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的改过录

作者:鱿鱼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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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桔(七)



      在第二天破晓时分,透过客栈屋内那个庞大的缺口,三人同时见到在不远处一道红色的光柱拔地而起,却又转瞬间分崩离析,像破碎的玻璃,一片接一块的掉落。紧接着一把苍老的声响划破天际。
      啊——禾琼——你这个畜生!
      少顷那把声音便销声匿迹,城中恢复往常的祥和宁静,清晨的暖阳开始洒满大地,宋岭熙掀开被褥翻身下床,稍稍整理自己的衣服,看向那束光原本出现的方向,道:“我们走吧,这个幻境马上就要崩溃了,去接禾琼。”
      朱裪只觉得宋岭熙的计划可能成功了,但是这人真的有那么好心不求回报的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吗?

      当他们到达禾琼所在的阵中时,只见到她瘫坐在地上,身旁横着一把仍滴落着鲜血的银刀和一堆破碎的衣服边角,这些布料告示着就在方才,一位老人满怀不明、惊讶、恨意、咒骂地落幕了。
      此时的禾琼眼神空洞,手掌也沾上褪不去的血迹,但那个红得热烈的柳条状的坠子仍在炙热的闪烁,仿佛是想要冲破什么东西。
      “禾琼。”
      瘫坐在地上的人儿这才有点回过神,堪堪的抬起头,望向说话的宋岭熙,道:“我……我刚刚……杀了他……”
      宋岭熙道:“我知道,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不必过于纠结。”
      禾琼道:“但是我……”
      宋岭熙貌似猜到禾琼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大声呵斥道:“禾琼!你想想你的外婆!你想想她未了的心事!”
      禾琼被她这么一呵,整个人软下来,啜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下无声,破碎的碎片被吹扬起来,一片又一片地飞向天空,像一枚枚冥币,墓碑前的在痛苦、在悔恨、在不知所措,身后之人也无从安慰,只能选择沉默。
      在太阳完全升起的前一刻,宋岭熙终是开口打破了周遭的沉默,对禾琼道:“走吧,接下来该怎么走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听到这句话后朱裪猛地心中一颤,但也找不出什么问题,应该是告诉禾琼以后的路要她自己走了吧。

      一小时后,车内。
      汽车行驶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山道中,山道连绵起伏,将一座又一座的山联系在一起。经过昨晚这么一遭,朱裪早已疲惫不堪,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根本没留意车子到底驶向何方。
      驶过重重小山,路经一亩亩的田野,汽车最终在一处山脚下停下,朱裪并未睡沉,感觉到车子停下,听到车内的人整理下车的声音,他眯着眼看向窗外。
      目光方一触及窗外之景,朱裪一个冷颤瞬间清醒。
      这里便是五年前他与宋岭熙分别的那座山,山上还有一座庙,庙里有课低矮的许愿树。
      朱裪开门下车,质问另外三人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禾琼低头不语,躲开朱裪询问的目光,但另外两人只是凝望着他,也不做回答。
      朱裪心中有种莫名的气愤和恐惧,刺骨的寒冷仿佛是潜意识让他后退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那把本该被遗弃的银刀出现在禾琼的手中,瞬时猩红色的水珠四溅,还未等朱裪作出本能性的反抗他已整个人脱力,失去重心往地上一倒,最终勉强半跪在地不让自己太过难看。
      他想问为什么,可是有铁锈味的血块堵着,他咽又咽不下去,吐也不出来,嘴唇仆一动,一股暖流便从鼻腔涌出,他急急忙忙的想用手擦拭,但实在吃力。
      这时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捧起他的脸颊,为他擦去嘴角和唇上的鲜血,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朱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狠下心往下一咽,打着颤道:“你、个、混、蛋。”
      宋岭熙笑着握住朱裪的手,将下颚抵在朱裪的肩头上,轻声道:“没错啊,我确实不是个好人,怎么都到这里了还没醒悟过来吗?”
      朱裪没力气与他争,于是便阖上眼不再答话。
      “岭……岭熙哥?”禾琼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
      禾琼:“这坠子在发光!怎么会这样?”
      只见禾琼手中的那柳条坠子全身呈血红色,光芒仿佛在跳动,像要挣脱坠子逃脱什么似的。
      宋岭熙抬起眼皮略看一眼,便道:“没事,你继续拿着吧,一会上山还有用。”
      一番决策后,贺沺留在山脚等着他们,宋岭熙背着朱裪上山,禾琼紧跟其后,三人沿着山间的阶梯缓缓向山的深处走去。
      朱裪没有力气反抗,只好任由宋岭熙摆弄,他伏在宋岭熙的后背,一声不吭、修养身心。
      倒是宋岭熙先打破了沉默,他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
      “我知道你现在缓过来可以说话了,嗯?”
      朱裪双手拽着宋岭熙背后的衣服,闷着头道:“我的血……是不是能帮你们进入那座庙?”他不傻,回忆过往再联系如今种种,现在想来当初宋岭熙含住他流血的手,今天为他擦去唇上的血,更不用提禾琼那双手满是他的血却都没有擦去。
      宋岭熙:“嗯,确实,你好像也不是那么傻啊死猪。”
      朱裪:“可如果单单只是要我的血的话,你们说一声哪怕用个什么谎言骗我我未必不会答应你们,可禾琼一上来就刺我一刀,而且那把银刀瞬间便抽走我的力气,你们为什么这么急就走到这一步?”
      宋岭熙背着朱裪,抬脚踩上那满是青苔的石阶,忽然大笑起来,这可把跟在身后的禾琼着实吓了一跳。
      “哈哈哈你可太有意思了,因为这次我要让那座寺庙的大门永远大开!我要让庙里的那棵树再无藏身之处!”
      朱裪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但宋岭熙有点答非所问:“为什么?因为你身怀人参血,而那座庙、那棵树都是由你的父母一手造成的!”
      朱裪不由地身体一僵,他的父母!在他十八岁的那个夏天突然消失的父母!
      “你认识我爸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们在哪?”
      这时宋岭熙冷冷地道:“你也是挺可怜的,被骗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还问你的爸妈在哪?”
      “你!”如果现在朱裪有力气他一定一掌盖过去,可是……

      到达半山腰,那棵参天的榕树依旧青葱粗壮,枝条上的条条红绸带飘扬着,那些一抹抹的红色寄托着友人间的肝胆相照、亲人间的长久陪伴、爱人对生生世世的向往……一切世间美好的感情都在上面。
      但三人没有一人在此驻足停留,静默地走过,似乎那些美好无他们都毫无关系。在往山中走去,那片满是花蝴蝶的黄花田再次出现,黄花点点,蝴蝶飞舞,那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充满夏日的味道。
      三人仍旧无心观赏,继续着他们的路程。
      不过片刻,最终是走到了那座破寺庙的门前,禾琼眼中顿时亮起来,她带着喜悦的道:“岭熙哥我们到了!”
      宋岭熙稍一侧身将朱裪放下,让他靠着破庙门前的那只石狮子。
      禾琼眼里闪烁着泪光,兴奋到声音都在打颤:“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我外婆了?!”
      宋岭熙点头道:“嗯,来拿红绸带去许愿吧。”
      朱裪倚着石狮,声音微弱地道:“见到……外婆?她外婆不是已逝了吗?”
      宋岭熙歪头看向他,回答道:“对啊,禾琼的外婆临走前最遗憾的事就是不能继续陪着她,这不就让她许愿让她外婆回来陪着她嘛。”
      朱裪皱着眉,道:“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是啊,死人怎么可能复活,活着的人满是遗憾,死去的人纵使千般不舍但仍是为了让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献出自己的性命,活着的人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死去的人不舍与自己分离,以为那是死去的人的夙愿,但其实这只是活着的人的愿望。
      禾琼早已走到宋岭熙跟前,满脸期待着,而宋岭熙却道:“那坠子呢?”
      忽然想起,禾琼从袋子中掏出那颗坠子,递到宋岭熙手上,他用两根手指捻起那坠子,阳光透过坠子,像星火一样闪烁。
      “去吧,阿橙。”
      什么!?
      语罢,两道火光像利箭一般从坠子中射出,直穿禾琼的心脉。
      “为……为什么?”
      宋岭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像寒冰一样,道:“为什么?哈!我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啊。当年我为了救你的外婆不惜把许愿桔给了她,也怪自己年少不懂事,但当我去收回许愿桔的时候她居然敢威胁我,要我照顾你,不荒谬吗?她有什么资格和我提要求!”
      禾琼捂压着伤口,想要止住血,但都是徒劳:“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到我?许愿桔不是你给我的吗?”
      宋岭熙冷眼地道:“因为你外婆用她少得可怜的寿命作为献祭将许愿桔转到了你身上,我即使拿到许愿桔也找不到这寺庙的入口。”
      “外婆……”
      “别哭了,你马上就可以长长久久的陪伴着你的外婆了。”
      “你在说什么……”
      宋岭熙一挥手,坠子里飞出一抹暖阳,然后很快的飞入门前的一只石狮子当中。
      宋岭熙:“活着的人是没有办法长长久久的陪伴的,但死人可以。”
      一语罢,禾琼感觉整个身子的皮肉要被剥离了一般,脑中更像有有万千根刺针将她的头皮挑开,但也只是眨眼一瞬,从她的身子里飞出一道与方才相似的暖阳,冲进另一只石狮子的身体里。
      宋岭熙这才道:“你们俩就在守着折扇大门,别再让他阖上。”然后看向石狮旁的朱裪,一脸沉睡样,看来还是撑不住睡过去了,那么……方才那些话他也应该没听到吧。
      宋岭熙没再看他,拿着坠子一把跨过门槛,来到那棵许愿树下,然后奋力向地上一掷,顷刻之间坠子七凌八碎,破碎的坠子中升起一缕橙色的烟。
      宋岭熙用温柔地语调说道:“阿橙。”
      那缕橙烟回应道:“爹。”
      宋岭熙:“对不起阿橙。”
      那缕烟道:“没关系的爹,你也是没有办法,都怪那女人把那原先颗许愿桔打碎了。”
      宋岭熙难得的沉默不语,仿佛充满愧疚。
      烟雾继续接着道:“真是的,爹开心点!我已经见过娘和你,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宋岭熙惊道:“你娘?你都知道了啊……”
      那缕烟雾缓缓地道:“是呀,你曾经说过我是由娘亲的血养成的,和娘有着相同的血脉,从进门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不,总不可能要你牺牲娘亲来打开这门吧。”
      “对不起……是爹对不起你。”
      “真的没关系啦,快回去陪着娘亲吧。”

      因为还未长成参天大树,风一吹树梢就沙沙地摆动,枝条上捆着的那几根红绸缎格外的刺眼。当年宋岭熙安顿好禾琼后再次回到这树下,挂上红绸带,以朱裪的血为引许下愿望,得到一个全新的许愿桔,但是他却没有毁掉这颗许愿桔来换寺庙的大门永开,或许是觉得这颗桔子还没长大吧,又或许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他需要的东西还没集齐。
      当这一人一桔下山时,宋岭熙将它变成一根柳条状的坠子,小桔子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啊!我可是个桔子!桔子!”
      宋岭熙嘴角上弯,淡淡的笑就倾斜而出,那一笑如春风般温柔。
      因为翠色折不尽,离情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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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许愿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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