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

　　·

　　那晚她们是怎么结束的印象竟也不太清楚了。

　　接吻结束后，尤馥就带着千千出了门。雨轻柔地像一片雾，降落在夜晚的城市里，上了车，灰白色的墙面逐渐远去。
　　一片安静中。
　　千千单薄偏冷的侧影映在夜色里，她看向窗外，像是落了水的娇嫩的水仙。
　　尤馥几次想说，你知道沈微为什么叫你来么？
　　还想说，其实他对你有意思。
　　但说了千千会怎么回应，她还真没底呀。
　　弄不好她可就成了撮合两人的工具了。

　　车徐徐地往前开，经过几条熟悉的街角，在漫天的烟花里，她隐约意识到是什么节日，但这都不打紧了。
　　橱窗里的光芒一瞥即逝，她看见了车玻璃上千千在后座上的倒影。

　　她的细柔的长发被雨打湿了，发丝一簇一簇，柔亮漆黑，贴在冷白冰透的脖颈儿上。
　　雨滴落在一小洼积水上，她的裤脚被浸出深色的湿痕。

　　"千千。"
　　"嗯？"
　　她静静地偏过头。
　　尤馥仔细看着她的神色，确定她并没有介意刚才接吻的事情，才微微放松。
　　"感冒好了么。"她挑了个话题，避免引起尴尬。
　　"好..了。"千千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就像能把那些黑漆漆的街道看成一副名画一样。

　　到家后。
　　门咔哒一声轻轻合上，一只小猫蹲在她的拖鞋上看着她。
　　一片寂静里，千千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

　　刚刚在车里还有司机，但一回家，就只剩下她和尤馥两人了。

　　尤馥收拾了一下洗澡去了，千千坐在沙发上，把小猫抱起来，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小猫的肉垫爪时不时地去勾她垂下来的长发。
　　她看着小猫，风里却是淋浴的水声。

　　千千兀自纠结起来：一会儿她是该和尤馥说几句话，再睡觉，还是可以直接洗洗睡了呢？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但屏幕上的画面好似走马观花一般在眼球掠过，一点儿也没看进去。她索性站起身，又给猫加满了猫粮，烧了热水，甚至闲地把露台刚刚淋了雨的小花盆一个一个地浇了水。
　　但是一想到一会儿尤馥就出来了，心里就不停地打鼓。

　　她刚刚亲了尤馥......
　　千千深吸一口气，冷静地站起身，告诉自己：没什么的，毕竟只是游戏而已。
　　但她的心理暗示没起到半点作用，一听见尤馥浴室里的水声停下，她忙地就转身去了自己卧室，钻进浴室，生怕又碰面了。
　　她心道：今天先睡觉好了，或许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忘了。

　　这个想法很奏效。
　　热水从肩颈浇落下来时，她甚至慢慢遗忘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有关她逞强亲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件事。
　　但一洗完澡，披着睡衣出来，她又开始不安。
　　往常这个时候她们会聊聊天再睡觉的。
　　还会互相道'晚安'。

　　千千在电影里见过好多次接吻的画面，但她没想到，初吻竟然是和尤馥。
　　不过，她的吻技很好呀......千千回忆了一会儿，连忙打住了。

　　她掀开被子，准备提前'睡着'，这样她们就不用进行例行的睡前聊天了。
　　但被子还没掀开一半，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披着睡衣，倚靠在门口的尤馥，正静静凝视着她："今天睡这么早呢。"

　　不知怎的千千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她目光躲闪了一下，道："有点困了。"

　　"好吧，"她偏过头，轻声道："但睡前有件事情，你忘了。"
　　"嗯？"千千不记得了。
　　"过来。"尤馥转过身去，往自己卧室走。

　　她穿了件短短的吊带裙，黑色丝质，只遮住了大腿，窈窕优美的腰线...千千视线不由自主的一瞥，视线又飞快地移开，蜻蜓点水般掠过。

　　"什么呀。"
　　千千去了她房间。

　　尤馥的手轻轻在千千腰上勾了一下，把她拉到了自己床上，坐着，从后轻轻抱着千千。
　　千千不似从前对她们的拥抱觉着习以为常，隐隐有些别扭，手都不知往哪放。

　　她从耳后吹了一下千千的发丝，柔软的发随之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她雪白耳根，冰凉的，但很快在她的指尖下变得红。
　　像是被烫了，热的。
　　"你忘了贴药了。"
　　她说，指腹轻轻地掠过她的颈侧。

　　千千的肌肤光滑细腻，但却白的微微透明，指尖下，像是冰透了的瓷上一抹晕。
　　她从前就是，一到雨天就会肩膀酸。
　　这件事情，千千自己都快忘了，毕竟那么多年了。
　　但她没料到尤馥还记得，甚至为她准备好了药。

　　千千轻轻僵住了，冰凉的侧脸睫毛轻轻眨动，她回头瞥了她一眼，眼底水光潋滟，视线一触即离。
　　暖暖的药剂贴在了她颈侧，尤馥细白的指腹轻轻按压，眼神柔和又仔细。

　　贴完清香的药剂后，尤馥忽而俯身，在她颈侧，红唇隔着药膏轻轻吻了一下。
　　"好了。"她轻笑："香香的。回去吧。"

　　千千的心脏登时微微一酥。
　　她......
　　她真好......
　　颈侧温暖的触感好似还在，千千登时好像被热流席卷了全身，脸颊微微发热，冰凉白皙的指尖也涌起了热流。
　　她就像一朵轻盈的云，是飘着回去的。

　　思绪却有些凌乱了。
　　她忍不住地回忆起了和她的那个吻———女人欺下的柔软温热的唇、白兰地的气息、她的舌尖儿、扶在自己肩上微微收紧的细白手指......

　　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屏幕微微一亮，那边，沈微给她发来消息。

　　沈：
　　-到家了？

　　千千看了眼，回答：
　　-嗯

　　屏幕又亮了下。
　　千千拿起来扫了眼，瞳孔倏然微微一缩。

　　沈：
　　-你的闺蜜
　　-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手机刹那间变得烫了起来，她蹙眉，片刻，微凉的指尖慢慢回复：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回复完，她有些生气了，胸口微微起伏，关了手机，重新躺进被窝里。

　　不知怎的，她倏尔记起了南雪和她的女朋友。
　　......

　　和女孩子恋爱是什么感觉？

　　等等。
　　她脑中警铃大作。

　　千千忙闭上了眼。
　　慢慢的。
　　远光灯的淡蓝色的光晕落在墙上，她白皙冷俏的眼皮落下，在寂静湿冷的雨夜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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