点心’,常副总管还没吃够。”楚风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压迫感。他微微抬手,示意旁边的刑官。
刑官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件闪着幽光的特制刑具,缓步上前。常禄瞳孔骤缩,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凝滞的时刻——
“风清风清!桑桑来啦!”
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审讯室内令人窒息的压抑!
所有人都愕然转头。只见楚星河一脸无奈又紧张地抱着秦桑站在门口。秦桑穿着厚厚的小斗篷,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怀里还抱着那只布偶兔子,大眼睛却亮得惊人,好奇地打量着这阴森森的地方。
“星河!你怎么把母妃带到这里来了?!”楚风清霍然起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走过去,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天牢污秽阴冷,岂是母妃能来的地方!
楚星河委屈又着急:“二皇兄,母妃她…她非闹着要来帮您‘审坏人’!说您太辛苦了,她来‘吓唬吓唬’坏人就招了!我…我拦不住…”
秦桑被楚风清严厉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鼓起勇气,伸出小手指着里面抖成筛糠的常禄,奶声奶气,努力模仿着楚风清平日的样子:“风清不怕!桑桑帮你!桑桑可凶啦!”她还特意做了个“嗷呜”的凶狠表情,可惜配上她粉嘟嘟的小脸,毫无威慑力,反而萌得人心颤。
楚风清看着母妃这副“凶神恶煞”的小模样,再大的火气也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无奈和一丝……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将秦桑从楚星河怀里接过来,用自己宽大的斗篷裹住她小小的身子:“这里冷,母妃不该来。”
“可是桑桑想帮风清嘛!”秦桑搂着他的脖子,小脸贴着他微凉的脸颊,声音软糯又带着点委屈,“那个坏人欺负风清,桑桑生气!”
常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传说中手段狠戾、心思深沉的庆王爷,此刻竟抱着一个三岁娃娃,低声细语地哄着,那眼神里的温柔,是他从未想象过的!而那娃娃口中的“坏人”,显然指的就是自己!
一种荒诞又诡异的感觉攫住了常禄。他无法理解,这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何会对一个小女娃如此珍视?这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秦桑的目光落在了常禄身上。她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眉头皱了起来,指着常禄对楚风清说:“风清,这个老爷爷……桑桑好像见过!在……在那个黑黑的本本里!他旁边画着一个好丑好丑的瓶子!”
轰——!
常禄如遭雷击!黑黑的本本?!那本册子?!她见过?!她怎么会见过?!难道……难道她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瞬间窜入他混乱的脑海!
楚风清很清楚母妃说的“黑黑的本本”,正是那本私密册子!而她指出的“好丑好丑的瓶子”……他立刻回忆册子内容,在常禄名字旁边,母妃当年确实用简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瓶子标记!那是母妃的习惯,标记可疑之物!
秦桑看着常禄瞬间惨白如纸、惊恐欲绝的表情,小嘴一撇,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残忍:“老爷爷,那个丑瓶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偷偷放进花花草草里,害得桑桑变小了?你好坏!比大灰狼还坏!风清,快把他关进最黑最黑的洞里!不给饭吃!”
“变小”?!“害得桑桑变小”?!
常禄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所有的坚持和侥幸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看着楚风清瞬间变得无比森寒、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再看着那个被王爷视若珍宝、却口口声声说他用“丑瓶子”害她变小的女娃……
一个疯狂的、唯一的解释在他脑海中成型!眼前这个小女娃,根本不是什么私生女!她是……她是返老还童的皇太后!那个本该在慈宁宫养病的皇太后!那株“玉掌凝露”……真的起作用了!而自己,就是那个亲手将祸端送到她身边的人!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惊天秘密!庆王爷和陛下,绝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我说!我说!王爷饶命!饶命啊!”常禄再也承受不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嘶喊起来,“是丽太妃!是丽太妃指使奴才的!那‘玉掌凝露’是她早年机缘巧合从一南疆行商处重金购得,一直秘藏!她恨陛下!更恨太后娘娘当年助陛下夺位!她要报复!要让太后娘娘……生不如死!奴才……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啊王爷!求王爷饶奴才一条狗命!”
他如同倒豆子般,将丽太妃如何授意,如何在贡品入库时调包,如何许诺他事后远走高飞,甚至当年那支南疆押送小队被“匪徒”全歼也是丽太妃残余势力所为……一股脑全招了出来。
楚风清抱着秦桑,冷冷地听着。常禄的招供,证实了他的推测。丽太妃虽死,但她的怨恨和残余的势力,如同跗骨之蛆,在黑暗中潜伏了六年,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秦桑听着常禄的哭喊,小脸上没什么害怕,反而带着点好奇和困惑:“丽太妃?是那个香香的、总是给桑桑送甜甜的点心,但是眼神好冷好冷的姨姨吗?她不喜欢桑桑?”
楚风清心头一痛,轻轻捂住秦桑的耳朵:“母妃别听,脏耳朵。”他转向常禄,眼神冰冷如九幽寒潭:“带下去,严加看管。他的命,暂且留着,陛下还有话要问。”
审讯告一段落,揪出了常禄和背后的丽太妃余孽,京中的阴霾似乎散去不少。楚风清抱着立了大功却懵懂无知的秦桑走出天牢,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刚回到庆王府,萧月便拿着一封带着南疆特有火漆印记的信函匆匆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王爷,南疆来信!是给家父的,但驿站的人说家父三日前已深入月落谷附近探查,行踪不定,信便送到了我这里。”
楚风清心中一紧,立刻接过信拆开。信是萧振霆的副将所写,字迹略显潦草:
“小姐钧鉴:将军三日前率精干小队乔装深入‘月落谷’外围瘴林,欲寻巫月族外围猎户接触。然,入林后即遇浓雾毒瘴,方向难辨,更遭不明陷阱与毒虫袭击!小队虽勇悍,亦有折损。将军手臂为毒藤所伤,幸赖随行巫医及时救治,暂无性命之忧,然毒素难清,手臂肿胀难消,恐需静养多日。
目前小队被困于林中一处高地,暂避毒瘴。已放出求援信号,等待外围接应。将军命属下速将此情告知小姐与王爷,请勿过忧。另,将军言,巫月族之地,凶险远超预期,望王爷与陛下从长计议,切莫贸然深入。”
萧月看完信,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攥着信纸:“爹他受伤了……” 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楚风清亦是心头沉重。萧振霆受伤被困,巫月族的凶险可见一斑。“回阳草”的获取,似乎更加渺茫了。他看向萧月苍白的脸,心中泛起怜惜和一丝愧疚。若非为了母妃,萧老将军何至于此?
“萧姑娘,莫急。”楚风清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萧将军吉人天相,且经验丰富,定能化险为夷。我已传令南疆暗卫与影卫,不惜一切代价接应救援!所需药材,即刻命人快马加鞭送去!”
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决心,萧月慌乱的心稍稍安定。她抬起头,撞进楚风清深邃而坚定的眼眸中,那份沉稳可靠仿佛一座山,让她忍不住想要依靠。连日来的担忧、对父亲的牵挂、以及此刻他给予的支持,种种情绪交织,让她眼眶微红。
“多谢王爷……”她声音微哑。
一阵寒风吹过,萧月单薄的衣衫微微晃动。楚风清几乎是下意识地解下自己还带着体温的玄色披风,动作自然地披在了萧月肩上。
温暖厚重的披风瞬间包裹住微凉的身体,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萧月浑身一僵,猛地抬头,正对上楚风清近在咫尺、带着一丝不自然却无比认真的目光。
“南疆苦寒,消息传递不易。萧姑娘……也请保重身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萧月。她低下头,脸颊飞上红霞,手指紧紧攥着披风的边缘,感受着那令人心安的暖意和气息,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一刻,所有的担忧似乎都被这带着体温的披风隔开了些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温暖的默契。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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