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难逃

作者:薄荷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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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杭俭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觉察出江仁对顾谦的异样,读书的时候便是好好读书,玩耍的时候又是好好玩耍,心里也从不藏那么多事,就是这样人在轻松快活的时候,总很难将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但他总是天生有种对人的敏锐,现在江仁已经算是摊牌,其实也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直觉。
      他瞬间联想到的,便是在书院的时候,正是顾谦要去尚书省应试之前,庐州的十八瓣开得正好,满树枝都是,风一吹有些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
      “桃花乱落如红雨……”杭俭抬头望着,随口吟了出来,虽然眼前并不是桃花。
      那时,他正在钱先生的前院,钱先生看中顾谦,知道他要去应试,特请他来,师母准备了茶点,为顾谦践行。杭俭知道,钱先生肯定还准备了不少盘缠,又怕伤了顾谦的自尊,所以才会叫他一起,送他一幅空山新雨图。杭俭对顾谦从来都只有真心的祝愿,他们都觉得他值得。
      那一天顾谦来得有些晚了,进了门,一路走得很急,因为也不敢跑,怕显得太过仓促,反倒不礼貌了。走进了,杭俭能看见他脖子上淌下的汗珠。
      “来晚的人要罚。”杭俭玩笑道。
      “不晚不晚。”师母总是很慈祥,下人递上来一块帕子,钱先生家的家仆总是很有眼色:“快擦擦。”
      “上哪儿疯玩了?不叫我。”杭俭还有些责怪。
      “没哪儿,就是在书阁里看书看久了,差点忘了。”
      “就知道。”杭俭不以为然。
      钱先生咳嗽声先到,顾谦迎了上去,杭俭跟在身后,可就在这时,他看见顾谦后领上缠着的一根红线,凑近了,才看出那是穗子上掉下的一根断线。
      好生奇怪。但是他没在此时追问,直到离开。
      “到底上哪儿玩了?”杭俭这次玩笑的样子少了些,倒让顾谦紧张起来,其实他对杭俭没什么可谈有愧的立场。
      “都说了是去看书了。”
      杭俭伸手一勾,拈着跟流苏便在顾谦面前晃了晃。
      “我只知道书里有纸,有墨,却不知还能把线也看下来?说,是不是去喝花酒了?”
      顾谦一下涨红了脸,满眼怒意:“你说什么!”
      这下可不像假的,倒让杭俭抱歉起来,玩笑开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胡说的。”杭俭不敢说笑:“你知道我这人……”
      “我要不是知道你这人,恐怕早打你了。”
      “哈哈哈!咱俩比试比试?”
      “谁要跟你比试。”虽然不是什么好话,顾谦却也是很好哄。
      晚上,杭俭躺在床上,烛光混混晃晃的,他还是看着那根流苏,蓝色的,在黄色的光下,又变得泛绿,短短的一截,像是什么玉佩上留下的,一般女子不用这样的颜色。可又为什么会缠在顾谦的后领上呢?
      这是顾谦对自己不想说的秘密,这才是让杭俭不舒爽的地方,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情绪叫灰心。
      这件往事突然窜进了杭俭的脑海里,如今他这才想到,江仁曾经不知从哪儿得来一块玉牌,上面结了的便是蓝色的穗子,他没在烛光下见过那穗子的颜色,不过应当也是泛绿的吧?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后来有人才说,那块玉牌是他从武举人那儿赢来的。当时杭俭只是觉得好笑罢了,却没想到,原来那天,顾谦陪着他去练傻,甚至险些辜负了器重他的钱先生。
      零落的海棠,蓝色的穗子,影影绰绰地让他挥之不去,哪怕此时,他和江仁已经在前往鄢疏的路上。
      “我记得,当年你和庐州的武举人比试过,还赢了他一块玉佩?”杭俭就像在集市随口问一头牛的价格。
      “武举人?”江仁反倒想不起来了,片刻,他才了然:“你说的是刘芾?”
      “就算是他吧。”
      “怎么,他后来没在朝堂效力?”
      “或许吧,我早就出来行商,对那些事并不清楚。”
      “胡说,想做大买卖,可不是最要紧盯朝堂的事?”江仁傲慢一笑:“不过,恐怕那个刘芾也不过止步于此吧,凭他也能中举人,不过是庐州无人罢了。”
      杭俭冷笑:“论蛮,自然无人敌得过北漠。”
      江仁哈哈大笑:“杭总商,这话算是骂我,还是骂你们皋国选人有误?”
      杭俭显然被噎了回去。
      “你既然那么瞧不上他,那玉佩恐怕你也扔了。”杭俭再问。
      “那倒没有,它也算是我在皋国的一桩美事,怎可能随便就扔。”
      “只怕你的美事太多,这一件也不足为奇。”
      江仁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意有所指:“这话也不错……不过,你是想问顾谦吧?”
      杭俭的没有不经意地皱了皱,怎逃得过江仁的眼。
      “我说过,对我需要坦诚些。”江仁敛色道:“用皋国的话说,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赢了刘芾的那天,正是有位先生特为顾谦践行的时候,可他却迟了,后来我在他身上看到根穗子。”
      江仁若有所思:“哦?原来是那天。”他反而玩味地笑了,那份得意,让看在眼里的杭俭简直觉得恶心。杭俭直直遥望着前方,但他知道江仁此时回过头,转身朝身后的队伍望去,因为顾谦就在最尾。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顾谦现在早已把那些往事尘封,那不过是另一个叫顾谦的人的一段经历而已。现在在他眼中的,只有荒芜的戈壁,那些岩石仿佛都长着一样的脸,什么大漠孤烟直,那不过是诗人的浪漫而已。
      顾谦的手按在包裹上,只有他知道,在其中的一件冬衣里,缝着他一路以来绘制的地图,那件冬衣是江仁送的,他总说太过珍贵,所以很少穿,因为他害怕汗水会让原本就模糊的茶渍更淡。
      可是,仅有地图远远不够,幸好杭俭来了,幸好他一定要把自己也带去鄢疏。
      顾谦知道鄢疏一定就是杭俭所能猜测到的,商什的底牌。牌面藏在底下,谁都不知道翻开会是什么。
      炎魔山就在前方,那是从狄兰到鄢疏之间最明显的地标。此时,顾谦反而不用强记地形了,他知道只要一直往西走,见到炎魔山,那边是鄢疏在眼前。那座坚硬的,透着铁红色的荒芜的山脉,便是鄢疏的图腾。
      商什会在鄢疏藏什么?是杭俭和江仁都势在必得的?一定是重要的兵器,若归江仁所有,那王储之位他便高枕无忧了,可杭俭不会拱手送他,这一点顾谦确信。然而,杭俭手下无人,哪怕是兵器在手,他又能如何呢?
      他要的,到底是兵器,还是江仁的性命,还是两者都要?
      顾谦陷入沉思,他想象着每一种可能,可无论怎么看,杭俭都没什么胜算可言,难道他在赌自己会帮他吗?赌一个俘虏的选择?
      他该不会真的那么糊涂吧?
      “炎魔山!”队伍的前方是士兵的声音:“王子,鄢疏就要到了!”
      顾谦听见他们这样说。
      “终于快到了。”杭俭长吁了一口气。北漠实在是太大,他们仿佛走了好久。
      “阿希格王子,你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了。”
      “是我和你都想要的东西。”
      “你说,最后那里到底会不会有呢?”
      江仁一笑:“我们难道不都是在猜吗?杭总商。”
      杭俭忽然笑了起来:“不错。听说鄢疏的拉格曼特别好吃,阿希格王子,你可一定要尝尝。”
      江仁望着前方隐隐约约的鄢疏城楼,斜阳在身后,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心已经开始忍不住战栗起来。
      商什,让我看看真正的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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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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