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抬头打量整个班，夏川卿发现教室闹哄哄的，体育委员王浩然不知道在跟讲台上得几个人聊着什么，一群人吵得面红耳赤。
　　讲台下坐着的，也没一个安分，做作业的寥寥无几，大多数在前前后后交头接耳。整个教室，像是飞进了一群马蜂。
　　西风走了，马蜂来了。
　　危险地带，有事请避让。
　　乱糟糟的场景闹得夏川卿有点脑壳疼，但是现在倒是吃棉花糖最合适的时机。如果不是为了表现自己也是一个学渣，夏川卿绝对不会吃掉那颗棉花糖。
　　然后，顾聂毫无愧疚之心地吃掉了余下所有的糖。不知是什么恶趣味，最后一颗，他特意留到了下课铃响前一秒吃掉。
　　夏川卿抚额：谁教他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傻。
　　下课之后全班彻底沸腾起来，体委不知从哪捣鼓出一个小黑盒子，挨个挨个的走了过来，嘴里喊着：“来来，各位，抓阄了！不要挤，不要激动，一个个来。”
　　夏川卿目测并没有人激动。
　　不一会轮到了顾聂。
　　顾大佬毫不客气的从盒子里摸出来一张纸条。他看都没看，先招呼起夏川卿来。
　　但在夏川卿的手还没有伸到盒子里时，顾聂又抓住他的手腕。
　　“伤员不要逞强，懂不懂？”
　　夏川卿：“顾聂，要不要我提醒你刚刚是谁催我抓阄来着？”
　　一片尴尬中，王浩然不明所以地问道：“谁是伤员？”
　　顾聂微笑着看着一脸蒙圈的体育委员，笑了笑道：“我同桌身体不好。”然后凑到他身体不好的同桌耳边，语气轻挑，“你要不要把你的袖子卷起来，给他验证验证。”
　　“你滚开。”夏川卿面色不善，“不要。”
　　“那好吧，我就帮帮你了。”顾聂转头，“浩然说吧，还有什么项目？”
　　体育委员善解人意地报了近十个项目。然后，让我们毛遂自荐的顾聂同学选择。
　　“那先来个三千米吧，再来个什么玩玩呢……”
　　夏川卿拿胳膊捅了捅这位豪爽的同桌，“你是不是把报名当点菜了呀？先拿个主食还要配菜的是吧？”
　　顾聂摆摆手，笑道：“行行行，那我……”
　　“算了吧。”夏川卿勉为其难的支起脑袋，“我随便报一个，丢脸不算我的。”
　　几秒后，他再次开口：“就跳高吧。跳高不用手，而且我的身高也不矮。”
　　这大概是最适合一位一米八的真·手残党的体育项目了，也难怪夏川卿挑了这个。
　　从始至终都在状况外的体育委员，直到现在才勉强听出来这互不对头的俩人的意思。
　　顾大佬的话很明显，就是维护着他这位伤员同桌，但是维护又非皮得要反着来。然后他的这位伤员同桌又不领情。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幅乱七八糟的模样。
　　没有被这两位同桌情谊感动的体委王浩然木着脸点点头：“所以你们两个究竟要报什么项目？”
　　顾聂抬头看了眼站了许久的体委，体贴地把小黑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倒出里面所有的纸条，挑出了其中写着三千米和跳高的两张，递到王浩然面前：“浩然，这就是我们两个要点的参赛项目，我报个三千，他报跳高。如果到时候他有情况不参加，那我替他上场。”
　　又是感人的同桌情谊。
　　王浩然觉得有点酸，决定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好的好的，那就这样。”
　　得到肯定回答的顾聂显得非常善解人意，他把剩下几张纸条放回了盒子里，道：“还你，去找下一个顾客的吧。”
　　王浩然：……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个做推销的。
　　体育委员一离开，夏川卿就很不给面子翻了个白眼：“所以顾聂你究竟把是我当伤员，还是纯粹想坑我？你到底是想让我报还是不想让我报？玩了半天，开心吗？”
　　顾聂思考了一会，给出一个正经的回答：“还行。”
　　夏川卿：“……你行你滚！”
　　“怎么连个玩笑都不能开？……”顾聂没有任何责备的意味地笑了。他正准备继续说下去，还没开口，就被远道而来的班长大人给打断了。
　　“顾聂！”卢玮的出场自带“全体沉默”的范围技能，“张西风叫你去他办公室，好像有一个什么年级优秀学生的活动，马上！就去！”
　　“好的。知道了。”顾聂随随便便的答应一声，正准备继续与夏川卿进行同桌的友好会晤，却被突如其来的上课铃给打断了。
　　“那算了，我去找张西风。”顾聂嬉笑着道：“川卿，我走了，别想我。”
　　然后，他的好同桌夏川卿同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而不耐烦地从课桌里拿出今天的作业，开始动笔。
　　顾聂眼见他的同桌对他的离开乐见其成，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看起来非常不甘愿地离开教室。

　　夏川卿并不知道顾聂被张西风叫过去做了什么，张西风和卢玮也再没有在班上透露过一丝一毫的消息。
　　直到，过了几天罗博的突然造访。
　　熟悉的问句。
　　“顾聂，你是狗吧？板上的那个是你吗？”
　　被罗博同学点名的某位大佬回头，送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哪块板？”
　　大佬的同桌依然冷漠。面对着顾聂各种内涵丰富的笑，他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反应。
　　“教学楼底楼那块啊。”
　　听到罗博说的话，顾聂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拽着他不好收拾的同桌继续扯皮。
　　罗博才发现在他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前，“和睦”的同桌二人组正在友好地互怼。
　　他来的真不是个时候。
　　听到罗博的话，夏川卿难得地起了一点兴趣，想搭理搭理。他飞快地打住顾聂的话，顾聂却早已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与罗博交流的视线。
　　三点共线的知识学的真好。
　　张西风怕不是要抱着顾聂亲上一口。
　　画面太美，不敢看。
　　“喂！你们两个人，当我空气吗？”隔了半分钟，罗博终于发现好像他的存在有点多余，“你们不感兴趣就算了，我走了。”
　　夏川卿拨开碍事的顾聂，给被顾太阳晒蔫的罗博浇了点水，“怎么了？”
　　“夏川卿，你没看到吗？教学楼一楼那个校园优秀学生的照片墙又贴出来了。第二排第七个，顾聂。那张照片还是去年国庆我们数竞的时候在悦群湖拍的呢。”
　　“哦，怎么了？”没等夏川卿回答，顾聂就已经用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替罗博画了句号，颇有些化竞群里某位话题终结者的意味。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感觉说什么都得罪你。顾聂，你狗吧？”
　　顾聂开口威胁：“罗博，我敢保证，以后你再也没法提前拿到数学作业，从今天，到我再也不担任你的数学课代表。”
　　“对不起，顾聂，我是狗。你不会和狗计较，对不对？你就当自己是有一条狗的数学课代表好不好？”
　　自贬身价，一贬到底。
　　夏川卿：狗的尊严都去哪了？

　　事实上，这场闹剧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总共也就不到一节下课而已。但到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夏川卿还是到一楼的照片墙那看了一眼，找到了第二排第七个人。
　　照片里是那个他非常熟悉的人，熟悉到成为了同桌，或者说，因为成为了的同桌他们才熟悉起来。
　　但如果他不是Coni，即使是同桌，大概也不会那么熟悉吧。
　　照片里的顾聂和现在的顾聂相似极了，除了右耳上多了一个黑色的耳钉。耳钉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黑金二色，相得益彰。那个站在湖边的少年，似风华正茂，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之感。整张照片，像是以时光为笔，以青春为墨，画的一副人物肖像画。
　　画中人没有收敛自己的微笑，而是笑得更加张扬。张扬到，似乎不染任何内敛的浮色。
　　在那一瞬间，夏川卿觉得，这大概更接近于真正的顾聂。
　　照片墙上除了照片，还有每个人的人生格言。有什么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也有像惠特曼的“做一个世界的水手 奔赴所有的码头。”。
　　但顾聂的和余下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在一片名人名言，励志警句的底色下，他的话显得有种特立独行的震颤感。
　　CobaltNickel ：“用从今往后的三年，去交换一个吉凶未卜的命运。”
　　吉凶未卜。
　　要是你吉凶未卜，那岂不是全校的人要——多凶少吉。
　　还真有脸说，跟皮皮安的脸皮有的一比。
　　夏川卿觉得刚刚给顾聂增加了的一点点好感度又跌了回去。果然这个人除了高调炫耀自己的才华，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很久以后，当夏川卿和顾聂再谈论起那句话的时候，他才明白了那句话的意义。只不过在那时，那个夏川卿，那个遇到顾聂不到两周的时间的夏川卿，并没有读懂全部的顾聂，也并不理解，那个戴着耳钉，眉眼里尽是张扬与骄傲的少年。
　　没事，相信这两个聪明人很快就能读懂对方。也许很快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很久，至少不会久过这三年。

　　对于当时的夏川卿来说，这只不过是他开学生活的小小插曲。
　　因为很快，体育课，就成了他的噩梦。
　　应体育委员王浩然同学的要求，班上的每一个运动员，每节体育课都要去操场上训练。
　　很抱歉，我们的夏川卿同学，连跳高的规则都不知道。
　　亏他报的一脸坦然。
　　反观之，顾聂还是知道三千米的规则的。虽然只要是个人就不会不知道，但就凭这个，他就笑了夏川卿好一会。
　　导致夏川卿开始用对待安自行的方法对待顾聂。
　　所以，当体育白痴夏大佬在角落用手机搜索跳高项目规则以及动作要领时。顾聂已经轻轻松松的跑完了四圈，停在一旁喝了两口水。
　　作为一个在竞赛教室腌了半年的咸菜，顾聂已经很少出来上体育课，上一次的话大概还能追溯到上高中之前。
　　那时候戴着耳钉的那个家伙，和现在操场上跑步的那个家伙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想来是浪子回头千金不换。
　　可惜，顾聂同学不是浪子，也并没有回头，这样不需千金来换，
　　虽然。那位散养儿子多年的老爸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妈，还是给了他不少零花钱。

　　顾聂觉得，依那两位的性子，有可能是觉得他突然认真起来，于是思考“儿子是不是没钱花了”这类问题，才得出如此离谱的结论。所以说他们给零花钱应该也只是怕儿子没钱，然后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过上苦日子。
　　顾聂心道幸好这脑回路没遗传给他，不然他化学卷子可以答一首古诗上去。
　　大概这世界上最奇葩的父母，没有之一。
　　大概这也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没有之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