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溺水人间人还醉 之 玉天仙

　　稍晚的时候枢将英雄大会的事情告知一条,两人忖度着不日后灵剑山庄收到请柬，必定也会往少林赶去，而自己又不想与过多的人同行，便于第二日向庄主萧环宇辞行。萧环宇自然出言挽留，但见几人去意已决，也不便过分强留。临行的时候萧环宇亲自前来送行，萧茗烟自然也跟了来，眼神还时不时往两人身上瞟，眼中似有不舍之色。萧环宇眼见女儿是这副神态，心中也是明了了大半。
　　三人离开灵剑山庄以后，便一路往嵩山少林而去。
　　途中经过某座小镇时，摸估着天色将暗，又兼过了这镇以后百里之内再无市集，便就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几个人方一踏进客栈，但见柜台前已站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袭白衣素雅，腰间配着一柄细长剑，此刻正与掌柜的争论着什么，因是看不清脸。单从声音听来，该是一名年纪尚轻的少女。
　　若说此人，旁人或许不知，但几日前刚从灵剑山庄离开的三人又怎会认不出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着实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最后枢与一条双双笑起，笑容里却带着淡淡的无奈与叹息。莫嫣儿眼见两位公子是这般神情，又望了望那名女子，终是微微叹出一口气，转而换上一个甜美的笑容走到柜台前，将一锭银子压到桌上，道：“掌柜的，要三间上房。”
　　掌柜直勾勾盯着莫嫣儿甩出来的那锭白亮亮的银子，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随即便被他压下：“这位姑娘，真对不住，这几日房间紧张，只剩两间上房了。”言罢又瞥了一眼那锭银两，眼中透出些许不舍的神态。
　　莫嫣儿柳眉一皱，正想与那掌柜的理论几句，却听一道声音从后飘来，声线优雅从容，气韵不凡，正是枢公子所言：“两间也罢，我们只住一晚而已，就此定下吧。”
　　既然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嫣儿一个婢女又怎敢有意见，当下便对了掌柜道：“既如此，两间就两间，不过可要保证质量。”
　　掌柜脸上早笑开了花，唯唯应诺道：“是是是。”随即便唤了人上楼收拾。
　　料理完住宿的事情，嫣儿将头一转，正对上那名白衣女子的脸，笑容可掬道：“萧姑娘，真是巧啊。”
　　白衣女子闻言回以淡淡笑容，笑容中却似乎带了点尴尬的味道，便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生硬：“啊……恩……是很巧。”
　　嫣儿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水灵的眸子四处打转，一会儿细瞅着客栈的装潢，一会儿又扫视过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群。末了，却是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若不是在此‘偶遇’，我还真以为萧姑娘是追了我家公子来的。”
　　萧茗烟脸上一燥，两朵蔷薇色的红云顺势飞上面颊，将她的容貌映衬的愈发清秀可人。抬眼偷偷往枢与一条所在的方向瞥了几眼，还不待对方目光触及，便又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灿若星辰的光彩。
　　尽管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枢与一条却终是禁不住微微苦笑。两人心知肚明，却又不便点破，也不能点破。只是看着眼前少女这般小心翼翼却又执着不舍的言行，却是让枢想到了另一个人，当初离去之时，她的眼里隐藏了太多的隐忍与难耐，而如今，却不知她过的怎么样了，是否……也能够像眼前的这个女子这样，回复那往昔的动人神采？
　　思及此，枢看着萧茗烟的眼神便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萧茗烟此刻抬眼，正迎上枢不同于往日的目光，心口蓦地一颤，旋即又垂下眼帘，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枢与一条见她不发话，便也不去问些什么。恰好此时小二已收拾妥当，邀着几人上楼，便转身往楼上而去。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这样离去，萧茗烟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不知是因为那个人只把自己当成了过客，丝毫不在意她，还是因了片刻前的那个眼神，让她从他眼中读出了些许情绪，从此心绪再难安宁……又或者，只是不想让他就这样离去罢。
　　“莫公子！”
　　身后有清朗的声音传来，枢翩翩然回过身，嘴角处擎着淡淡的笑意，问道：“什么事？”
　　萧茗烟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失礼，慌乱中她只得移开眼，纤长的手指在素雅衣袂上留下细微的痕迹，嗫嚅道：“那日离家时我走得很急，并未带多少银两，因是此时……此时……”
　　话到此处，却是没了下文。
　　枢看着萧茗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瞬时间倒似玩心大起的样子，绛色红瞳微微眯起，道了一声：“恩？”
　　一条本就在枢身边，自然不可能没有看到那人此刻的神态，便也只得在心中默叹道：枢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爱作弄人了。
　　那边厢，萧茗烟被枢的一个“恩”字弄的窘迫万分，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人家都那么问了，根本就是逼自己非说出来不可嘛！可是……可是一个女子家自己开口说要跟着两位公子，那也太……说白了那不就是倒贴了么！
　　想到这里，萧茗烟深深地为自己一时冲动而酿成的苦果感到后悔。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横竖都要被别人当成笑话来看了，还有什么做不得的，索性把心一横，冲着那人道：“现下我身上银两不够，不知可否与两位公子同行……”
　　再后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索性枢与一条都是聪明人，并不是真的要为难于她，又念及先前在灵剑山庄萧庄主与萧茗烟待自己甚是热情，枢思忖了片刻，终是道：“萧姑娘既然如此说了，在下又如何拒绝得？”
　　“真的？”萧茗烟闻言一动，立时抬起头望住枢，却见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表情，看得萧茗烟心下打鼓，怀疑枢方才那话是与自己开玩笑的，只得小心询问道，“公子方才的话可当真？”
　　枢却是淡淡地笑开了，绯色的眸中流转过亮色的神采，仿佛能将所有的灵魂都吸引过去。
　　如此魅惑的眼，如此飘逸的容颜，似真似幻，却离她那般遥远，无论如何伸开双臂，也碰触不到分毫。
　　萧茗烟不止一次觉得，能够与那样的人站在一起而毫不掩其光芒的，或许只有那个同样绝世而独立的金发男子了。
　　此刻，他就站在那个人身旁，宁静而安详，即便没有任何言语，也依然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
　　他本就是那样的人罢，习惯了在那个人身旁，用淡然而平静的眼注视着这个世界，那清朗而透彻的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可那种难以言喻的别致，却是与那个人相同的。
　　他们同处在一个高台上，俯身睥睨世界，茫茫尘世，笑看风云。
　　尽管知道。尽管真是如此，却还是让她的心莫名地触动。而那种触动里，有细微的裂痕慢慢生长，有的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胸口莫名的刺痛。
　　她问过那个人，让她留下，此话当真否？
　　而他只是那样平淡地笑着，既不回答，更不拒绝。
　　末了，却还是那个金发绿眸的男子微笑着回答道：“大哥说过的话，自然当真的。”
　　大哥说过的话，自然是当真的。
　　那么，也就是这样了。

　　******

　　翌日清晨，萧茗烟下楼的时候，方见三人已在楼下大厅内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早点，却是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并没有动过的迹象。
　　萧茗烟正自纳闷着，一条已先笑着对了她道：“萧姑娘，昨日可还睡得安生？”
　　萧茗烟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恩……”
　　“如此便好。”一条道，“此刻天色尚早，还是先来用了早点罢。”
　　萧茗烟这才反应过来，几个人是在等着自己吃早饭，当下脸上一燥，便跑来桌前坐了，手忙脚乱地吃起早点来。
　　枢与一条却并不去吃早点，只看着萧茗烟风卷残云般地掠过桌面上的食物，面上依旧神色无波，也不知心中做何感想。
　　莫嫣儿眼见两位公子没有动筷子，自然也不会有所行动。
　　一时间，偌大的桌上便只闻白衣少女挥动长箸的声音。
　　萧茗烟吃了一阵，只觉得桌面上太过安静，自然而然地抬头想看个究竟。这一看，才发觉三个人六只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当下窘迫得就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这什么跟什么嘛！人家主人还没动筷子，她一个寄人篱下的，恩，虽然这么说好像不是很确切，不过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多少，居然就自顾自吃起来了！这传出去，江湖中不都要把灵剑山庄庄主之女当成笑话来看了?！
　　想到此处，萧茗烟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吃罢，自己都已经把那些个碟碟罐罐弄成这副样子了，现在才放下筷子装谦虚不止没有形象可言，反而更显突兀；吃罢，被几个人这样死死盯着，她还能吃得下去才怪！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却是快把头想破了，还是没能想出个周全的方法来。
　　虽然萧茗烟这边是窘迫得羞愧难当，枢那边却是毫不在意，依旧一副天塌下来雷打不动的平淡表情，此刻看到萧茗烟停下筷子万分为难地盯着自己，那模样真真像极了某种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便淡笑着对了她道：“萧姑娘，为何不吃了？”
　　萧茗烟被他如此一问，更觉血液往头脑里涌得厉害，只得小声道：“两位公子还未动箸，我却自顾自吃了，这……于礼数不合……”
　　“哦，这样。”枢停顿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才又接着道，“萧姑娘自行便是，不用顾及我们。”
　　萧茗烟连连摆手，摇头道：“这怎么行……”
　　一条道：“大哥所言甚是。出门在外，何必如此在意礼数之类的东西。”
　　萧茗烟犹疑道：“可是……”
　　莫嫣儿自然知道枢与一条话里的意思，一边想着两位公子待那女子还真是宽容，一边出来打圆场道：“萧姑娘，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家公子既然如此说了，便是真的不在意的，你又何必拂了两位公子的面子？”
　　这一说还当真有效。一听是与两位公子的脸面挂上了关系，萧茗烟也不再反驳，只向枢与一条道了谢。两人淡淡而应，言辞举止从容优雅，仿若山间流水，行云飘逸，不觉间却让萧茗烟看呆了。
　　莫嫣儿也是留心到萧茗烟的出神的，便趁着某个空档假意咳了一声，而后对着两人道：“两位公子也用些早点罢，过了这镇，百里之内便再没有客栈了。”
　　萧茗烟与两人齐齐转过眼，萧茗烟是惊觉自己的失态，憋了半晌还是决定继续吃东西；而后者，则是略带些无奈地对视一眼，各自拿起了眼前叠放整齐的碗筷……

　　******

　　很久以后，当萧茗烟再次回想起这样的场景时，仍旧会觉得心口莫名的温暖。而似这般平静而简单的日子，于她而言，于他们而言，原来竟是这样的弥足珍贵。一旦逝去了，错过了，便是永恒的交错，从今以后再难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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