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皇

　　且说董卓同意了李儒的毒计，领兵五百，会同李傕、郭汜，围住太傅袁隗家，不分老幼，尽皆诛绝。一时间，血流如注，号哭震天。

　　之后，李傕将袁氏众人首级割下，星夜送往关口，命军士抛至盟军营前。

　　袁绍闻讯，心如刀割，泣涕涟涟：“董贼！我与你誓不两立！”

　　又两日，董卓起兵二十万，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直扑汜水关，意欲后发制人，击垮盟军。

　　汜水关，又名虎牢关、成皋关，离洛阳五十里，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彼时，军马浩荡，汹汹至关。

　　董卓令吕布领三万军，去关前紥住大寨，自己却在关上屯住。不一会儿，流星马探得消息，报入袁绍大寨里来。

　　绍闻之，瞋目切齿，一拍案几：“董贼来得好，看我活剐了他！”遂升大帐，聚众商议。

　　袁术得讯，心下不安，摊了摊手掌：“吾闻董卓残暴，吕布骁勇，今领西凉精锐前来，锋芒正盛，吾等何不暂避，以图后事。”

　　言毕，曹操面沉如水，呛声道：“公路何出此言？荒谬至极！我等举兵攻卓，乃是顺应天道，合乎民心，好似成汤灭夏、武王伐纣，焉能未战先怯？”

　　坐在一旁的公孙瓒亦是出言附和：“董卓骄忍无亲，乃国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祐，人神所同疾。今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只要吾等勠力同心，焉有不胜之理？”

　　及此，袁绍微眯着眼，打量了众人一番，最后拍了板：“我等起事本就是为了诛杀董贼，如今他自个送上了门，岂能坐视不理，任其叫嚣？”

　　言毕，绍下令，天明即鸣鼓叫阵。

　　翌日，盟军以河内太守王匡为先锋，引兵至关下。吕布带铁骑三千，出城迎战，二者相会。

　　届时，王匡将一众军士列成阵势，勒马旗下，见对面袭来一青年将领：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弓箭随身，手持方天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

　　正是董卓义子，吕布。

　　王匡见其风采过人，不禁暗赞：果真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啊！

　　顷之，王匡回头，望着身后诸人，目光沉凝：“谁敢出战？”

　　言毕，一红袍小将纵马挺枪而出，大喝一声：“末将请战！”

　　匡视之，乃河内勇士方悦。

　　“去吧”，王匡指了指前方，便见下一瞬，方悦纵马突进，不多时，就与吕布战在一处，不满五回合，被后者一戟刺于马下。

　　接着，吕布挺戟直冲过来。

　　王匡大惊，急命左右后撤，一时间，阵法自乱，匡军大败，四散奔走。

　　吕布有冠世之勇，东西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取诸将首级，犹运之掌也。

　　幸得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的援军赶至，救出王匡。三路诸侯，各折了些人马，退回营寨，与袁绍等一并商议，言吕布英雄，无人可挡。

　　正虑间，小校报来：“吕布搦战（注：挑衅）。”言讫，众人面面相觑，袁绍击掌而喝：“既如此，吾等便一道会会他。”

　　于是，十八路诸侯一齐上马，冲出寨来，军分九队，刀剑林立。

　　而吕布一簇军马，绣旗招飐，先来冲阵。上党太守张杨麾下有一将，唤作穆顺，急公好义，出马挺枪迎战，被吕布手起一戟，刺于马下。

　　众大惊，心丧胆裂。

　　而后，北海太守孔融部将武安国，御马出列，慨然曰：“吾受文举公（注：孔融，字文举）恩已十年，怎能不以死报之？”遂使五十斤重的长柄铁锤，迫马而出。吕布见之，挥戟来迎，与安国战。

　　二者斗到十余合，吕布虚晃一戟，回身一斩，砍断安国手腕，令其弃锤于地，武安国大骇，矮身马腹，躲过致命一击，及此，孔融即刻拨出两队军士，将他救出。

　　吕布知不可追，乃横马于前，戟尖指着盟军，大笑道：“枉尔等号称十八路诸侯，竟无一人可与我为敌，皆是无胆鼠辈，跳梁小丑！”

　　言罢，众诸侯气急。

　　曹操在后方观战良久，叹道：“吕布无双，若能擒了他，董卓易诛耳。”

　　正议间，公孙瓚不忿，冷哼一声：“某却不信，那三姓家奴竟无人可治？！”遂挥槊亲战吕布。战不数合，力有不逮，狼狈败走。

　　吕布不愿放过他，纵赤兔马追来。

　　那赤兔马浑身似火，两眼有神，四蹄如盆，尾扫残云，可日行千里，飞走如风。眼看着就要赶上了，吕布举画戟朝着公孙瓚的后心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张飞迫马赶至，只见他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大呼：“吕贼休得猖狂！燕人张翼德在此！”

　　彼时，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吕布见状，便弃了公孙瓚，与张飞斗到一处。飞性子暴烈，擅与人斗狠，遂抖擞精神，酣战吕布。

　　二人连打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关羽见了，把马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来夹攻吕布。

　　一时间，青龙宝刀、丈八蛇矛、方天画戟搅在一起，灿若霜雪。三匹马呈丁字厮杀。

　　又战到三十合，关、张二人仍未取胜。刘备心中担忧，不待军令，便掣双股剑，骤黄鬃马，刺斜里也来助战。

　　如此，三兄弟围住吕布，转灯般厮杀，打得难舍难分。另一头，盟军各路人马汇集，围在四周，看得目瞪口呆。

　　其中，公孙瓒单手持槊，面色沉郁，抿了抿唇，良久，方才仰身长叹：“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好一个吕奉先！当真了得！”

　　然半盏茶后，吕布力竭，他已连番鏖战，渐露颓势，遮拦不定，虚刺刘备一戟，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撤走。三兄弟那里肯舍，拍马赶来。

　　接着，十八路军兵一齐掩杀，喊声大振。吕军不敌，只得望关上奔走。

　　在后压阵的曹操见盟军胜利在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微垂着眼，心中暗叹：温侯吕布果真无双，雄才英伟，举世难觅，可惜不通谋略，又眼量狭小，算不得大敌。倒是那刘备三兄弟皆是人杰，又情谊深厚，不可小觑，日后或为一方英主。

　　思及此，操心中晦涩，拨马离去。

　　远处的山坳上，夏侯渊望着一面倒的局势，心情振奋，磨拳搽掌：“吕布已败，董军士气大跌，盟军此番可趁势拿下汜水关，活捉董贼。”

　　闻言，披着黑色大氅的曹洛却面色冷淡，未有喜意。她端坐马上，望着前方，眼神微凝：“非也。汜水城池坚固，不易攻克，若董卓自乱阵脚，先行撤军，我等尚有机可乘。若他一心死守，以命相搏，盟军奈之若何？”

　　言毕，夏侯渊敛眉不语。

　　然而，曹洛虽作担忧状，心中却是一片淡然。孰知历史的她笃定，董卓会放弃汜水，西撤长安，因为他本是莽夫发迹，根基在西凉，入雒阳主事不过是恰逢其会，形势所驱，无法服众，非长久之计。

　　如今，大汉气数已尽，各路军阀不满董卓专政，又想把水搅浑了，趁乱争权夺地，故而飘扬云会，万里相赴，非与他死磕到底不可。既如此，董卓为了保存实力，巩固权势，避免成为天下人的眼中钉，一定会挟持献帝迁都长安。

　　唯有这样，他才能抗住天下压力，站稳脚跟，偏安一隅。

　　想到这，曹洛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吾之所忧，从来不在董卓，而在盟军矣。”

　　“郎君何出此言？”侍立在一旁的曹江面露不解，抱拳请教道。

　　“你们想想，各路诸侯皆是一方霸主，谁没有争雄之心？如今聚在一处，相安无事，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倘若董卓西撤，不再掌控中枢，那盟军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届时，只怕是龌蹉骤生，各自割据，相互混战，兵戈不休了”，曹洛嘴角微撇，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她记得很清楚，董卓死后，东汉的豪强实力便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形成群雄逐鹿之局，大者连郡国，中者婴城邑，小者聚阡陌，以还相吞灭。

　　彼时，礼仪沦丧，家国不宁。

　　“还是郎君心思通透，高瞻远瞩啊”，曹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猛地点了点头，望向曹洛的眼神中带有深深的钦佩之意。

　　“好了，这些都是后话了”，曹洛扬了扬马鞭，转过身来，看着曹江：“宗海，今夜三更，你将曹梅唤到我帐中来，有事吩咐与她。”

　　是时候动用雒阳的暗子了。

　　“唯”，曹江躬身应答。

　　“郎君，日头偏西，此间战事将了，山口风大，咱们还是回营吧”，夏侯渊跨马上前，温言相劝。

　　“走吧”，曹洛回拨马头，拽紧缰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要是阿翁知道我跑来前线，怕是少不了一顿数落了。”

　　言讫，众人抄小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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