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我要睡觉

　　钟奇估摸着是心里还惦记着生气挂断电话的楠楠，做作业速度极慢。开始前说两个小时就能完成，让向阳眯一会，等睡醒他就做完了，两人再一块出门逛逛。

　　向阳本来不想睡，他搬张凳子在阳台用花语和小花小草们聊天，无奈小花小草太吵，兰花又憋于不能说话的苦恼，一直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他。

　　在纷杂的环境和两花的眼神中，他竟生出丝丝睡意，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的。

　　垂死抵抗一阵，无果，他抬着沉重的双脚睡倒在沙发。

　　沙发很绵软，像棉花般温柔，又似春风般温暖，他在梦境里恍恍惚惚，竟重回老家。

　　许久不见，老家变了样，花儿们更鲜艳，草儿们更嫩绿，而梦中的他，花瓣卷曲打皱，毫无美感，中间的瓜子长得大大小小，一点都不整齐。

　　看见他的花儿草儿都在偷笑，没人再热情地招呼说阿葵回来了啊。他还嘴，可笑话他的花草太多，他根本敌不过，一气之下，他化为人形，直直奔向老头的住处。

　　无趣的老花头在院子里逗刚发芽没多久的小花苗，笑得脸上褶子一道一道的。瞧见他来了，招招手让他过去。

　　他挪动步子，心里觉得不对劲，脚还是听话地一步一步走。

　　走近些，老花头指着他的头发说他变老了，化为人形都能瞧出来。向阳大惊失色，忙不迭跑到院子里的大水缸，借着倒影观察——

　　他原本乌黑发亮非常顺滑的头发变得毛燥，还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就在他震惊时，老花头迈着老胳膊老腿走过来，毫不留情地当面笑，还大声说：“你变丑了。”
　　好像在描述一件很光彩的事。

　　向阳疯了，拼命摇头晃脑想让倒影中的自己变回原样。

　　这一摇，从棉花的松软跌入坚硬戳人的“仙人掌”。

　　“哥哥？”钟奇听到咚的一声回头，见状连忙放下笔去扶，“你怎么掉地板上去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向阳艰难地撑着地板起身，看了看周遭环境，确定自己是做梦，而非是花魂回到花花星球去了。揉揉磕疼的脑袋，他摆摆手让钟奇回去写作业，自个则艰难地回到沙发。

　　没搞错吧。
　　他竟然梦见老花头！
　　老花头像逗狗一般招自己过去，还指着他的头发说他变老了，最重要的是——它、它居然说他变丑了！

　　它不知道人类的头发就等于是花瓣吗？！看头发说他变老了，不就是变相说他的花快凋零了吗？！说这些就算了，花开花落，是大自然的规律，就算他灵力再深厚也无法避免。

　　可说他丑了算怎么回事，论花他阳光热情明媚，论人他干净清爽阳光大男孩，哪哪都是招人欢喜的。
　　老个屁！

　　向阳越想越气，烦躁地揉揉脑袋，他舔了舔唇，试探性地问：“小钟？”

　　“怎么了？你是不是磕到脑袋了，我去给你拿活络油——”

　　“不是，没磕到。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向阳连忙拉住他。开什么玩笑，让他抹活络油，不得熏死花。

　　钟奇有点懵，放下笔合上书，郑重其事道：“好了，你问吧。”

　　“咳咳——”向阳轻咳两声，脸蛋泛起一丝红润，“你说，我长得老吗？认真看。”

　　“啊……”钟奇嘴唇微张，一脸不可思议：“哥哥你这么年轻帅气，跟老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小朋友真诚的语气让向阳放心，他舒口气，又问：“那你看看我的头发，”他把头探到他眼前，“怎么样，会丑吗？”

　　钟奇先是缓缓点了点头，应上向阳惊恐的表情后立马摇头，伸出小指头解释说：“有那么一丁点丑。主要是你刚刚在睡觉，睡得很乱，要是梳顺了打理好，又是帅气的哥哥了！”

　　向阳一颗心破了又合，好歹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他眨眨眼，仰头一倒，望着天花板发呆。

　　难不成是他在地球待太久，老花头想他了，特意托的梦？
　　他默默算了算，是有些年头了，要不然就找个日子回去好了，省得他每天心神不宁。

　　“哥哥？”钟奇一双小手在他眼前晃啊晃，“你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要问丑啊老啊的。”

　　“没什么。”

　　“哦——我知道了。”钟奇乐滋滋地说，“哥哥是不是要谈对象，担心对方嫌弃你？哥哥你太没自信了！楼下的阳阳的哥哥比你矮，比你胖，还没你长得好看，他都能娶到老婆，哥哥你也一定可以的！要不然我让居委会的张阿姨帮你牵红线好了，她可是我们小区最有名的红娘！”

　　“不谈对象，不相亲。我就随口一问。你——”向阳隔空指着作业本，凶巴巴地说：“想出去逛就赶紧写作业，给你半小时。”

　　“啊！”钟奇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翻开作业本，边算数边掰手指头，恨不得把脚趾头都用上。

　　紧赶慢赶，终于，他在二十九分时盖上作业本。试卷还剩两题附加题，要是哥哥要检查就说不会做好了。不得附加分是小事，错过和哥哥出门的机会可是大事。

　　向阳没钟奇想象中的闲，实际上他根本看不懂人类的试卷，更别提是要算来算去的数学试卷，看着答案都头大。

　　扛着仍然鼓鼓的背包，两人踏着烈日的余温出门。

　　钟奇喊了一路的热，见向阳半点反应都没，他羡慕地说道：“哥哥你都不流汗的啊，不觉得热吗？”

　　“还好。”向阳抬头直视太阳，“我习惯了。”

　　为了尽快把瓜子售完，向阳决定再去一趟光头瓜子店。好在这次光头老板在店里，他握着手机站在店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

　　向阳和钟奇走前，老板大笑道：“哎呀，你终于来了！上午对不住啊，我老婆对店里的事情不了解，她不懂进货的规矩，你多见谅啊。这回带了多少货啊，老规矩，我全要了！”

　　“没关系。”向阳把背包放下，敞开拉链说，“中午零卖了一点，现在只剩67斤。8块钱一斤，总共536，你给535就行。”

　　“好！”老板接过瓜子，称都没称直接放好，数好现金递过去，在向阳一丝不苟数钱时，他问：“小伙子，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啊？是不是以前来过，还是有人介绍？”

　　闻声，向阳停止数钱，抬头看他，眼中全是询问。

　　老板搓搓手：“以前有个供货商和你长得有点像，瓜子也是一样的好，我……我就想你们是不是认识？好多年了，我都快忘了，是上回你卖完货我突然想起来的。”

　　向阳微笑：“是十年前。”

　　“哦，对！十年前！”老板拍着大腿回答，情绪激动，“那时候这条街开了五家瓜子店，我的生意最差。幸好收到了你家的货，又按你家的秘方炒瓜子，生意才好转的。”

　　老板笑成花，“后来他们都倒闭了，只有我一直开到现在！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还能碰上，真是缘分……”

　　向阳继续浅笑：“老板为人爽朗大方，卖给你最合适。”

　　大笑几声，老板又说：“后来你家不卖货了，我的生意差了特别多，好在秘方好，用别的瓜子也不差，店才挺过来。”他有些惶恐，“这回能稳定供货吗？价钱你放心，保证不压，你来多少我收多少！”

　　向阳思虑片刻，说：“我只能保证有货要卖时会供给你，具体时间数量我也不确定。”

　　“好，只要不卖给别人就行！”

　　临走，老板还热情地塞了两只雪糕。向阳以容易拉肚子为由，让钟奇帮忙解决。

　　钟奇高兴地接下任务，舔了一口甜甜的雪糕，好奇地问：“哥哥，既然你和老板之前认识，为什么上回不说啊。说出来省事多了。”

　　“我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况且我觉得没必要重提旧事。”

　　“哦，我明白了。哥哥不想靠关系卖瓜子，怕老板为难。”

　　“不是。”向阳轻描淡写，“我的瓜子这么好，不买才是他的损失，没必要多费口舌。”

　　钟奇：“……”自夸到这个份上的，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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